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隊長
第七十二章 隊長
夜晚在布滿薄冰的海水中航行等於自尋死路,第二天清晨,王平等人帶著替身、暗勒與暗狙的家屬、將『裝滿』各種給養的履帶式吉普車和貨車開上了駁船,初升的朝陽將金黃色的光輝遍布在藍綠色的海洋上,銀白色的薄冰將朝陽的光輝四處發散,就如同鑲嵌著各種寶石的絲綢霞帔延伸向遠方,只是氣溫下降仍然無法掩蓋海洋中的酸腐氣味,王平摟著野貓,平靜地看著壯闊的景色,內心的起伏卻比著微微跌宕的海面要激烈許多,過去幾十個小時驚險刺激的畫面,奴隸區那些從出生就是他人玩偶的奴隸畫面與海面相比,這景色就顯得微不足道,即使是內分泌被輔助計算機嚴格控制的王平,也從內心深處升起一股無力感,這時的長毛男才算深刻理解了為什麼那個復甦會寧可冒著全人類滅亡的風險,不擇手段地想摧毀現在的人類社會構架,地獄的景象誰也不想看到,偏偏讓王平領略的十分詳細。
還是兩次。
眾人到達流浪樂園外圍,龔老大親自出迎,他已經跟秦銘談好條件,完全聽從秦銘的調遣,甘心在秦銘手下做事,消息散播的很快,流浪樂園裡的勢力多數都是耗子抗槍——窩裡橫,一旦得到確定消息說天堂城老城主退休,將一切權利交付給少壯城主,新城主上任三把火,先就是要穩定流浪樂園的局勢,收編所有勢力,並且開出了願意歸附的自由人與天堂城內部人員一樣待遇的條件,除了幾個妄想多要點好處的笨蛋被龔老大辣手幹掉外,只是一晚上的時間,所有勢力都老老實實的在自己的地盤裡等待收編。
暗勒和暗捅則決定成為龔老大的左右手,他們一個沉默寡言知道進退,一個拖家帶口無處容身,作出這樣的決定也不奇怪,憑藉他們在暗子部隊的名頭和多年來鍛煉的身手,只要做他們該做的,別有妄想,四十歲之前應該不會為生計發愁,至於四十歲以後?先活到那時侯再說吧。暗砍這個名字,沒有人問,也沒有人再提起。至於暗割與黑殺,名頭太響,就想甘心給人做小弟,恐怕也沒有人敢收留,何況他們知道天堂城太多的秘密,不被幹掉還是沾了王平、太歲這兩個小強的光,
「我是沒什麼心思再出去冒險了,老老實實給人當小弟吧。」龔老大呵呵笑著,指揮著手下將成箱子的彈藥與物資搬到兩輛車子上,對旁邊幫忙的暗殺說道:「你是不是該叫回自己的本名了?老朋友?以後還是叫黑殺吧,夠威風。」
「那是當然的。」黑大個突然想想起來什麼,回頭對正在調整貨車的暗割喊道:「是不是也該換個名字了?」
「老娘可沒興趣,還是叫我暗割好了。」暗割頭也沒抬,安心調整貨車裡的核電池系統。
無論如何,龔老大對暗殺這個朋友確實夠意思,哦,現在應該叫他的本名黑殺了,龔老大除了積極補充被秦銘扣押下的物資,臨走還暗中送了份大禮,塞給黑大個一張摺疊好的紙條,等到兩輛車開出五十多公里,確定沒有人追蹤,黑殺才停車將紙條拿出來和大家一起參詳。
那是張簡易的地圖,龔老大肯定知道今後自己的日子不會難過,但是絕對好不到什麼地方去,這張地圖上所顯示的東西他是肯定用不上了,也知道這幾位的身手弄到這件東西應該不是難事。地圖上簡略地標註著離天堂城西南偏西超過一千公里的地方,有處廢棄的航空基地,由於大西南的崇山峻岭,這處基地又屬於航空實驗基地,相當的隱秘,因此一直沒有人去探察過,嚴格意義上來講也有,大概是六七年前,可惜發現基地的傭兵小隊心不齊,在基地里就發生了火拚,只有一個人在倖存,這個消息最終輾轉到龔老大手中,被他把知情人都滅了口,將情報隱藏到現在。
「我看大家正沒地方去,咱們又需要找地方過冬,乾脆去那裡看看?先把這個冬天熬過去再說吧。如何?」看完紙條上的介紹,王平先開口說道。
「老娘絕對沒有意見,黑殺不準有意見,太歲你呢?」暗割似乎要確立長毛男在小隊中的權威,壓根就沒打算讓其它人廢話。
王平看見暗割如此處理,這位『大姐』可不是好招惹的人物,也只有苦笑說道:「那就這麼定了,在出發前,我還是要給二位介紹個新夥伴,段天星。」
「新夥伴?你說誰啊?」黑殺的話並沒有講完,就被打斷了。
「你們好,請允許我自我介紹,我是來自六號研究所的段天星,生物機器人、人機共生體,反正就是人和計算機的完美結合體,你們叫我阿星就好。」天狼星的嘴裡冒出人話,早已經知道的太歲和野貓當然沒有反應,黑殺被扛在肩膀上的機槍砸了腳面,暗割則是在天狼星說話的第一時間用一零式手槍對準了天狼星的腦袋——雖然她明知道這種機器人的控制中樞在臀部。
短暫的驚慌后,兩人迅速穩定了情緒,暗割的臉色並不是很好,對於她來講,剛剛的失態是很沒有『面子』的事情,還是黑大個用句老套的調侃話語打破了這個尷尬的局面:「跟王兄弟在一起,只有想不到,沒有碰不到,生活每天都是新的。。。。。。」
「閉嘴!開車去!」暗割說道。
兩輛車的第一個目的地就是位於戰前河道上游的城市遺迹,當年這個城市也算是人傑地靈、曾經貴為多朝古都之類的文化名城,至於現在,也不過是成片的廢墟,讓人扼腕嘆息的殘破建築群。
上車后,王平讓太歲開車,自己直接用數據線與段天星連接,長毛男有些問題迫切想和他談談。
「秦銘為什麼不找機會幹掉我們?」進入虛擬空間后,王平手中握著茶杯,眉頭緊鎖。
「時間,他需要時間,你們當時身處的情況確實很危險,可是也不是沒有求生的可能,暗割的措施很得當,秦銘已經走到這一步,他就更應該處處小心,與其象秦老那樣搏一博,用金絲猴機器人作為最後解決你們的底牌,不如大家各退一步,你們有活路,而秦銘則能利用手裡掌握的一切力量,比如秦老頭的替身,我想,天堂城即是秦老頭的一言堂,可見他明處暗處的勢力以及愚忠的人肯定也不在少數,那個替身的作用遠比你要想象的大,再比如金絲猴機器人,流浪樂園裡據說有十多條貪狼,雖說沒有天狼星厲害,可也差不多。從秦銘威脅龔老大並且成功來看,他很清楚趁著流浪樂園分裂混亂的機會,儘快收服完天堂城的勢力,然後以獅子搏兔的姿態壓制流浪樂園,利用冬天野外生存艱難這個條件,趕在開春前完成一系列的收編工作,如果我是他,肯定會採用半軍事化的管理,短時間內擴充自己的勢力,從秦老頭以及利莎那個三維地圖來推斷,他的目標恐怕是在幾年內收服包括遠在天眼城以及永生城的勢力,徹底將東亞地區的人類聚集點控制在自己的手中。以往的氣候不足以養活足夠的人手並支持長時間的軍事行動,現在嗎,只要勒勒肚子,以戰養戰還是能達到目的。」段天星流利地將自己的想法說完,也不擔心王平理解不了,反正他的輔助計算機也可以記錄這些內部畫面,隨時調出來看,喝了口茶水說道:「現在隊伍里多了黑殺和暗割,你有什麼打算?」
「打算?什麼打算?」王平有些疑惑,隨即明白段天星的意思,呵呵笑道:「你也應該知道,我不是個好領導,更做不成好領導,暗割的判斷力以及黑殺的指揮經驗都比我豐富,讓他們當頭也算是很好的選擇。」
「或許吧,我是不會同意的。」段天星低下頭喝茶,並沒有說明他不同意的原因,轉換了一個話題說道:「你現在和我討論這些問題,是覺得我能信任了?」
王平本來想追問段天星為什麼不同意,聽到他這麼問,將身子往後一靠,仰面朝天地說道:「不能信任又怎麼樣?那天看你如此失態地去收拾那些利用小孩子當炸彈的王八蛋,我就知道,就算你有些古怪,有些憤世嫉俗或者說完全不能接受世界在你眼前變成這個樣子,但你是個好人,值得信任。」
「啊,謝謝。」段天星有些意外,被王平的坦誠所打動,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好,接著轉移話題問道:「如果沒有龔老大的紙條,你對未來的目標有什麼打算?」
這個問題讓王平來了精神,他翻身坐好問道:「秦老頭給咱們的資料你都看了吧?我知道你小子還想著拯救人類那種破事,是不是可以斷定復甦會全部覆滅?那樣我就打算在深山裡找個地方與野貓安渡餘生了。」
「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還沒等段天星把話說完,王平已經擺出滿副受不了的神情說道:「拜託,你直接說吧。」
「似乎這次你來我這裡,有些性子急噪啊?看樣子你逐漸適應在輔助計算機控制內分泌的情況下表現情緒了。」段天星看到王平這個樣子,反而不著急講了,又喝了口茶水,這才說道:「二十年前的資料,早就被人分析個底朝天,拿到現在,沒什麼大用處了,只是老闆娘等人既然能在三八市生活那麼長時間,說明這個組織的餘孽還有,你別著急,聽我講完,如果他們能翻出大浪,咱們不用動手,那些回歸者就自動自覺的消滅他們了,所以這算是好消息,至於壞消息,你現在只需要回答我一個問題,那間奴隸工廠給你的感覺如何?」
王平的神色一下子就變了,冷冷地說道:「那種地方,除了毀滅它,沒有別的選擇。」
「看,我就知道,你口口聲聲說要隱居、避世和貓女過下半輩子,看到這樣的情況,還是不能撒手不管吧?不過咱們現在沒什麼力量,如果我是你,現在也只能先去西南看看情況,如果可以的話,召集些人手,或者一狠心,弄個衛星武器或者熱核武器找機會把那個喪天良的奴隸區給幹掉!陪上幾萬人命,徹底解決個禍害,也算是個不錯的選擇,你說呢?」段天星把茶杯放在桌子上,不用倒水,茶杯自己就滿了,他繼續說道:「其實你應該好好想想,不要象當初那麼激動,做個世界的『協調者』,並不是太困難的事情,關鍵就是你的很多想法與行事風格都留有戰前的痕迹,卻又想與現在這個世界同化,那就太矛盾了,雖然這個世界不是黑也不是白,而是永恆的灰色,你也要有個明確的行事準則,別老搖擺不定的,那樣你只能永遠的迷茫與痛苦下去。」
王平聽著段天星的教訓,心裡卻並沒有什麼立刻明朗,找到理想的感覺,其實段天星的這些話還是老套路,想讓他多干涉一些這個世界上的不平事,或者說想讓他按照戰前的道德標準來對某些事做出對錯判斷。長毛男也知道這樣做會很舒服,如果沒有輔助計算機的內分泌控制,他一定會聽從段天星的鼓惑,現在,有了輔助計算機的幫助,長毛男相對冷靜了許多,理智了許多,他實在不想因為自己的『戰前道德』選擇而讓朋友、愛人陷入危險中。
「額外問你個問題,既然你自己說是人機完美的結合體,那麼你的智商有多高?」長毛男偶爾也有八卦的時候。
「有多高?」段天星苦笑著回答:「很多天才在自己的領域裡是主宰,生活方面都是個白痴,我當年在生物計算機方面也算一狠角,可你知道。。。。。。」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猛然搖晃了幾下腦袋,然後說道:「不提了,傷心人別有懷抱,對了,以後你不要經常這樣和我聊天,既然所有人都知道我的身份,這麼做容易讓人覺得咱們兩個在秘謀,即使他們不這樣想,你我也還是開誠布公的好。」
段天星很坦白,王平也就沒多說什麼,退出聯絡后,野到他懷裡睡懶覺,長毛男則盯著車窗外灰暗的天空有些發獃,這幾天的天空比較晴朗,偏偏從下午開始轉換成鐵灰色,高空陰雲籠罩著大地,寒冷的氣溫與陰暗地天空使人感覺十分的壓抑,。
走一步看一步吧,只要大家都能活下去就好,如果有實力再去做那些段天星所希望自己去做的事情,經歷了天堂城的事情,這才是王平現在唯一的想法,其實和沒有想法也差不多。
冬季的山野道路並不難走,寒冷的氣候將地面凍的異常結實,只是沙漠化地區時而出現在本該輕易通過的山野地形中,考慮到只有兩輛車,又不是從六號研究所前往天堂城,不一定非要穿越沙海,也沒什麼急事,王平等人選擇盡量繞過沙海前進,偶爾還要通過對講機商量如何躲避探測器上出現的非人類生命體信號。這樣繞下來,到天黑宿營的時候,他們在直線距離上只前進了不到二百公里,剛剛到達可以眺望城市廢墟的地方。
說起宿營,也不過是找個背風又結實的建築物邊上將車停好,確定建築物周圍沒有危險后,王平、太歲、黑殺、段天星住在外側的履帶吉普車裡,而暗割與野貓自然是住在內側的貨車裡,吉普車外圍點上堆火,四個男性輪流守夜。
看看時間還早,包括段天星在內的五人一狼,準確的說是五人外加一人狼,圍坐在篝火邊,王平本來以為是閑聊幾句打發時間,誰知道暗割坐下后的第一句話就十分吸引人,她給火堆里添了根柴火后說道:「咱們六個人需要個領頭的,趁現在有時間也沒什麼事情,趕緊定了比較好,這樣讓人安心。」
有這麼個號稱『虎妞』、『直爽』、『大氣』的『大姐』在,包括段天星在內的其餘人都沒有說話,靜靜地等待她的下文,只有黑殺似乎能猜到暗割想些什麼,慢絲條理地在那裡為必須正常吃飯的野貓、自己、『大姐』燒烤著海便便肉。
「我覺得領頭的就應該是王平,沒意見的話就這麼定了,先說好,別人我暗割第一個不服。」似乎段天星不太容易被人接受,暗割說不服的時候眼睛就盯著段天星不放。
段天星『人模狗樣』地坐在地上,無視暗割的目光,替王平提了個除了黑殺之外,幾個人都想知道的問題:「我們當然都同意,不過為什麼是王平?總要有個理由吧?」
暗割沒有多說,直接掏出槍指向段天星的狼屁股,說道:「如果你被人用槍指著要害,第一個反應是什麼?」
「當然是躲閃,不能躲閃也要立刻想出保命的辦法。」段天星絲毫沒有驚慌地說道,在場的其他人也沒什麼異動,暗割純粹是擺擺樣子,槍的保險都沒開。
「沒錯,在一個小隊里,如果所有成員都象你這樣,那麼當小隊全員遇到危險,尤其是隊長被幹掉,往往就是各自為戰,被消滅的時候。當年我沒有加入暗子小隊,黑殺就是小隊的隊長,黑殺能夠成為隊長,不是因為他的判斷力、指揮能力在小隊中有多高,其實他也就算是中等偏上,能成為隊長,完全是因為他除了心臟部位安裝了裝甲板、雙腿做過關節強化以及注射過各種藥劑,還進行了部分器官的強化細胞改造,外表上並沒有與正常人有什麼差別,生存能力卻高出很多,也就是說他的存活幾率比別人高!」暗割說到這裡,將槍放回槍套,接過黑殺烤熟的晚餐,啃了一口后,有些含糊不清地說道:「咱們這六個人里,貓女太單純,而且殺起人來連自己都控制不住,太歲本來是個好選擇,他的弱點也太明顯了,現在不是那麼怕凍,可是挨上幾發冷凍榴彈后,就只有當冰棍的份,段天星也是好選擇,不過他如果履行隊長的另一個職責——跟人交涉,不是把人嚇倒就是會被人輕視,至於我和黑大個,挨上兩槍照樣抗不住,因此最好的選擇當然是王平,槍法夠准、外型夠冷酷、吃的最少乾的卻可以最多,最重要的是他的命就象蟑螂,怎麼都打不死。任何情況下,隊長被攻擊次數與死亡的幾率都是最高的,這才是選擇王平的關鍵點!我這麼說明白了?戰爭時期,因為大家的生存幾率都差不多,經驗豐富的人適合承擔更多的責任,這沒有錯,但是現在,上什麼地方去找那麼多經驗豐富的人?找到了被人一槍就掛掉,與沒找到有什麼兩樣?也只有能夠對自己充滿自信,自己比別人更能活下去的人,才可以在出現突髮狀態的時候冷靜判斷,找出解決辦法,繼而解救自己的同時,也能將隊員帶離險境。」
暗割連珠炮一樣的話語將面前的幾個人說的啞口無言,她說的非常正確,隊長並不是個好乾的活,這些人里也確實只有王平最適合這個角色,平常遇到什麼事情,幾個人當然可以商量著來辦,如果有突髮狀態,有這麼一個既能吸引火力輕易又死不了的最適合隊長這一角色的人物在,不用才是傻瓜呢。
按照暗割的思路推想下去,還有個小理由就不用說出來了,王平擁有的探測器能在第一時間內對周邊環境做出準確判斷,即使有時候會被干擾造成錯判,但那是在特定情況或者環境中,本來就不能過於相信探測器的,因此,正常情況如果王平不是隊長,那他就需要多浪費一些時間和隊長溝通他的發現,很多時候這樣的溝通也會給小隊帶來未知的危險。
除了貓女始終全神貫注地盯著烤肉外,所有人都用憐憫的目光看著王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