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三章 我之劍
楚戈越打越順暢，他知道自己未必打得過米迦勒，不在書中的話，自己的硬修行確實不夠，但沒打算贏只是拖時間，那還不容易？
米迦勒神色凝重，他速度其實比楚戈還快，但楚戈太過精巧，滑不留手，追了半天雙方的交擊都沒兩次。你他媽還一方上帝呢，見過這種跟泥鰍一樣避戰的上帝么？
他也知道楚戈只是在拖時間……但他覺得楚戈犯了一個錯誤。
強者交戰，沒有直面對手的心氣，只是避戰的話……或許能拖時間，但一旦被抓住機會，就必敗無疑。
本來勝負不好說，之前還不想打，現在這局面反倒是楚戈必敗之局了。
就看他能拖多久！
楚戈心中確實沒有和強敵決死的心思，畢竟心神不寧，根本不在狀態。
老婆在書裡面對最強之敵，誰能靜心？
幾分鐘沒看，不知道書中戰況怎樣了……秋秋會不會受傷？
雖沒有大悲他們想象的「急瘋」，焦慮卻也難免。而且他被米迦勒纏得還真幫不上什麼忙了……
但按理說，應該不需要自己再幫什麼忙了吧……
天帝到了最後的突破失敗，心氣已失、困獸猶鬥，雖然最後的瘋狂或許很可怕，卻已經意味著失敗倒計時。如果到了這份上都還需要他當保姆，那楚天歌和秋無際兩個「主角」也未免太失分了，還談的什麼掙脫天道？
尤其是秋秋。
她為此做了多少準備，就為了在這一戰綻放出身為書中秋無際的最後劍光。
那是她對萬載踟躕追尋的劍道、對自己的劍客之途，最後的堅持。
便是她自己，之前還甜甜的認為「老公會幫我」，但到了這一刻也不會希望楚戈再於世界層面作弊的。楚戈很了解自家老婆那顆彆扭的心。
在楚戈終於有餘力看書中戰局時，第一眼看見的就是秋無際被天帝擊退拋飛。
第一反應是秋秋果然還在戰鬥，沒出事就好。
第二反應是……秋秋受傷了。
也許天界旁觀者已經看不清具體戰況了，楚戈依然能夠看見秋無際蒼白的臉，凌亂的髮絲，嘴角淌流的鮮血，不穩定的紊亂之息。
似乎傷得有點重……
區區幾分鐘的戰局，對於書中的激烈程度，已經足以分出生死。
可她飛退之中，眼神依然鋒銳，縴手依然穩定，手中的真武之劍握得緊緊，似乎在醞釀下一波驚天動地的狂潮。
天帝卻不是太在乎秋無際和另一邊被擊退的楚天歌……他的主要精力其實是在應付道尊，這才是與他同級稍弱一點點的對手，任何疏忽都可能導致自己翻船。
道尊已經法寶盡出。
天帝腳下所踏是無垠的陰陽圖，陰陽輪轉，日月如磨，稍弱一點的仙人早都該在這裡盡化血水，可天帝一腳踏陰，一腳踏陽，如踐日月，似踩乾坤。那陰陽中線竟然有了分裂之兆，先天之至寶眼看著要被他活生生踏裂。
在此限制之下，天帝都已經把楚天歌秋無際的進攻擊飛無數次了。
道尊至寶皸裂，嘴角也溢出血跡，心中不得不佩服這位的強大。
他深深吸了口氣，低聲道：「當初要是沒有你，誰也不敢帶頭反抗天道，你確確實實是這方世界的第一人。」
天帝冷笑：「廢物。你便是不死於此，也等著做天道的狗吧！」
「貧道自有主張……無論如何，今日身死道消的，只會是你！」
道尊一聲斷喝，一個玉如意砸向了天帝天靈。
簡簡單單的一砸，天帝眼裡卻露出無比凝重之色，手中帝劍似緩似快地挑向空中。
這個玉如意是道尊的真正本命之寶，從混沌未開之時帶來，象徵「如人之意」，裡面蘊含著莫大的造化之力，莫說天帝至今搞不清這裡究竟蘊含了多少楚戈原設的用意，就連道尊自己都不一定說得明白。
畢竟大家反天，從混沌就開始了，天道有很多後續的展開都沒布置。多半道尊手下那麼弱也與此有關……
但無論如何，拿未能完全參透的本命之寶來交鋒，就是搏命之擊！道尊已經豁出去了！
天帝之劍重重劈在了玉如意之上。
整個世界彷彿被靜默一樣徹底「啞」了。
沒有任何聲音，沒有任何形態，無聲無形，彷彿混沌的原點在這裡爆開，空間崩裂，時間散失，陰陽錯亂，五行崩頹。
看不見的扭曲波紋擴散，所過之處盡成飛灰。
離的稍近的旁觀者來不及躲，整個人就像被橡皮擦從世界上抹去一樣，直接消失不見。
這是最接近於大羅的力量，滅世與開創的循環。
天帝與道尊同時噴出一口鮮血，向後飛退。
正在此時，一道劍光從後方襲來，出奇的是，不但壓根不受這恐怖的波紋影響，彷彿還在聚攏這樣的潰散，把崩壞重歸原點似的，聚為為核心的劍氣，直奔天帝的后心。
楚天歌！
天帝強壓住傷勢，豁然轉身，重重一掌拍在了楚天歌的劍身上。
依然是無聲啞劇，那混沌原點的爆裂餘波仍在，就連遠處的大悲和炎千烈都看不懂這其中的能量交鋒，只能看見楚天歌的紫薇帝劍寸寸崩裂，斷線風箏一樣落向地面。
也不知道死沒死。
「你的劍意，殺不了朕。」天帝冷笑。
還沒來得及補上一劍，忽然心中警兆大起，渾身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豁然抬頭一看，上方秋無際由上至下，直貫而來。
那鳳目之中堅定的銳意，生死同歸！
正如米迦勒與楚戈的追逐被米迦勒判定為楚戈必敗，沒有同歸的決意，就沒有戰勝強敵的氣。
秋無際顯然不會犯那樣的錯誤，此時此刻，她是秋無際，不是現世那個洗衣做飯畫畫裝修的秋秋。
楚戈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如果說此前說「銀河瀉於九天」是一種形容，那麼此刻的天帝眼中，似乎真正看見了璀璨星河，從宇宙之中倒灌而來，那水光瀲灧之中的星星點點，彷彿每一顆都是星辰。
天河之水的傾瀉，不知是天之擊，還是水之瀾，抑或水天相接，從來一意。
「轟！」
真武之劍與天帝之劍對撞在一起，銀河灌於大地，世間再無顏色，無邊無際。
「這是什麼劍……」交戰的中心，天帝的意念正在蔓延：「此世居然能有朕看不穿的劍意……」
是的。
這是超越此世的一劍。
秋無際忍著體內的混亂絞痛，似有一幕一幕的過往在眼底劃過。
奇怪的方格子法寶，佝僂著碼字的男人。
電梯，汽車，電視機。
飛架南北的高架橋，空中劃過的飛行器。
科普視頻中展露的宇宙，浩瀚無垠，所居之大地猶如塵埃。
日非日，熾熱之恆星。月非月，反射之光明。
疑幻疑真，動搖了萬載認知的世界，孰為真實？
萬載探索，求知求我，不過他人筆下供人一笑的故事。
那些時日的道心動搖，那些時日的庄生曉夢，最終凝固在七夕的夜晚，璀璨的煙花之下，有人站在身邊，痴痴地看著自己側顏的目光。
他說，你要有這個信念，你為真實，世界就是真實。
她說，我再也不想掙脫天道了，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那一刻的「人設崩塌」，從此化為小女人秋無際。
無所謂真與幻，無所謂現實與書中。
我為真實，世界即為真實，現世是真，書中是真，我之所悟即為真。
現世是宇宙無垠、浩渺星河，書中是劍意之悟、道境之得。
揉為一處，於是水隨天去，終歸一色。
秋無際看著天帝，終於輕輕開口：「此劍……我之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