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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事後置酒重安排

  「昨日便已有人傳來消息,鄭大官人要收回所有鋪子,卻不知俺等又要如何?」一個夥計望著空蕩蕩的肉架,很煩悶的說了一句。


  「還便如何?外甥打燈籠——照舊(舅)。」一個二漢將熱湯鍋里的熱水用瓢舀起來,沖刷了案台,不屑的說道。


  「那鄭大官人要是惱了俺等,又要如何?俺家裡如今也指望著俺這一份差使,若是沒了,又得過覓菜塞糠的生計。」那夥計無不懊惱的道,「俺服侍那金錢豹子頭王彪也是沒得奈何的,須怪不得我!」


  「何人怪你?」二漢嘿嘿一笑道,「王大官人也罷、鄭大官人也罷,須都要雇個熟手看管鋪子,你我如今在這鋪面上做了多年,誰個比俺等熟稔?只管寬心,鄭大官人斷不會如此。」


  「武二哥,你平日里也有些見識,那金錢豹子頭王彪卻是如何就敗了?」夥計心有不甘,他先前些日子,也曾使了一些銀子與王彪,只不過要替王彪管個鋪子,日後好多些進項,卻不曾料到,這才幾日方過,那王彪便成了發配定州的賊囚了。


  那被喚作武二哥的二漢沒有停住手裡的活計,他點頭笑道:「甚麼鄭大官人,不過是個腌臢潑才罷了,仗著有些武藝,慣會胡作非為。如今落得這個下場,也算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便是那鄭屠,你我與那廝做了幾年的夥計,怎不知比之那王彪,又能好過哪裡?」


  「也是!」那夥計不說話了,只是惶惑的等候著早前的僱主鄭大官人的駕臨。


  天早已大亮,那日頭剛亦浮出,天便燥熱起來,現已然是秋末,這般天氣在這渭州並不多見。綠珠早已在那窗前伺候。端了熱水過來,只把熱毛巾與鄭屠擦臉,又將洗漱的物件擺放齊整,又要親自服侍鄭屠穿衣。那鄭屠光著上身,任由這小蘿莉美女替自己梳洗打扮。


  「老爹今日可是要去狀元橋?」綠珠一面替鄭屠絞乾了毛巾,一邊替他擦拭臉面脖頸輕聲俏語道。


  「嗯,要去,只是俺要先拜訪幾個老相識!」鄭屠點頭而笑。


  「如此,便穿這件綠底繡花的紗褶兒罷,老爹平日里穿它,顯得貴氣。」


  「也罷,你便取那一件!」鄭屠倒也不挑剔,那綠沙的褶兒穿在身上倒也顯出幾分文氣,那粗獷中帶著穩重,倒也讓人一見頗有不同的氣度。


  穿戴齊整,鄭屠出得門去,惠娘又趕到門口相送,這才朝著城北的潘家酒樓而去。一路上繁華看景,施施然好不逍遙。如今到這世間也有一段時間,只是今日這才大局方定,好歹也能過得一個富裕人家,閑散貴人。


  那潘家酒樓樓上閣間早聚齊了一干人等,這些人卻早就識得的。賣豬的鄭老爹、荀久、張有財;城北的坐地虎李響並一個老漢。這個老漢卻是輕視不得的,那四人都神態恭敬,與這老漢說話,都帶著十二分的恭維之色。不敢輕笑浪言。


  這老漢便是那小種經略相公府上的慶總管是也。他與眾人說話,自持身份,只是微笑點頭,偶爾說上兩句,就閉口不言,然便是如此,這四人都順著他的幾句話,極盡誇讚之能事,竭力奉承。雖阿諛之態盡顯,卻彼此都甚是覺得有光。


  這慶總管對著四人奉承,不過是微微一笑罷了。倒是那遲遲未到的鄭屠,他也耐得性子等下去。不急不躁,慢慢的吃茶。


  這般作態讓那四人自然是驚疑不定,卻不知這鄭屠哪得如此的情分麵皮,竟敢讓慶總管坐等良久。各自心中揣測不已。對那鄭屠又不免要高看一眼。


  幾人也不敢流露出焦躁的神色,吃了三四遍茶水,就聽得樓梯處,傳來了響聲,小二早在樓下高聲唱喏道:「鄭大官人到了!」一面說,一面將他望樓上引來。


  「鄭大官人!」見得鄭屠出現在那閣門口,五人都起身叉手見禮。那四人早早迎了出去,只有慶總管自持身份,沒有動,但臉上神色也儘是歡喜。


  「諸位哥哥請了,鄭老爹請了,慶老爹請了。」鄭屠一一拱手相回應,然後笑道,「今日能夠請得各位哥哥,倍感榮幸,爭不耐各位都比俺早到了,對不住!」


  「哪裡的話,但請入席再談!」慶總管點頭笑道,「卻是我等早來了,怨不得鄭大官人。」


  「如是,便請入席!」說罷,鄭屠拉起慶總管的手,坐在了他的身邊主席上,鄭老爹坐在了鄭屠另一邊,其餘都敬陪下首坐了。


  鄭屠喝了一聲道:「小二哥,店裡最好的酒菜但有,只顧上來。一發算錢還你!」


  那小二高聲應了,不多時,那雞鴨魚肉流水般的上來,又送來幾瓶好酒。鄭屠這才道:「今日,這樓上可是俺包下了,誰人也不得上來,若是要酒菜,再來喚你不遲!」


  小二應諾,下得樓去。六人便坐在那席面上,聽得鄭屠一聲「請」,便六雙筷子下去。吃過雞鴨,又篩滿酒水,幾人吃了幾盞,便面酣耳熱起來。


  又吃了一盞。鄭屠放下筷子,抿了抿嘴望著眾人點頭而笑道:「今日也算是對諸位的一個酬謝。俺鄭屠能夠重回狀元橋,皆是託了諸位的相助。」


  四人忙都推辭。坐地虎李響道:「俺也斗膽,喚你一聲哥哥。俺也只是做了一個見證,卻是王彪那廝自己作死,怨不得哥哥的。自是哥哥的手段,與俺等有何干礙?」


  張有財忙點頭道:「正是,那廝強買強賣,也是知州大人定了的鐵案。如今這狀元橋依舊歸了哥哥,俺等也好再依附著哥哥,做些好營生就是。」


  鄭老爹也點頭附和道:「正是。「


  先前此三人不過是圖鄭屠的利,因此與鄭屠一道算計王彪罷了,只是結果便已顯露出這鄭屠一旦張開獠牙巨口,便是個家破人亡的局面,教人翻不得身,絲毫沒有反抗掙扎的份。而且整個過程中,那王彪甚至是連這鄭大官人的面都見不到,就一敗塗地,落得個充軍發配的下場,不由先前的那些小心思便有些不敢說出來。


  試想,先前鄭大官人要三人斷了王彪的供給,其實在整個事件中,並沒有多少用處,便是讓三人一起告狀也不過是個引子,起步的關鍵的作用。那鄭大官人不過是接著這事,將三人拉入了他鄭大官人的陣營,至於入了伙,要做些什麼,定然是以他鄭大官人馬首是瞻了。


  鄭屠點頭道:「諸位兄弟、老爹權且放心,先前我等的合同俱有作用,俺卻不是個見利忘義的小人,諸位若是不負俺,俺定然也不會負諸位。」說罷沖著三人一叉手,團團一禮,卻也是沖著李響並慶總管而去。眾人忙還禮。


  坐地虎李響心裡也甚是躊躇。眼見的金錢豹子頭王彪被這鄭屠不動聲色便做了個家破人亡的結局。自己與那王彪相較,也不過是半斤八兩的分量,那日鄭屠攔住自己,不動聲色的展示了他的實力,更是讓他不得不乖乖聽命,如今事情了結,卻不知道如何發付自己。


  就待他正要說話之時,便聽得那慶總管哈哈大笑,站起身對那鄭屠道:「鄭大官人,今日承情,只是小老兒在相公府上聽差,不敢稍有耽擱,你我合作之事,還望鄭大官人不要忘記。小老兒便先告辭了。「說罷,便沖著鄭屠拱一拱手,對諸位在座的也微微點一點頭。


  待眾人慌忙回禮,鄭屠也叉手笑道:「罷了,本來宴請老爹,說些話兒,卻不想老爹如此匆忙,也罷,老爹也是相公府上總攬全事的人,須臾離不得片刻,老爹請便,改日俺單獨請老爹吃酒!」


  「如此,小老兒便提前告聲叨擾了!」說罷,慶總管便揚長而去。


  這慶總管去了,那四人方才長長的虛了一口氣。那張有財嘿嘿笑道:「慶總管好大的威風,剛才在時,俺就怕說錯話,惹得他不爽利。」又朝著鄭屠湊過來小聲問道:「哥哥與慶總管相交,日後定然是前途無量,可要多多照拂愚弟啊!」


  他這一聲愚弟,卻是極盡謙卑之態。也是因為眼見這慶總管說話,都好似要求著這鄭大官人一樣,哪能看不出其中的關礙厲害之處?


  這張有財開了一個頭兒,那荀久也就順勢上來重新見禮,自稱愚弟。顯見得這哥哥便是認定了。只是那鄭老爹因為與鄭屠同姓,從輩分上雖有先後,但是也站起身溫言道:「賢侄如今也算是重新出頭,眼見得這狀元橋生意做得大了,你我同宗,日後要多多來往,也好親熱。你我乃是至親骨肉,萬萬不可生分了才好啊!」


  鄭屠點頭笑道:「切莫如此,切莫如此。這慶總管折節相交,也是俺的福分。諸位,有道是有財一起發,有難一起當。俺也只有這一句。」


  眾人都點頭答應。


  這頓酒只吃到日中時分,又說了不少的合作細節,那鄭屠自然一一為他們解釋。待酒酣而散,眾人告辭之後,鄭屠便折轉路,從原路返回。剛行幾步,便聽得一個聲音高聲道:「哥哥,慢走!」


  鄭屠一轉身,便見到那坐地虎李響快步過來,到了面前,忽然跪倒在地道:「俺坐地虎李響,自今日始,情願奉哥哥號令,若生二心,天打雷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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