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嘶啞
雖然在走出機場的時候收到了一個電話，可是那又有什麽用呢？
人都沒來，再多的解釋也隻是借口而已。
“喂，抱歉，我今天不能去了，這邊出了事，我必須要等到手術結束，但是，請你告訴我地址，在法國的地址，我會去找她的，無論如何，我都要見她一麵！”
就算是驍喆這麽說，可是他還沒有同意，要不要讓他們兩個人見麵呢？
想到這裏，傑米瑞又看向了臉色蒼白的安閑，她究竟是想還是不想呢？
“如果，我是說如果，他知道了你現在的情況，你想不想他過來看你？”
安閑沒有說話，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她的手緊緊抓著被褥。
窗戶打開著，估計是護士開著的，為了通風吧，外麵的風吹進來，吹起了她的劉海，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她想笑，可是卻笑出來眼淚。
“他不會來。”
因為他心裏有太多放不下的東西。
可傑米瑞聽見的卻不是這樣的，他看見的是，她一副痛楚的樣子，說的是他不會來，而不是她不想他來。
字數差不多，但是意義完全不一樣。
醫院裏的驍喆，同樣是坐立不安，他已經到了機場門口，可是子啊那裏卻又看見了黎嘉玲，她的樣子很憔悴，好像一直都沒有睡好，神色間有些蒼白。
但這些都不是他關心的東西，因為今天，他必須要趕上這一班飛往法國巴黎的飛機。
可是，她卻攔著他的路，不讓他再前進一步。
“你這是做什麽？”
驍喆皺眉，最近緊抿，若是小陳在這裏，就會發現，他的上司要發怒了，這抿嘴唇的動作是發怒的前兆。
“我隻是想要留下你。”
她拽著他的衣服，在機場門口這樣拉拉扯扯，明顯是不好的，可是她卻沒有要放手的意思，一直緊攥著他。
“我不是什麽大小姐，不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金貴身體，所以我沒有選擇的權力，我生來就背上賤種的名字，我生來就是該被人當牛做馬的，我從十六歲開始就是一個酒吧女，看慣了風花雪月，看慣了搔首弄姿，看慣了金錢的醜惡卻又不得不依賴它才能存活下去，為了生存，出賣什麽都是必要的，尊嚴什麽，對我來說，連一塊錢都不值。”
“很早之前我就對自己發誓，隻要能夠有一絲希望，我也不會放棄，一定會堅持到底。
我知道我很賤，即使是這麽賤的一個人，你也願意幫助我，我很感激。
可是你不能半途而廢，我感覺，好像直接從雲端掉到了地獄，粉身碎骨了。
好不容易找到了希望，找到了救命稻草，我就是死也不會放手的，今天也是，我會堅持到底，直到我無法再堅持。”
黎嘉玲沒有以往的那種刻意表現的柔弱，整個人都變得堅強起來了。
眼神中的堅定難以讓人忽視。
義無反顧地去愛，不要有太多的束縛了，愛一個人是沒有錯的，她或許卑賤，但是她的愛並不卑賤，愛是平等的。
周圍人來人往，實在是太多人了，看在別人眼裏，好像是一對即將分離的小情侶子啊鬧脾氣而已，女孩子長得很漂亮，但是眼睛裏蓄滿了淚水，那種難舍難分之情溢於言表，她的手緊緊抓著男人的衣角，目光緊緊黏在他身上，沒有分毫的猶疑；男人很成熟，一看就是一個成熟而成功的男人，外麵英俊，而且看起來很可靠的樣子，他皺著眉，目光停留在被抓著的衣角上。
也不知是想要勸說還是想要推開她。
看在別人眼裏，簡直就是另外一幅少女漫畫啊，唯美而感人。
而事實是，驍喆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前幾天才扔掉的一件襯衣，今天難道又要報廢一件嗎？
他承認，或許一開始是有些被迷惑了，但是到現在，他已經完全清醒了，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安閑早就在不知不覺中，在他的心底紮了根，隻是他一直沒有發覺。
他猶豫過，徘徊過，隻是，情難自禁，心是不會欺騙他的。
現在這顆正在跳動的心告訴了他正確的道路。
“放手吧，你會遇到更好的。”
似乎是分手時候的老台詞了，老的不能再老了，所以黎嘉玲忍不住笑出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能換點新的嗎？
這個實在是老掉牙了。
過去我遇見過的男人，在玩夠了以後都會這麽說，不是說，‘我們不適合，你值得更好的’，就是‘我們分手吧，你會遇見更好的’。
我已經聽膩了，我以為你會和別人不同，可是你也是這麽看我的嗎？
玩膩了，所以就可以隨意丟棄的嗎？”
她流著淚哭泣著，幾乎是嘶啞地吼著，這麽大的聲音，外麵走著的，旁邊經過的人都看著他們這邊，目光裏滿是責備，當然，這責備全是衝著驍喆去的。
驍喆也不解釋，現在的他能解釋什麽？
隻能讓這麽責備直直地砸在他身上。
“嗬嗬嗬，隻是這樣而已，就隻是這樣而已，男人都是這樣，都是這樣。”
她喃喃自語著，有些精神渙散，看起來不是很好，鬆了手又緊緊抓住，“真的不能，真的不能留下來嗎？
為了我，為了我，你就真的沒有愛過我嗎？”
驍喆抓著她的手，目光鎖定她，按住她顫抖的身體，想要她冷靜下來：“你冷靜點。”
隻是這個話，一點作用都沒有。
她還是有些精神失常的感覺。
“我曾經透過你看著另外一個人，很抱歉，是我錯了。
那樣對你不公平。”
“現在才來說不公平嗎？
你想過沒有，我是什麽感覺，一天是公主，一天是乞丐啊，嗬嗬，有錢人是不是都喜歡玩這種遊戲，喜歡看著別人被你玩弄於股掌之上？”
她有些迷離地看著他，似乎想要觸摸那張臉，又似乎是憤怒，說不出的五味雜陳，“既然這樣，那我就要做一件讓你出乎意料的事情，讓你永遠離不開我。
阿喆，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經常想起我？
但是，我就在你身邊死去，你會不安吧，你就不敢再回到她身邊了吧，畢竟背負著一條人命活著，太痛苦了。”
她淒苦地笑著，臉上散發著妖冶的光，有些回光返照的感覺。
“你要幹什麽！”
驍喆這次是怒了，他從來沒有看見過如此輕賤生命的人，說不出的憤怒，想要抓住她的手，可是晚了一步，她的手在他抓著她之前，就提前一步逃脫了，反身跑了出去。
驍喆是真的怕她想不開，急追在他身後，這一追一趕，路過的人還以為戲劇組又在這裏拍戲了呢。
人太多，也是一個阻力，本以為能輕易抓住她的，可是還是沒有抓住。
路燈已經變成紅燈了，該是行人止步了，可她卻衝到了馬路中間，驍喆喊著：“快回來！”
但是黎嘉玲卻是癡癡地笑著：“我要讓你後悔一輩子！”
緊急刹車，“吱。”
所有事物都在這一秒停頓了。
她衝出去太快，這裏本就是快車道，幾乎在她喊完的時候，車就已經衝出去了，雖然司機急刹車了，可是終究還是遲了一步，她的身體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飄了出去，滿地的血蓮，開得極盛。
驍喆真的懵了，他愣了好幾秒，直到司機出來罵人。
“他娘的，自己不想活了，也別連累別人！”
這一吼，驍喆才驚覺，急忙跑過去，黎嘉玲已經躺在了血泊裏，她的身下是大灘的血，滿目赤紅，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快，快叫救護車！”
什麽都是遲了那麽一會兒，他不曾想，她是這麽倔強的一個人。
“誰是病人家屬？”
護士走出手術室，一身的白衣，胸前抱著一本病曆，伸長脖子，衝著外麵叫嚷著，顯然隻有驍喆一個人。
“我是，她沒有親人了，隻有我一個。”
護士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似乎在審視什麽，好久才說道：“你也行，病人失血過多，需要輸血，你既然是病人家屬，就去做一個血樣檢查，能夠輸血的話，就馬上輸血。”
驍喆看著血液從自己的身體裏輸出去，兩個人並排躺著，中間隻有一個簡單的簾子隔開一下，他還是能從簾子的這邊看見那邊的她。
別說臉色了，連臉都看不到，整張臉看起來就好像是木乃伊一樣，嘴巴和鼻子都被氧氣罩罩著，也不知道有沒有呼出去的氣，手臂上輸著血，手背上打著點滴。
從來沒有猶豫過，但是他現在猶豫了，不知道該怎麽辦，接下來的路好像也變得迷茫了。
這麽些年了，一直都是能自己一個人掌控大局的，可今天，他沉默了。
“爸爸，你曾經迷茫過嗎？又難以做決定的時候嗎？”
驍爸爸笑笑：“當然會有，隻要是人，都會有躊躇的時候，都會有脆弱的時候，當然也會有迷茫的時候了。那才是一個正常的人該有的感情。有時候，我還會想，我的兒子，是不是一個怪胎？怎麽能一直這麽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