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安慰
安凝是真的很難受,因為她覺得自己能感覺到心裏的壓抑,有一種悶悶的感覺,好像是下雨的前兆,而這個,似乎也預示著,她的心要開始下雨了。
為他。
今天實在是客好天氣,空氣裏煩悶得連一絲風都沒有,甚至沒有一點點的雲朵,可以遮擋一下太陽,可是她怎麽會有一種要下雨的感覺呢?
就好像是眼前布滿了雲翳,頭頂上已經開始打雷和閃電了。
時輕時重的腳步聲還都徘徊在耳邊,人少並不代表沒有,至少,是有人看見了的。
一男一女,站在窗口講話,一個低著頭,似乎在認錯一般,一個眼神飄忽,似乎在回憶什麽,回憶的同時,嘴角掛著微笑。
這樣的兩人組合,實在是有些奇怪,因為醫院裏不是談情說愛的地方,一般男女來這裏,都是本人有病,或是親友病了,那時候,是不可能高興得起來的。
可他們兩個,既不像是悲傷,也不像是開心,卻如情侶般,站在角落裏。
“是安凝吧?
我沒有叫錯吧,是從溫馨那裏聽說的,聽她說,你們很早以前就在一起了,我不知道是不是不該打聽你的消息,但是我還是忍不住問了你過去的事情。
很冒昧,但是我卻從中知道了你是一個很注重感情的人,那麽既然是這樣,你有沒有好好想過老大對你的付出呢?”
安凝當然知道,她理了理頭發,有些尷尬,有些難受,這些全部都是她想回避的問題,她也糾結著,難受著,所以覺得隻要把這件事情做好了的話,那麽以後就可以好好地生活了,把過去全部忘記,這樣,能過著新的生活。
隻是此刻,秦曄之卻把所有的事情都談到明麵上了,讓她不得不重新思考起來,如果不是這樣,就沒有辦法麵對自己。
她知道得很清楚,黎承軒的付出,她都知道,隻是她從來沒有想過,他會把她看得比他的命還要重要,這些話,他從來不說的,畢竟是那麽高傲的一個人。
“有些事情,老大不會說,但是我們都看在眼裏,你或許不知道,但是我想告訴你,其實,老大真的在背後為你默默付出了許多。
之前欺負過你的那些人,你知道有多慘嗎?
全部被廢了雙腿雙手,一直不停地男妓館裏交配,不行了,就扔進了豬圈裏,而老大的妹妹,你還記得嗎?
她因為得罪了你,老大雖然嘴上沒說,心裏還是介意的,第一次是看在兄妹情分上,但是第二次,他甚至默認了一群酒吧的男人肆意侮辱了她,幫你奪回了膠卷。
家裏的事情也是,因為要顧及你的緣故,所以沒有接受家族的事情,怕這件事情,會把你卷入紛爭。”
……秦曄之一直在不停地訴說著,而作為聽眾的安凝,忽然有些呆愣,他說的那些事情,其實她真的一點也不知道,因為他從未提及,而她也從未問過。
本來隻以為是一點點的歉疚,到了此刻,忽然發現歉疚越來越多,如雪球般越滾越大,讓她難以再償還。
現在怎麽辦,她隻忽然覺得自己欠了他好多好多。
“那你說,我該怎麽辦?”
安凝蹲了下來,掩麵哭泣著,不是她不想,而是她不能腳踏兩隻船。
風吹散了她的頭發,風化了她的淚滴,卻沒有給她答案,包括一直站在一邊秦曄之,也難以給出滿意的答案。
隻有知了在樹上聒噪地吵著,不管說什麽話,它都一字不漏地聽了進去,為夏天譜寫著炎熱的曲章。
腳步聲來來回回,一直子啊耳邊回蕩,風跑過樹枝的聲音,也出現在耳朵裏,鳥兒鳴叫的聲音,花兒唱歌的聲音,那些美好的聲音,讓她那一團漿糊的腦袋,似乎微微變得清明了,卻也沒有改變什麽現狀。
這裏的情況變得很簡單,隻要做到了這些,其實事情就解決了。
但是如果沒有做到這些的話,那麽她又該怎麽去麵對這個深愛著他的男人,用盡了力氣,卻無法回報他的恩情。
“要……回去了嗎?”
剛剛和秦曄之的談話結束,她心裏還有些亂,而一回到病房裏,就聽見了驍喆說要離開,這樣的話,讓她的心裏一陣失落,雖然她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但是對這個男人有一種親近感,就好像是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一樣,感覺到了一種友誼。
“嗯,因為繼續在這裏待下去,我似乎也不能幫上什麽忙,所以希望你能夠處理好這裏的事情,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那對於我來說,或許就是最大的安慰了。”
驍喆也明白這種搖擺不定的痛苦,因為他剛剛從中解脫出來,不能夠把所有的心情都收拾好,一直在幾個人的中間徘徊,看起來感覺像是腳踏兩隻船,其實其中的痛苦隻有他自己心裏清楚。
他剛剛解脫了,可是安凝卻又重新陷了進去,而他所能給的忠告,也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嗯,那祝你一路順風,反正,總是會分離的,雖然是知道必然,卻還是很討厭呢!”
她笑笑,低下頭去,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事情,或許,能夠知道他未來一定會幸福也就夠了。
在下午一點半的時候,那飛往法國的飛機,飛過了醫院的頭頂,也飛過了安凝的心。
她,祝福驍喆,也祝福他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而她,卻還在糾結和迷惘中。
法國。
布德勒歌廣場上,到處都是人山人海,這裏有很多人都在看熱鬧,因為廣場上聚集了很多人,有好多人在學跳探戈,這麽多人,幾乎都是站在廣場上,伴隨著音樂的響起,而自由舞動腳步的,看著人心裏心生羨慕,好像都感覺到了心裏的自由飛翔。
傑米瑞看著安閑,有些猶豫地又問了一遍,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什麽,但是白天忽然聽見她說,想要離開這裏,心裏嚇了一大跳,完全沒有反應過來,這才又問了一遍:“你真的打算離開了嗎?”
結果,所聽到的答案,就是一個微笑而已。
或許他不知道有什麽用,但是卻明白了她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就是想要離開這裏,然後過新的生活。
如果她真的能夠完全相同,那他或許是祝福的。
可現在的問題是,他不覺得她是真的想通了,感覺她好像是在開玩笑一樣。
或許隻是又一次把自己給鎖起來而已。
好不容易才從那個自我封閉的世界裏出來,可是現在又要回到那個世界裏去了,真是感覺到又難過又心痛。
難以想象,他這樣的人,都會產生如此心態。
說出去,恐怕沒有人會相信。
這個世界,總是這般,有這些事情,有那些事情,很多事情都是未知數,大家都不曾知曉。
可是,不好的事情,總是要盡量避免尤其是對她不好的事情。
安閑指著那邊廣場上跳著探戈的男女老少,有些自嘲地笑笑:“你看,那些人中,有些都已經白發蒼蒼了,可是還是能夠微笑著度過每一天,而我呢,即使還是滿頭黑發,還沒有享受過人生,可是卻要這麽憂鬱地度過餘生嗎?
我不想整天以淚洗麵。”
“你是真的想過新的生活,而不是在逃避嗎?
因為驍喆的關係,在逃避自己,逃避周圍關心你的人,逃避一切現實?
我覺得,與其在這裏,不如還是回到故土去。”
傑米瑞說的是真心話,因為他不認為,安閑是真的擺脫了那些束縛,他覺得,在她的心裏,還沒有把自己給真正解放出來。
現在是下午五點,其實還沒有到晚上,廣場上依然很亮堂,能夠看見散發著餘暉的落日,在地平線上緩緩下落,這裏,是天的邊緣,是幸運的邊境。
“不管心有多疲憊,家也是能夠讓心休息的最好的地方。”
安閑忽然不知怎麽就流淚了,最近的眼淚真的很多,似乎怎麽也流不幹淨似的。
想起臨走前,聽見爸爸說:“不管發生什麽事情,家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
一思及此,心有溫暖,卻也夾雜著酸澀。
離開的這些日子,爸爸媽媽也不知道怎麽樣了,爺爺也不知道身體如何。
她真是個不孝的孩子,離開這麽久,也沒有給家裏打過一次電話,沒有寫過一次信,就這麽讓他們擔心著,受著折磨。
“啊,或許回去一趟也好,也許能解開心結也說不定。”
不管心裏有多少苦衷,其實也隻能埋藏在心中。
隻是,對於生養的父母來說,有什麽比兒女的健康更重要呢?
比兒女的幸福更重要呢?
她從一開始不顧一切地選擇了自己對象,選擇了為他而放棄自己的全部青春年華,可這些,最總得到的,卻隻有一臉的淚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