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故人相見皆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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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家兵果真訓練有素!」种師道將戰報放置案幾之上,沉吟道,「姚統制此戰,夏人先鋒馬軍沒千人,我軍士卒多有損傷,亦有四百之眾。可見夏人彪悍,戰力之強。」
「更難得是鄭家兵乃是與夏人遭遇相鬥,全完不死我等早已設計謀好,只等夏人入彀。若不是那呼延勝等不及後援之軍,只怕夏人潰敗更甚,傷亡更重。」龔召亦點頭道,「此人恁地了得。如此短促之間,便訓練的如此精銳之師!」
「可頒均旨以示恩寵!」种師道道,「此人每每所做必有所圖,如今他鄭家兵也折損了近千人馬,傷了元氣,自然少不得獎勵慰勉,以安其心!」
「相公見識得是。這鄭屠所圖者,不過是名望官職而已。不若此役之後,相公便可保舉他做個武翼大夫,卻如何?」
「武翼大夫?」种師道不由看了龔召兩眼笑道,「你之意,便是要將他升作從七品?」
「正是,還可授以渭州都監之職。」
种師道一愣,然後擊節叫好道:「果真是個妙法子。」
原來即便是日後敘功,詔令鄭屠為武翼大夫,此便是正七品的職官了,只是空有銜罷了。如此也便是升了三級,跳了八階,算得上是皇帝隆恩。如今又授以州都監,此乃八品,只是都監乃有實職,掌管州府兵馬一乾等邊防諸事。日後若有徵召,只怕鄭屠再無藉口推脫。如此一來,這鄭屠便置於种師道西北軍帳下,如此便輕易收了鄭屠精銳兵馬!如此即予以賞賜,又得了軍馬,一舉兩得,難得這种師道也忍不住擊節叫好。
叫好之後,种師道又不由沉吟起來道:「若是那鄭屠不受詔令又將如何?」
龔召笑道:「相公何不先將此言修書一封與他,且看他如何應對再說?」
「甚是!」种師道點頭。
「那鄭屠在這渭城內還有一支兵馬,莫約千餘人。乃是一個名喚武二的掌管。這些時日,只在那渭城內鄭屠住宅之處游弋。」龔召笑道,「莫不如相公也試探一番,只說要調動他的兵馬,抗擊夏人攻勢。此處兵馬應不應召,那鄭屠心意便也可知曉一二了。」
「果然好!」种師道大笑,「此事莫若你親自去遊說。」种師道囑咐道,「切莫強征。」
「這個自然省得!」龔召點頭應承而去。
卻說那啟台吉里損兵折將,後退數十里,倉皇逃回本陣。此處大敗,自然也傳入了嵬名察哥之耳,眼見得那啟台吉里回到中軍,便點兵升帳。
「啟台吉里,你可知罪?」嵬名察哥看著推在軍帳中,惶恐不安的啟台吉里,麵皮不動,波瀾不興,手執一本書卷,看了半晌,這才淡淡問了一句。
啟台吉里忙磕頭出血,鏘鏘有聲,哭訴道:「某將知罪,願一死以贖罪!自當毫無怨言。如今累積三軍,哪裡還有顏面見您!」
「推出去斬了罷!」嵬名察哥輕輕揮了揮手道。
立即從帳外沖入如狼似虎的刀斧手,架起啟台吉里,便要拖出去。但見得兩旁將領齊聲討饒,其中一人出列叉手行禮道:「元帥,如今大軍初戰,便要斬一大將,只恐軍心動蕩,殊為不利。又恐吃宋人笑話,還請留他一命。」
「哦?」嵬名察哥微微抬起頭,看了看方才那名將領,不由點頭道,「烏里長牙,你也是身為領軍的將軍,若是戰敗,便可這般饒過?」
那喚作烏里長牙的不由道:「漢人常言,勝敗乃兵家常事,還請從輕發落。」
「請元帥從輕發落!」頓時兩旁將領齊齊出列,對嵬名察哥行禮道。
「真真有心!」嵬名察哥冷笑一聲,然後將手中書卷放下,問道,「諸位可知我方才看的什麼書?」
「卻不知曉!」
「乃是漢家的《孫子兵法》,」嵬名察哥嘆道,「漢人兵法,博大精深,運用之妙,存乎一心。古往今來,漢人朝廷更替,卻代代有名將在世。但不說遠的,便說這趙宋朝廷。雖屢屢不勝遼人,也屢屢吃我大夏攻伐,然卻不乏名將。便是這种師道,便可為我等之勁敵。」
眾將領默然不出聲。
「宋人知曉我大軍來攻,又有种師道這般名將坐鎮,這廝卻吃一黃口小兒戲弄,損兵折將,損我軍威,你等卻叫我不去處罰他么?」嵬名察哥說到此處,幾乎是厲聲喝叫起來。
眾人心中慚愧,便默默分開,依舊站立兩旁,再無人求情。那啟台吉里原本還抱著眾將領求情的一線希望,如今這般看來,只得領死了,再也承受不住,幾乎是癱軟在地。
「罷了,罷了!這許多將領為你求情,多少也要給些情面的。」嵬名察哥搖搖投,這才道,「死罪免了,活罪難逃,杖八十軍棍,降三級,日後再行立功后酌情升賞!」
「謝過元帥!」那啟台吉里得了性命,大喜,那軍棍即便再多,也上不得性命的,忙忙的磕頭謝恩。只聽得嵬名察哥一聲「去罷!」,便爬起身來,急急的隨著軍士出了營帳,自去領那八十軍棍去了。其餘眾人見這般處置,便一齊高呼道:「元帥英明!」
嵬名察哥此時並無笑意,只是臉色愈加的嚴厲起來,站起身道:「諸位已然知曉,我軍新敗,軍心頗為動蕩。還望諸位齊齊盡心,若不能一鼓作氣,只怕這渭州之城,便難以攻破!」
「遵命!」眾人轟然應命。
當即各營紛紛整頓軍馬,約束軍士,朝著渭州城下滾滾而來。
且說武二自從五嶺峰復命而回,便直接領了一千士卒入了渭州城,將那鄭屠府邸四周團團護衛住,便是蒼蠅也難得飛進去。
這日正是那姚平仲勝了一陣,全城百姓送了一口氣。武二正在臨時街頭的一間民房充作的軍營中,布置諸事,便聽得有人來報道:「外頭李大官人拜見武校尉,見卻是不見?」
武二一聽,不由大喜道:「快快請進來!」
不多時,便見一個軍漢引了一個人進來,卻不是李響又是誰?那李響見了武二,便要作揖打躬,那武二哪裡肯使他拜下來?忙上前幾步,把住他的臂膀笑道:「這些時日,正自納悶,哥哥前些時日不是說要入鄭家兵中,我自與鄭哥哥說了,他使我安置你在這城中的軍中。暫時做個部長!卻是委屈了一些,日後再有時機,另行升賞就是!」
李響吃武二把住臂膀,不好強動,只得苦笑道:「卻不是折殺了俺么?但只做個尋常士卒便足矣,哪敢有甚麼奢求!」
「哥哥說哪裡的話。往日若不是哥哥看顧俺,俺哪裡有今日?」武二將李響請了上座,李響再三推辭不得,只得坐了。
「當日之事,不說也罷。」李響搖頭道。
「這些時日,只管在城內安置就是。」武二道。
李響不由對武二道:「成忠郎如今領兵在城外,如何這城內還安置這許多兵馬?莫不是種相公調動進來的?」
武二大笑道:「卻不是種相公之命。鄭哥哥說了,這些兵馬自有大用,過不得數日,便可見分曉,自有信得過的人來俺說的。」
李響點頭笑道:「成忠郎做事,難以揣測,卻每每大有深意,俱能出其不意。」
「正是!」
「如此,俺先不如熟悉士卒,日後也好同袍上陣,生死相托!」李響與武二說了幾句,便起身行禮,要告辭去了。
武二哪裡肯放他走,苦苦留住道:「你我兄弟難得見一面的,如何也要吃些酒肉,敘些舊情再行,我這一行鄭家兵就在此處,多有時日再去!」
見掙不脫,李響只得應了。兩人一同吃了些酒,又說了一回話。
從營里告辭出來,那李響又有些熏熏的,指望家中而去。方開了堂屋的門,便見的一個人坐在那堂屋上首,正微笑看著她。
「你——」李響吃驚,有些慌亂道,「你這廝恁地尋到這裡來作甚?」
「不過看看兄弟!」那人豁然便是李純平。
「俺卻不敢高攀!」李響恢復神態,忍不住哼了一聲道。
「你不認我這個兄弟,我卻要認你這個兄弟了。」李純平嘿嘿笑著,站起身來道,「聽聞今日你去見了故人,想必如今已然入了鄭家兵了!如此卻要賀喜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