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命題終結
月涼如水。
深紅色的月亮懸掛在夜空之上。
伊格納坐在房間之內。
屋內並未點燈,但他十指交叉抵在額前,定定地望著房間內被緋紅月光染紅的皮箱和水晶球,屏息聆聽著時鍾一分一秒的走動。機械咬合的聲音,在他的耳畔都聽起來清晰無比。
午夜三時。
“時間到了。”伊格納低聲地對空無一人的房間說道。
說完後,伊格納便站起了身。
“啪”得一聲,他打了個響指,漂浮術讓兩杯紅茶懸浮在空中,同時,精致的茶杯下燃起了兩簇小小的火苗。
不過,火苗的光芒沒有能夠映入伊格納的眼睛。
他回頭望著窗外的紅月,眼底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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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個時刻,貝克蘭德郊外屬於辛浦西爵士的房屋中,一位身材嬌小的女士正坐在裝扮的梳妝台邊。
她正撐著下巴望著窗外的紅月出神。
而在她身後的深紅色天鵝絨的床鋪上,一位看上去有些年紀,但是長相英俊的男士正在甜美的夢鄉中。隻是他臉上舒展的表情與他身上的痕跡,以及地上散亂著各色各樣叫不出名字的器具不太相符。
顯然,看房間內的裝飾而言,這個房間無比的奢華。用於牆麵裝飾的瓷片來自於因蒂斯前皇室旗下的陶瓷廠,寢具是拜朗的紅木,真絲的床單一看就知道是出自於費內波特的名家手筆。
但是,若是任何了解這些頂級奢侈品的人在此,他們或許都沒有辦法在第一時間將床上的赤裸男性將他與他們認識的莊園的主人辛浦西爵士聯係起來。也不會相信那一位看起來文靜天真,可愛脆弱的文修琳·坎斯勒和辛浦西爵士竟然會玩這樣的“遊戲”。
不過,無論他人如何做想,他們也不會有機會看到這幅場麵。
坐在窗邊的文修琳望著窗外的紅月像是在發呆。
她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天真,她身上穿著幾近透明的睡裙,勾勒出的卻是絕不會屬於少女的令人血脈噴張的線條。她沒有衣服遮蔽的肩膀圓潤如凝脂,鎖骨更是如倒扣的小碗。
她抬起手,似是有些無聊的撥弄著身前的梳妝台上的護膚品。這些精致的、昂貴的護膚品都沒有啟封,而她的表情看起來也對這些東西興致缺缺。
在她的右手邊,有一麵銀鏡,表現磨得非常粗糙,幾乎照不出人影。
但刹那之間,銀鏡上無聲地沁出了一道血淋淋的痕跡。
見到這一幕,知性甜美的文修琳的表情忽的變沉,再次凝神望向窗外。
花園在一片深夜中顯得靜寂無比。被園丁精心打理過的莊園,在微風月光下搖曳,一切顯得安寧又祥和。
五官看起來都無比精致,組合起來更是美貌異常的文修琳快速收回了視線,快步走到衣帽架旁,去下了一件帶兜帽的黑色長袍。
她迅速將衣服穿起,係緊腰帶,翻過兜帽。除了身體的曲線完全無法被遮蔽之外,她幾乎搖身一變就成為了一個刺客。
文修琳將兜帽下拉,同時,伸手從腰間的暗袋裏撚出一把閃爍熒光的粉末,配合著咒文灑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的身影開始一寸寸的消失,像是畫像被橡皮擦去。
完成了隱身的她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臥室,來到了另一側的房間,推開了沒加裝護欄的窗戶。
輕輕一躍,文修琳就站在了窗台上。
站在這個位置上,她輕易的就能夠看見別墅後方的圍牆。她抬著下巴,俯視著正在悄然翻過圍牆的一個嬌小的身影。
她吸了口氣,輕輕一跳,她幾乎就如同羽毛一般落了下去,沒有一點聲音地踩在了花園的草坪上。
花園內。
身穿夜行衣的嬌小女孩兒,警惕地收斂著自己的動作步伐,小心翼翼的左右打量,似乎在擔心自己是否被發現。
但是,“隱身”的文修琳還是悄無聲息的靠近了她,並且在她毫無察覺的時候,繞到了她的身後。
在文修琳的手中,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柄青黑的利刃。
噗!
她出手如風,眼看在下一刹那,就能夠將匕首捅進了眼前女孩兒的後腰。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她發現自己的身體卻猛然之間不受控製。
她的腦袋忽然發木,感覺仿佛蒸汽機車的蒸汽一刹那消失。在她的視野裏,一切都變得如此的緩慢,就連自己將匕首往前送的動作也是如此。
恍惚之間,她覺得自己成為了一個缺少了機油的木偶,身上的齒輪咬合都無比的艱難。
她看見那個背對著她的女孩兒,一幀一幀地緩慢的回過身。
出現在她眼前的是一張嬌小可愛的臉,金發碧眼,像是可愛的蘿莉。但是她的麵容卻讓人無法直視,無比威嚴。文修琳隻能看見她小巧的下巴。
她看見對方開口。
聲音動聽,但是卻很難連詞成句,文修琳費盡了力氣想要讓自己的身體重新運動起來,但是卻徒勞無功。
最終,那個女孩兒在一幀一幀的畫麵中連詞成句。
“此地,禁止與外界交互。”
文修琳霎時之間,感覺到了似乎有什麽東西壓在了他的身上,又有什麽東西從她的身上被剝離了。
似乎發生了什麽,又似乎什麽也沒有發生。
文修琳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幾乎已經快要完全對於自己身體的掌控了。
這……樣……不……行……
她怎麽會不明白,在她眼前的是律令法師。她通過律令,斷絕了她使用鏡子逃脫的可能。也禁止了她向母親求助的可能。
她什麽時候惹上了序列4的律令法師?和律令法師一起來的人又究竟是什麽人?為什麽可以悄無聲息地擺脫她設下的禁製。
怎……麽……辦……
怎……麽……
文修琳的想法還沒有完全結束,她的身影忽然動作流暢了起來。
隻見這個女孩兒的身影在現實中重新出現,她從容的收起了匕首,在原地轉了一個圈,提起了裙擺。
“你實在是太美麗了,‘審判’小姐。您的威嚴讓我無法直視。我幾乎要折服在您的軍服之下。”
“文修琳”忽然如同正常人一般說話,隻是嗓音甜美的幾乎要滴出蜜糖來。
但是眼前那個穿著夜行衣的女孩兒沒有理會她的撒嬌,而是撇了撇嘴。
“親愛的‘魔術師’小姐,玩夠了嗎?我們的時間不多。”她無奈道。
“文修琳”吐了吐舌頭。
“我沒有玩,我一直在努力工作。”她說道。
就在她做鬼臉的過程中,“文修琳”的身體像是一個花瓶一般,迅速地四分五裂,可是卻又沒有血液噴出,身體也沒有崩裂。
而是在身體的裂隙和接口處一寸一寸的黑色彌漫了上來,像是黑夜在蠶食著他的身體。不過是幾個呼吸,就隻剩下了一顆笑嘻嘻地頭顱漂浮在空中。而這顆頭顱也如同碎裂的瓷器一般遍布了破碎的痕跡。
隻剩一顆頭的“文修琳”朝嬌小的女孩兒眨了眨眼,露出了微笑。
下一刻,這個爬滿了裂隙的頭顱也被黑暗所吞噬。
當頭顱完全消失時,嬌小女孩兒的身影,也同步消失在了花園裏。
一陣清風拂過,花園又恢複了平靜,就和之前一般,安寧靜寂。
看起來像是個平靜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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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格納坐在房間中。
他的動作未變,仍舊是十指交叉抵在額前。被緋紅月光染紅的皮箱和水晶球依舊擺在他的麵前,他仍然依靠聆聽機械咬合的聲音,確定著時鍾一分一秒的走動。
午夜三時一刻。水晶球忽然閃爍了一下。
“結束了。”伊格納低聲道。
忽的,伊格納的靈感有所觸動,他聽見了腳步聲,他下意識地便轉過身去。
房間被一片寂靜隔絕,身穿夜行衣的佛爾思·沃爾小姐和休·迪爾查教官出現在他的麵前。
“你的委托解決了。”佛爾思伸手接過了漂浮在空中的紅茶,輕輕地抿了一口後,說道,“但由於你說過她是外神信徒,所以屍體直接處理了。”
“作為法官,我可以公正,委托完成。”休·迪爾查在接過紅茶,抿了一口後,也如此說道。
伊格納沉默的點了點頭,將壓在水晶球下的支票交給了佛爾思。
“旅行支票,密碼是古弗薩克語書寫的愚者先生的三段尊名。”伊格納道。
佛爾思微微頷首,鬆開手,同樣用漂浮術讓紅茶漂浮在空中之後,伸手接過了伊格納遞來的旅行支票。
認真檢查過上麵的數字無誤之後,佛爾思和休很表情無異地,仔細地將支票給收到了衣服的內襯口袋中。
“有什麽還需要我提供幫助的嗎?”佛爾思·沃爾清了清嗓子後說道。
“在您將我送回阿爾托之前,我還想要去一個地方,可以嗎?”伊格納拎起了皮箱,低聲有禮的問道。
佛爾思點了點頭,用手扶住了伊格納的肩膀。
在臨行前,她最後問道:“都準備好了嗎?”
聽見佛爾思的話,伊格納最後望了一眼夜色下的221b。
客廳裏的一切都已經收拾妥當。詹寧斯亂擺的鞋子也放回了原來的鞋櫃裏。原本被他霸占的辦公桌上也沒有了稿件和書籍,空空蕩蕩的,隻有兩封信和一把鑰匙。
伊格納再一次認真的將221b的樣子記在了眼裏,才回答道:“準備好了,佛爾思小姐。”
下一刻,他的眼前便色彩忽的變得濃烈。
在能夠再次清晰視物的時候,他已經來到了康斯頓的郊外。
這個地方平平無奇,隻有幾個小石堆突兀地立在遠處。這個地方太平凡,換做是任何一個旅人或許都不會在這裏駐足。
但是,伊格納卻站在了那些石碓前。
這是那天晚上,由他親手製作的墓碑。
站在這幾個簡易墓碑前,伊格納像是從前那樣,從懷裏變出了一束花。
伊格納望著那幾個小小的石頭,在心口畫了一個愚者教會的祈禱手勢,半跪著將花放在了石碓前。
“抱歉,為了找到那個大學生我花了些時間。”伊格納笑著說道,“所幸,故事已經落下了帷幕。壞人已經受到了應有的懲罰。
“你們的朋友,戲法大師達洛特·埃文斯,也終於能夠在命運的注視下,再次出發開啟下一段旅途。”
伊格納重新站起了身來,低聲道:“我們的故事將被如實記錄。”
“願這個消息,能夠讓你安眠。”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