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陣前分功惹爭議
且說李純平與季玉說話時,忽地聽得城頭歡呼聲遽起。季玉忙與李純平告辭,回到城門處,問那李響道:「卻是何事這般喧嘩?」
「夏人退了!」李響看了看他道,「卻不知要俺何時動手?」
「急甚麼?」季玉搖頭道,「此事我也做不得主,還得聽命行事!」
李響不再出聲,默默走到一旁。靠著牆邊坐了,也不知想些甚麼。那邊武二此時卻不知領了兵馬去了何處,也不見人影。
季玉暫時沒得興緻說話,滿心裡便是裝著一個人。那一顰一笑如此勾人心魄,那賓士的駿馬,那飄動的裙裾,那挽弓的英姿。無不撩撥著季玉的心弦。如今佳人便在這渭州城內,卻又不得相見。如此煎熬更是使得他手都微微顫抖起來。
「慶兒公主!」季玉喉頭滾動著這個詞兒,一時間竟然百感交集。彷彿這夏軍退與不退也與自家無有關礙一般。他滿心裡便只得這個人影兒了。
忽地又有人大聲的高聲道:「夏人攻城矣!」
季玉抬頭看時,但見那空中飛動著一隻只火箭,有的射在牆頭,將牆頭照的通亮,有的越過城牆落在城內,點燃城內屋子,頓時燃起大火,火光衝天。
「今日便要破城么?」季玉喃喃一句,便要飛快的前去想李純平請示。抬頭朝李響看去,那李響依舊不動聲色,只是瞪著他。
「射!」
喊殺聲中不時傳來令官的發令聲,又夾雜著房屋起火燃燒的噼里啪啦的聲,還有那些城內百姓的哭喊聲,如此交織在一起,混亂成一團。
「不好,只怕今日便要破城了!」季玉忽地大叫一聲,飛也似的奔跑起來,他要趕在夏人大隊人馬攻城門前與李純平聯絡。
他剛跑出不多遠,便見到了那李純平匆匆而來,對他慌忙道:「方才前方使火把打來信號,第三次攻擊便是要直取南門,我等做好接應準備。你且吩咐李響去,休要中途變了心思。若是不從,只管將他人頭來便是!」說話間,手猛然往下一劈做了個砍頭的手勢。
「這個自然省得,寬心就是。」季玉領了命,忙忙的奔了過去。
待到了李響身旁,壓低聲音道:「此次攻城過後,下一次,便是要直取城門,到時馬軍在前,急速衝來,打開城門之時,要迅捷,不可慌亂手腳。我等時辰無多,若是那种師道反應過來,便失了時機。」
「在下省得!」李響忙答應一聲,精神頓時一震。
季玉看了看四周,忽地對李響道:「武二那廝卻在何處?恁地不見了他?」
李響道:「方才吃種相公相招,已然上了城牆,想必已與夏人戰成一團了。」
「如此更好,省的有人盯在一旁,礙手礙腳。如此我等更為便宜行事了!」季玉點頭,走了幾步,只是覺得有些心神不寧,忙又折回對那李響道:「你可曾確定為種相公召了去?」
李響見他質問,不由臉色不愉,有些不快的道:「說得甚麼話?俺如今還要欺瞞你不成?此事成與不成,俺便與你等如一條繩上的螞蚱,若是不信時,你自家便可去城牆上看一看,可有那武二么?」
季玉忙笑道:「我不過問得一問。你我富貴便只在今日了。還是謹慎些為好!」說罷就要上城樓去看,卻見那李響對他怒目而視,不由止住腳步,對李響笑道:「不若大官人去看一看。」
李響冷冷哼了一聲,轉身便朝著城樓上行去。那季玉也就等候在城下,他此舉顯然便是為了不刺激李響,擺出個信任的姿態,好安李響的心思。這城門不開,半份兒也不能招惹的他的。
城頭的戰況已然激烈,不多時便從那城牆上抬下受傷或陣亡將士。
季玉焦躁等候李響下來,過了多時,才見那李響滿臉煙塵,渾身疲憊的從城頭下來,氣喘吁吁,靠在城牆邊坐下,從身旁摸出個皮囊,咕隆的灌了幾口水,這才平緩了一些。
「如何?」季玉急道。
李響橫了他一眼,方才嘆道:「城頭之慘烈,生平僅見。俺尋了許久,才見到武二兄弟,鄭家兵——唉,鄭家兵完了!」
「甚麼?」季玉不由一喜,對著李響忙道,「卻仔細說一說!」
李響點頭,平緩了一些氣息,這才道:「武二兄弟吃種相公調遣上了城牆,正逢你們夏人來攻城。此次更是動用了樓車,當真是箭如雨下。武二兄弟所領八百鄭家兵,正逢其時,死者七八,餘下兄弟亦在苦苦支撐。」
「如此當好!」季玉先前吃了李響的冷言冷語,聽聞此時,不由大喜。停了一停又笑道:「那廝如今怎樣了?」
「多處傷了,雖不累及性命,只怕也要休養一些時日。俺為了不使得他見疑,便在城頭與他並肩而戰,如此多時,才得以脫身!」李響道。
「嗯,也好,做得甚是!」季玉點頭大笑道,「下次進攻,我大夏馬軍便要直取城門。務必要迅捷無比。快速通過宋人箭矢之地。殺入城中。若是事成,你我功勞也!」
「敢不聽從吩咐!」李響忙起身叉手行禮。
果然過得不多時,夏人進攻退卻下來。城樓之上,又是宋軍一陣歡呼之聲,只是這歡呼聲較第一次已然弱了許多。想來著經過連番苦戰,早已然是筋疲力盡了。
「宋人已然疲憊,卻不知元帥何時再次攻城?」那正騎馬立於中軍的嵬名察哥身旁一名將軍忽地說道,「想必那小王爺已然準備妥帖了!」
嵬名察哥不由搖頭道:「闊莫將軍,宋人尚能再戰。只是將此事托於渭城一潑皮之手,恁地不是兒戲?」
那闊莫將軍臉色一正道:「此乃陛下親口許諾的,難不成元帥也不遵陛下之命么?況且小王爺驍勇有才,陛下寄予厚望。」
此時另一名將軍忍不住高聲叫道:「闊莫小兒,只得你這番言語,便該死百遍。軍中對主帥無禮,便是砍了你的首級也不為過!」
「哦?」那闊莫將軍冷笑道,「啟台吉可將軍,你莫不是忘了,你家兄弟啟台吉里吃宋人打敗,挫了我軍士氣的事了?若是要論砍頭,只怕算上你的首級,也是不夠的。」
「你——」那稱為啟台吉可的將軍,臉色漲紅,忍不住伸手就要拔劍。
「夠了!」那嵬名察哥不由怒喝一聲道,「軍中豈能這般無視軍紀?」
「是!元帥!」那啟台吉可恭敬的致歉,卻又兀自憤憤不平的瞪著那闊莫將軍。
「如何指揮攻城乃是我之慮也!」嵬名察哥不由瞪著那闊莫將軍道,「你雖有陛下王命,卻也不得干涉大軍指揮。若是如此,我也只好掛冠而去,任由你來指揮就是了!」
那闊莫將軍雖有不服,卻仍叉手行禮道:「卻是我的孟浪,元帥見諒則個!」
「你只管寬心!今夜必然在此攻城,也定然會按照事先約定。」嵬名察哥麵皮表情不動,然後揮手道,「闊莫將軍不如一旁靜候佳音如何?」
這分明便是下了逐客令。那闊莫將軍雖有心在此監看嵬名察哥,卻也不得不暫時離去。去時,兀自狠狠瞪了那啟台吉可一眼。
「元帥切切不可照他這般行事!」那啟台吉可不由急道,「這分明便是要分元帥的功勞。」
嵬名察哥嘆口氣道:「便是叫他分一半的功勞去,卻也不見得是壞事!」他朝著渭城遠遠望去,那城樓上,還可隱約的見到火光。
分一些功勞他到更能夠安心。大將領兵在外,所立的功勞越大,掌管軍隊越多,越能夠使得君主疑心。更何況與君主乃是一家,更是國君提防的重點。如此將功勞分一些與世子,倒也不失為消除疑惑的好法子。只是這計劃,嵬名察哥始終覺得要冒險了許多!
「傳令!」
嵬名察哥思慮良久,終究下了軍令。
「步軍在前,全力攻城。馬軍在後,聽后命令,直殺入渭城南門。待城門打開,一路衝殺,殺入宋人中軍帥府。擒拿种師道!」
命令有條不紊的傳了下去。
大軍頓時全力運動起來。步卒排成整齊行列,黑壓壓的,在黑夜裡看不到盡頭。那馬軍一萬,依次整理隊形,戰馬不時打著響鼻。馬蹄刨動著泥土,不安分起來。
种師道親自登上了城樓,眼見得前面出現了繁星一般的火把點點。密密麻麻似乎看不到盡頭。他不由喟嘆了一聲,對那姚平仲道:「只怕此乃生死之戰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