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把同情心浪費在一個騙子身上
夕陽西沉,赤金色的餘暉經由對麵人家的玻璃窗反射進屋子裏,那光芒有些刺眼,紀容有些煩躁地將臉轉到了另一個方向。
樓道裏一片寂靜,往常總是按時到家的她的兩位鄰居,今天不知為什麽,遲遲沒有回來。
牆上的時鍾滴滴答答地走著,眼看就要八點了。
終於——
樓道門發出“砰”的一聲,那聲音悶悶地,不至於將人驚到,是傅寒洲關門的聲音。
紀容嘴角彎起了一個含蓄的弧度,她迅速低頭檢查了一遍手機相冊中的那張圖片,然後起身,拉開門,站在門口。
樓梯上很快響起腳步聲,兩個人談笑的聲音隨之飄進紀容的耳朵裏,她微不可察地皺了皺了皺眉頭。
腳步聲越來越近,唐楚楚的臉很快出現在紀容麵前,但她就像是沒看見她似的,徑直掏出鑰匙準備開門。
倒是傅寒洲,看見紀容站在門口,淡淡看了她一眼,結果這一眼,讓他瞬間變了臉色:“你怎麽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唐楚楚開門的動作僵了一下,扭頭看向傅寒洲,看見他那一臉擔憂、震驚、又十分關切的神情,她立刻意識到可能發生了什麽事情,於是轉身看向紀容。
“紀容你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看見紀容站在門口淚流滿麵,一雙眼睛裏滿是絕望和掙紮,唐楚楚也大吃一驚。
她不問還好,她一問,紀容“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那聲音回蕩在樓道裏,好不嚇人。
不知是不是被她的樣子嚇到了,唐楚楚手裏的鑰匙一下掉在了地上。
傅寒洲上前一步,掏出麵巾紙幫紀容擦眼淚:“你先別哭,有什麽事你可以跟我們說,我們可以幫助你。”
紀容哭得更厲害了,胡亂抹著眼淚,卻一句話都不肯說,傅寒洲越發奇怪,看了一眼她身後的家,發現也沒有異常,於是又將她從頭到腳打量一番,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紀容手上。
抽出她緊握著的手機,傅寒洲狐疑地看了一眼紀容的表情,見她沒什麽反應,他迅速解鎖她的手機,撞入眼簾的那條短信截圖讓他心頭一沉!
“這.……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你報警沒有?還有沒有保留其他的信息?”傅寒洲一手握住紀容的肩膀,問道。
見傅寒洲這麽激動,唐楚楚也將信將疑地將紀容的手機拿了過來,片刻,她脫口驚呼道:“紀容你肯定是被騙了,現在這樣的騙局很多的!你報警了沒有?”
一直在小聲啜泣的紀容輕輕地搖了搖頭:“還沒有。”
唐楚楚見狀,拉起她的手就往樓下走:“趕緊走,先報警再說!”
陪著紀容在公安局做了筆錄,又在街邊小店吃了簡單的夜宵,唐楚楚和傅寒洲帶著紀容回到了租屋。
“別太難過了,已經報警了,警察會幫你把學費追回來的,你也不要有什麽負擔,先好好睡上一覺吧。”唐楚楚見紀容那樣難過,說話的聲音都壓到最低,生怕再刺激她。
“我知道了,謝謝學長。”紀容點點頭,勉強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唐楚楚見她那麽難過還強撐著笑臉安慰自己,心裏更難過了:“晚安,早點休息吧。”
遇到這樣的事情,即便明天就是周六,唐楚楚也提不起半分精神玩鬧。她懨懨地坐在沙發上,將白襯衣的扣子解開了兩顆,就那麽翹著二郎腿,一言不發地幹坐著。
跟她不同,傅寒洲回來之後就搬出了筆記本,不停地敲鍵盤、瀏覽網頁,似乎是在查資料。
“傅寒洲,她的學費都被騙走了,開學肯定沒辦法報名,我想,我們能不能把那張卡裏的錢借給她救急?”唐楚楚的聲音柔軟又悲傷,充滿了對紀容的同情。
傅寒洲沒有立刻回答,他又對著電腦敲了半天鍵盤之後,才緩緩道:“不行。”
唐楚楚沒想到他會這樣說,愣了一下,語氣就變得冰冷和尖銳:“為什麽不行?”
傅寒洲看了她一眼:“你了解真實的情況嗎?你確定她真的是因為一條詐騙信息弄丟了所有的學費嗎?就算是那樣,借不借錢也要另說。”
唐楚楚霍然起身:“你什麽意思?你在懷疑她騙我們?這種事情怎麽可能是假的?她都哭成那樣了,傅寒洲你有點同情心好不好?”
“我不是懷疑,是已經能夠確定她在騙人了,在公安局做筆錄的時候,她自始至終重複的都隻有那幾句話,沒有任何的相關細節,除此之外,她能夠拿出來的證據就隻有截圖。”都知道截圖保存,就說明心裏認為那種東西很重要,那怎麽可能隨便刪掉呢?
況且,現在網絡那麽發達,她自己也說了,看過相關的新聞,那為什麽沒有任何警惕性,還上了騙子的當呢?
隻有一種解釋,紀容從頭到尾都在撒謊!
但唐楚楚不這麽想,她看見紀容哭得眼睛紅腫、滿眼的孤苦無助,心早就軟下來了,打定注意要幫她。
現在聽見傅寒洲這樣說紀容,她心裏那些同情就立刻轉化成了對他的不滿:“傅寒洲你做人要不要這麽陰險!她隻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她會拿這種事開玩笑嗎?更何況我們是報了警的,要是騙人的話她敢在警察麵前說謊嗎?我知道你對她有成見,可你也不能這麽鐵石心腸啊!她還是我們的學妹呢!”
傅寒洲沒有跟唐楚楚吵過架,見她不僅立場堅定地支持紀容還大聲地指責自己,他再也忍不住了:“唐楚楚,我在你心裏就是那種人?自私冷酷沒有同情心?那你認為幫助她就有同情心了嗎?”他笑了,滿臉的諷刺和不屑,“你那是把同情心浪費在一個騙子身上!”
“傅寒洲,你滾!我不想看見你!”唐楚楚怒吼出聲,隨後用力拉開門,指著門外大聲道:“走出這個門,你想怎麽說紀容我都聽不到了!”
傅寒洲向來牙尖嘴利、嘴皮子靈活,可在這一刻,他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對麵分明站著他最最熟悉的人,可他竟然看不清她的臉。
他發現,自己從未認識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