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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偶見零落欲成泥

  第二十五章偶見零落欲成泥

  月娘再次在嘴裡咀嚼了一次這首詞,方才悠悠的嘆氣道:「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這般的忠貞心結卻是何等的高傲!」一時間竟然在心裡隱隱有了感同身受的情愫。


  「雖不知道她寫的甚麼花,卻也知道,是種百花凋盡,依然傲立群芳的。」種溪也擊節讚歎道,「可惜這般才情的女子,卻終究是如她所寫一般,零落成泥了。」一面說一面搖頭嘆息。


  「哦?」月娘不由差異的看了種溪一眼笑道,「可是有了憐香惜玉之心?」


  種溪嘿嘿笑道:「不是,只是有些感嘆罷了!既然已經是零落成泥了,卻還要受人的百般刁難,難免就讓人更加的情有不堪了。」說著又朝著那頭看了看。


  原來全場將蕊娘寫的那首詞抄錄之後,便眾人傳閱,又有人將那首詞遞上了台,由那歌女樂師唱了出來,那一疊三嘆的詞句,在那婉轉的唱聲中,婉轉流落,又在這微量的風中幾番起伏,只讓人擊節叫好,竟有好久也不見其它詞作傳了上來。想必是人想著比不過,不好再將詩詞寫出來。儘管這些才子仕女們都在來之前做足了準備,卻全然在這一刻失去了言語。


  「這首詞不合情景!」忽地一人大叫起來,眾人扭頭看時,卻是那王子養,那廝滿心的鬱悶,本想找個機會讓蕊娘覺得尷尬,卻不想反倒成全了蕊娘的才名,一時間只覺氣憤難平,終究忍不住了,高聲的叫起來,「這首詞顯見得不是現做的,季節、時令都不對,那花也顯見得不是如今這光景里的花,如何算的數?說不得是在家作好的,或是抄襲了哪家的詞作。」


  王子養如此一叫,頓時所有人都驚覺起來,方才眾人都只沉浸在那詞的意境之中,絲毫卻不曾想到是否合乎情景之事,見王子養提出,也是點頭。


  見眾人點頭,王子養也更是得以,不由嘿嘿笑道:「眾人切勿被這小娘迷惑了,諸位還不知這小娘是哪家的罷?」


  蕊娘往年雖有些才名,卻不曾拋頭露面過,後背鄭屠買了,更加不曾出得門,今日之人自然是不認得她的。所有人等俱都望著王子養,只待他明說。


  「這位小娘便是渭城大名鼎鼎的鎮關西鄭屠的小妾!」王子養說這話的時候,聲音高亢,卻是喝醉了一般,有些搖搖晃晃,往日的那些積怨彷彿都要在這一句話里隨著呼吸吐將出來,「只道那鄭屠是誰?便是那狀元橋操刀賣肉的鄭屠戶就是!」說罷,他自己卻哈哈大笑起來,渾身暢快無比。


  頓時眾人無不嘩然。原來這小娘卻是屠戶之妾,那先前敬意仰慕的,那些還想著要勾搭的,那些嫉恨才學的,此一時都當做了鄙薄。


  蕊娘哪裡知道這等的變故,眼見的那溫文爾雅的王子養,此刻卻是面目猙獰,那盈盈笑語,便如惡鬼相桀。那眾人議論紛紛,都側目瞧她,同情也罷、鄙夷也罷、不屑也罷,只讓自身無法承受。頓時有些天旋地轉,搖搖欲墜了。


  那王子養見得她那般的情形,更是舒暢,正要拿言再譏諷幾句,也好乘勝追擊,卻不想旁邊卻傳來一個聲音道:「這位大官人請了!」


  王子養轉頭一看,卻是一個聘婷美貌的小娘朝著自己微微施禮,正是那周知州家的月娘,她身後跟著的乃是經略相公府上的衙內,哪敢再造次,忙回禮道:「小娘子請了,卻不知小娘子有甚麼吩咐的?」


  月娘含笑道:「大官人此前可曾聽聞這首詞來?」


  「不曾!」


  「那諸位以前可曾聽聞過此詞?」月娘此話卻是朝著眾人所言。


  「卻不曾聽聞!」在月娘面前,諸人不屑於說大話,俱都實誠的答道。


  「如此,如何斷定此詞便是抄襲他人?」月娘搖頭嘆氣道,「歷朝諸多大家,皆是出身寒門,若似你這等猜測,便是本朝前相公文忠公寫得諸多好詩好詞,也是抄襲之人么?如此衣帽識人,便是落了下乘,卻不知大官人以為然否?」


  王子養隨要辯駁,卻無從下口,這月娘乃是知州之女,那身後立著的乃是經略相公府上的衙內,俱都是惹不得的,且這月娘又拿文忠公說話,若是應對的好便罷,若是贏得對不好,只怕自己要遭那世人唾液淹死。想那文忠公何等人?本朝大家東坡先生、前相公介甫先生,皆出其門,視為弟子。一時間冷汗涔涔,不敢出一言以復。


  月娘又嘆了一口氣,也不理會那王子養,只管上前扶住了搖搖欲墜的月娘道:「姐姐但請寬心,氣壞了身子卻只徒使他人歡心了!莫不如到我馬車上歇息片刻可好?」


  眾人見了月娘如此說道,都點頭稱是,想來這王子養也不過是虛言恫嚇罷了!一時間便又散了。只是這一番攪合,眾人對作詩作詞也有些懈怠了,不多時便草草散開,或是三五成群與那河畔柳邊,尋花問柳,勾搭小娘去了。


  蕊娘也想清靜一番,見那馬車離眾人較遠,便點了點頭,綠釧扶了蕊娘,在月娘的指引下,只朝遠處那馬車走去,忽然卻聽得腳下有些震顫。正不明就裡,卻見得那種衙內的幾個侍衛面色一變,其中一個伏地聽了片刻,不由失聲叫道:「卻不只是哪裡的馬隊行進的聲音,莫約一百多人,正朝著這方而來。」


  其餘幾個俱都面露謹慎之色,慢慢的移身,將月娘、種溪以及蕊娘並綠釧圍在中心。


  那種衙內搖頭笑道:「沒得這般謹慎的。如此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那些強人可是吃了豹子膽不成?何況我父親鎮守此處,一向並無匪患!」


  方才聽聞侍衛之言,月娘並蕊娘、綠釧等都有些失色,又聽了種溪言語,不由也放鬆了情緒,而那散落在各處的才子仕女們也都毫無察覺,只顧盡興。


  正說話間,卻見不遠處塵煙滾滾,顯見得就要到了面前。那侍衛大叫一聲道:「卻不是官兵!」原來這侍衛也是久經沙場的老將,見那塵煙起處,並無一面旌旗,全無軍隊依仗形勢,若是百人的隊伍,只是必然少不得的。他自然識得這並非官兵了。


  那侍衛大叫一聲,眼見的那對人馬已經近了。首當其衝的便是那些文人,他們還想站出來說理,卻被那騎馬而來的人一頓鞭子抽來,頓時哭爹喊娘,那些仕女們更是不堪,慌忙奔走之間,卻被那百餘馬隊不斷的驅趕在一起。


  「快上馬車!」月娘最先反應過來,若是被這伙馬賊擄掠了,也不知要收到何等的凌辱,即便是僥倖逃脫,於那名聲上也不知道要累及多少。


  那些馬隊再在驅趕那些仕女們,而其中一人,騎在馬上高聲喝道:「你等中間誰是那蕊娘?說出來,便饒了你等的性命,若是不然定當斬殺不留!」


  忽然那同樣被圍困住的才子人群之中,有人忽然高聲叫道:「我認得你,你卻不是那曾在狀元橋賣肉的金錢豹子頭王彪么?」


  那人正是王彪,聽聞有人叫他的名號,不由大怒道:「既然知曉了俺的名號,自然留你不得。」說罷,縱馬上前,手提朴刀,只一刀,那刀帶著奔馬的勢頭,頓時將那叫喊的士子攔腰砍成了兩截,但見得血光衝天,那人早已肚破腸流,倒在地上抽搐。


  「嘩啦!」一聲,那些才子們頓時嘩然大駭,更有甚者,那胯間熱尿滾滾而下。更有那仕女,如何見得這般鮮血淋漓的場面,那膽兒小的,驚呼的一聲,便軟軟的倒地,不省人事,那膽兒大的,也猶如篩糠一般抖個不停。


  王彪猙獰看著這般男女,嘿嘿笑道:「如今也留你們這些人不得了!」說罷就要招呼動手,便聽得有一人大聲道:「我知曉那小娘的去向!」


  王彪一看,卻是那王子養,這廝也是認得的,不由嘿嘿笑道:「你且與我說!」


  「便在那處!」說著那王子養朝著西邊一指。


  但見那西去之地,一輛馬車並幾個護衛在狂奔不止,只因距離得遠了,那人馬車輛又刻意走那高坡的下頭,故此這伙強人,並未發覺,如今走的遠了,這才顯露出一些黑點來。


  王彪大叫一聲,沖身旁不遠處虯髯漢子道:「哥哥,如今俺去拿那小娘,你在此看住這些人等,等俺完事,再來會和!」


  那虯髯漢子點頭道:「快去快回,此地俺等也不能久留!」


  王彪點頭應承,只喝的一聲道:「駕!」那馬便飛也似的奔起來,身後三五十人騎馬跟隨,不斷的向前趕將上去。


  那種溪眼見的一夥強人朝著這方奔來,那馬車又跑得慢了些,眼見得就要追上來,不由叫道:「卻如何是好,那馬賊便要上來了!」


  那幾名侍衛忽然撥轉馬頭,停了下來,對著種溪道:「衙內只管向前,這夥人俺們擋著,能留得一分便是一分!」也不待種溪答話,齊聲吶喊了一聲,抽出腰刀,朝著那馬賊迎了上去。


  種溪當下也不遲疑,只管催促那趕車的喝道:「還不快走,更待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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