第八十四章 我親愛的爹爹
王總管也顧不得喘粗氣了，一骨碌爬起來將帕子塞進懷裏。
她怎麽覺得這帕子有些眼熟？
“小姐，小的實在阻止不了，您要是非要進去，便進去吧。”
早這麽說不就好了？
夏風穿過眾人的手邊，反反複複幹燥了濕潤的手心。
此刻能進去了，她反倒害怕了。
外間這麽大的動靜，書房裏麵卻始終安靜如斯，是不是說明宋老頭已經徹底對自己失望了？
也許他隻是睡著了？
能睡得這麽熟？
不知道宋菲這是第多少次抬起手又放下，看得蝶衣這樣冷靜的人都急了。
“小姐，你到底進不進去？”
“進去，怎麽不去？”宋菲嘴硬道。
那你倒是進啊。
這話蝶衣沒敢說出來。
當宋菲又開始重複抬手這個動作，蝶衣終於忍不住了，她悄悄在衣袖間動了動。
“啪~”門就毫無防備地這麽在宋菲麵前打開了。
剩下門內的宋銘禮和門外做敲門狀的宋菲大眼瞪小眼。
宋菲：！！！發生了什麽！
“小姐，奴婢們先退下了。”
宋菲回頭恨恨地看了蝶衣一眼，給她等著。
然而蝶衣早已經拉著一旁呆若木雞的陳清轉身離去，哪裏看得到宋菲“凶猛”的表情。
“咳咳。”宋老爺在門內咳了幾聲轉身進了屋內。
宋菲也隻好跟著進去，闔上了門。
“爹，你喝茶嗎？”
見宋老頭搖頭，宋菲趕緊遞上食盒，討好地笑道：“爹，這可是我鋪子裏新出的糕點，您要不要嚐一嚐？”
“不必了，”宋老頭搖搖頭麵色嚴肅地說道，“你若是沒有什麽事情，就先退下吧。”
“我有事！”宋菲“砰”地一聲把食盒放下大聲道。
“有什麽事說吧。”
“我，我……”
宋菲局促地在衣襟上擦了擦手，這讓她怎麽問？
難道就直接問他生氣了沒有？
“菲兒？菲兒？”
宋菲被這聲喚醒，一回神就看見宋銘禮在她眼前揮舞著小胖手。
宋菲：……
她錯了，她爹不算微胖，也就比肥好一點。
還沒意識到自己女兒心裏所想的宋銘禮，一臉糾結地先開了口：“菲兒，為父知道你想說什麽。”
“你知道？”
“嗯，”宋銘禮點了點頭，“左不過是宮宴上的事。”
“父親，宮宴上，我……”
“如果你是為了這事來的，那你可以回去了。”
宋菲一聽這話急了：“爹爹，我還沒有解釋，你聽我解釋。”
“沒什麽好解釋的……”
“爹，”宋菲說著眼裏的淚水簌簌而下，“宋婕是你女兒，可我也是。外麵的人都以為你最偏愛我，可實際呢？實際上，你對待我們是最公允的，甚至說，你永遠是維護宋婕的時候多！”
“宋婕她有母親護著，愛著，那我呢？我隻有您一個！”
宋銘禮聽到這心內更是輾轉：“菲兒，為父……”
“爹，你別說話，聽我說完。”宋菲打著哭嗝說道。
“好，你說，你說。”
“您以為隻要你心裏偏向我就是好的，您以為隻要把碧雲閣交給我就好，您以為隻要訓斥沈氏讓她不要招惹我就好，如此種種都是您以為啊！”
宋銘禮被宋菲說的心中一痛。
大概是他也從未想過沈氏會對宋菲有這麽深的敵意。
當初如蘭一走他就亂了心神，爛醉之下又同沈蓮孀走到了一起。
可當時若不是沈蓮孀可是拍胸脯向他保證說一定會善待菲兒，若不是沈蓮孀以宰相府嫡係的身份甘願做續弦，若不是……
這麽些年他整日撲在宋氏一族的興盛上，對這宋府的事也隻能是略微關心。
偶然看到宋菲從小時活潑開朗的性子變成如此怯弱的模樣他也知道是沈氏沒有去管教，但他能做的隻有在公事之餘對這個女兒多一點溺愛。
他對不起宋菲，也對不起沈蓮孀，每當她們起了衝突，他夾在兩個人之間能做的隻有希望她們彼此諒解。
“爹，今日金鑾殿上若是我指認宋婕不潔，你又當如何？你會像今日殿上那般指責宋婕不能反擊，就這麽承受下眾人的嘲笑嗎？”
當如何？
宋銘禮愣住了，半晌他說道：“我，今日就算是換作是宋婕，我做的也是一樣的。”
“不，你不會。因為，宋婕身後還有沈蓮孀，而沈蓮孀背後還有宰相府。”
宋氏一族本就剛呈複興之勢，若是攤上了宰相府這麽個強敵也許複興的希望就會這麽毀於一旦。
何況，宋銘禮原本就不想讓她做這個太子妃的位置。
對宋氏一族來說隻有與宰相府緊緊地綁在一起才能換取更大的贏麵。
宋婕抹抹眼淚，長舒一口氣後退坐在椅子上，堅定地說道：“我知道你有你的為難，你不像我，可以想做就去做。你要考慮的是沒落的宋家，你要想今天這個行為又對宋家有什麽利弊……”
“別說了，”宋銘禮打斷道，“為父的錯。都是為父的錯。”
“爹，我不怨你，但是，我也希望你知道，我與沈蓮孀之間包括宋婕，是道二選一的題。”
宋銘禮終於問出自己心中長久以來的疑問：“菲兒，難道你們就不能……”和平共處？
“您就沒看到次次事發我的態度？沈蓮孀對我下毒手，宋婕如此侮辱我，女兒可曾反過來招惹為宋府招惹事端？”
“為父知道了。”
“爹，就像此次在大殿上一樣，你是明眼人，總該看出來這一切都是誰籌謀的，又是為了什麽，若是此事到此結束，女兒早就說過了，願意為了爹忍一忍，但是……”
但是，這其中種種是因為太子妃之位，現在宋婕如沈蓮孀所願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難保下一次她們母女又想要什麽。
比如自己的嫡女之位。
“爹向來知道你的意思，昨日是為父做錯了，從回了府爹就在反思，宋氏一族的擔子是我要挑起的，不該把這些統統壓到你身上。”
“爹……”幹涸的淚又重新充盈了眼眶，宋菲連聲音都在顫抖。
“讓你受苦了，府外的事我來料理，你也不必擔心此事。”
也許是前世父愛的缺失，宋菲來到這兒以後最害怕的時刻竟然是方才在門前徘徊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