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九章 戰鼓響
老話說「十五的月兒十六圓」,因而也有些地方把中秋節定在了八月十六。
今夜是八月十七,冉冉東升的月兒已經很圓,如霜的月色灑落人間,夜色撩人。
撩人的夜色中,一條由支支火把匯成的巨大火龍正沿著官道緩緩地向涅陽方向挪動著,不緊不慢,恰似一條懶龍!
中軍大旗下,一眾騎兵將領早已散去,但傅燮的眉宇間卻縈繞著一抹憂色。
他是真沒想到南陽黃巾軍竟會如此猖獗,區區百十騎竟然就敢對他這浩浩蕩蕩的萬餘步騎下手!
皇甫大人說得沒錯,南陽黃巾賊果然不同於一般的賊寇!
單單是這份彪悍就不是一般賊寇能比的!
此刻,他不禁有些後悔自己的冒失了,應該等到明日一早再進軍的,即便追不上那些黃巾軍眷屬,前面不是還有朱儁和張大人兩部人馬嗎?
可是,已經離城二十餘里了,他哪好意思再調頭回去?
更何況,已經被賊寇盯上了,此時再調頭回去也不見得就是明智之舉。
事已至此,必須將那百十騎賊寇徹底打殘……打得他們不敢再往上湊!
「敵襲……敵襲……」
正在此時,前面突然響起了凄厲的高呼聲。
又來了!
傅燮眼角一抽,神色冰冷,嘴角泛起了一絲狠厲的冷笑,「果真是一夥不知死活的狂徒!」
他剛把網張好,不成想那百十騎賊寇還真地來了,此番……定然要讓他們有來無回!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與此同時,剛剛沖入傅燮前軍陣中的彭輝只聽得四周蹄聲如雷,又見四周的漢軍雖然驚呼連連,卻並不慌亂,頓時便知不妙了。
可是,都已經沖入了漢軍陣中,便似利箭已經離弦,哪裡還能回頭?
「殺……」
事已至此,他連忙一聲高呼,奮力向前,「殺出去……」
高呼聲中,他手中那柄古錠刀一個橫掃已經將擋在前面的漢軍梟首,一道血光衝天而起。
「殺啊……」
緊隨其後的一眾將士也已發現了情況不對,紛紛奮力向前衝殺著。
如今已是一頭撞進了漢軍的網羅里,唯有奮力將那網羅一頭撞破才有一線生機。
漢軍眼見他們已經入了網,豈肯輕易放跑他們?
「殺啊……殺啊……」
烏泱泱的漢軍步卒悍不畏死地衝殺了上來。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與此同時,漢軍越騎營的精銳騎兵正匆匆趕來。
「殺……殺啊……」
還好,經過李汗青的指點,彭輝的刀法已與當日單挑孫堅時不可同日而語,硬生生殺出一條血路衝出了漢軍步卒的阻擊,然後又殺向了擋住去路的一隊漢軍騎兵,但見刀影重重,寒光閃爍,竟以一己之力殺得十餘騎漢軍人仰馬翻。
「走……」
但他沒敢有絲毫停留,一聲暴喝,馬不停蹄地便衝下了官道,直往道旁的荒野里狂奔而去。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郝玉等人緊隨其後殺出,紛紛衝下了官道,朝道旁的荒野里狂奔而去。
「咻咻咻咻……咻咻咻咻……」
但漢軍越騎顯然沒想這麼輕易地就放他們走,紛紛策馬緊追,利落地收刀換弓,隨即箭矢如蝗緊追彭輝等人而去。
「啊啊……呃啊……」
「唏津津……唏津津……」
夜色中肅然看不真切,但隨即便有人嚎馬嘶聲響起。
聽得身後傳來兄弟們的慘嚎聲,彭輝又驚又怒,又是懊惱自責,卻又無可奈何。
「噗……」
就在此時,他只覺後背一麻,渾身一軟,差點就被顛下了馬。
「校尉快走……」
見狀,緊跟在他身旁的郝玉一聲疾呼,便一勒馬韁調轉了頭去,一揚手中那血跡未乾的長刀,「輝字營親衛,隨我拒敵……」
彭輝急忙強忍著疼痛一聲高呼,「郝玉回來!能走幾個算幾個……」
開什麼玩笑,漢軍早有準備,就眼下殘存的這幾十號兄弟如何擋得住那呼啦啦的漢軍精騎?
如果不跑快點,都得交帶在這裡!
說著,彭輝連忙又紅著眼吼了一句,「還不走?是不是想要老子陪你們死在這裡?」
怒吼聲中,他一勒馬韁就要回頭。
這一刻,他是又悔又怒:彭輝啊彭輝,若不是你貪心不足,兄弟們怎會落到如此地步?
「校尉!」
還好,郝玉已經調頭回來了,見狀,慌忙吼了一聲,「兄弟們都跟上來了……」
一聽這話,彭輝連忙打馬便走,「快走……」
輝字營就這百十號騎兵,可不能都交代在這裡!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彭輝等人只顧策馬狂奔,也顧不上辨別方向。
「咻咻咻……咻咻咻……」
嘩啦啦的漢軍越騎緊追不捨,箭矢如蝗。
來偷襲的就百十騎賊寇,若還讓他們囫圇地跑了,豈不辱了越騎之名?
越騎由武帝初設,以能騎善射勁勇過人而著稱,身為越騎將士,自然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榮譽感!
「噠噠噠……噠噠噠……」
「咻咻咻……咻咻咻……」
兩隊人馬你追我逃,如疾風般匆匆遠去。
「啊啊……呃啊……」
「唏津津……唏津津……」
凄厲的人嚎馬嘶聲不時衝天而起,隨風在夜空里回蕩著。
聽得那漸漸遠去的蹄聲和那不時飄來的人嚎馬嘶聲,已經趕到前隊的傅燮終於露出了笑臉,一望那員駐馬遠眺的越騎營將領,「越騎軍果然不同凡響啊!」
那將領眉頭一挑,「大人過獎了,百十騎草寇而已……」
可是,他話還沒有說完,卻突然眉頭一皺,變了臉色,連忙沖留守的數百越騎一聲厲吼,「隨我增援……」
厲吼聲中,他當先一摧胯下駿馬,衝下了關道,便朝那夜色朦朧的道邊荒原狂奔而去了。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數百越騎緊隨其後,好似一道鐵流狂涌而去。
傅燮滿頭霧水,連忙疾呼,「竇司馬,怎麼……」
正在此時,他突然聽得一聲怒吼在那夜色朦朧的荒原上衝天而起,直似平地一聲炸雷響,「潁川李汗青在此……」
聽得那炸雷般的怒吼聲,傅燮頓時心頭一突,後面的話都被堵在了嗓子眼裡。
聽到那聲怒吼,他哪裡還不明白竇司馬為何會突然神色大變,為何會匆匆地帶著剩餘的越騎趕去支援了!
可是,李汗青那廝怎麼會在這裡?
李汗青……那可是南陽賊首啊!
但他旋即便是心頭一喜,精神抖擻,「傳我將令:全軍立刻變幻攻擊隊形……」
管他李汗青為何會在這裡,只要能將之一舉擒殺,南陽賊寇必然就會不戰自潰啊!
當然,傅燮此刻絕對也有這個底氣:皇甫大人的主力已將西鄂、宛城團團圍困,西鄂宛城之敵必然不能來救;朱儁已經在朝陽渡河,必然也會牽制住一部分賊寇;還有自漢水北渡的張溫,自武關進入南陽的涼州軍……此刻,李汗青身邊定然兵少將寡,豈不是將之一舉擒殺的良機?
他分析得很對:李汗青此時身邊只帶著親衛營五百多騎兵。
不只是他,越騎營的竇司馬其實也準確地判斷出了來敵的數目,作為一個優秀的騎兵將領,早在聽到遠處蹄聲變化的瞬間,他便準確地判斷出了來敵的數目不會超過八百,所以,他毫不猶豫地便帶著留守的五百越騎趕去增援了。
以越騎營的名頭,絞殺百十騎賊寇算不得多大的功勞,他之所以會任由麾下的將士窮追不捨,是為了越騎營的面子。
可是,若能一舉絞殺數百騎賊寇,便是對於越騎營來說,也能算是一份很體面的功勞了。
可是,剛剛衝出十餘步,他便聽到了前方那聲衝天而起的咆哮聲,「潁川李汗青在此……」
那一刻,他不禁猶豫了。
他聽說過李汗青的戰績,單槍匹馬挑千軍,雖然挑的只是三河騎兵,卻也足以讓任何一個騎兵將領心存忌憚了,他這樣的越騎營將領自然也不例外!
可是,那猶豫也只是一閃而過。
正因為李汗青有著這樣耀眼的戰績,他就更忍不住想要衝上去與李汗青一較高下。
若今夜能擊敗那廝,我竇驍必將名動三軍,我越騎營必將名動天下!
更何況,我身後還有傅燮的近萬步卒呢!
「咚咚咚……咚咚咚……」
果然,很快他便聽到身後響起了戰鼓聲。
「呼呼……」
胯下戰馬鐵蹄翻飛,勁風在耳畔呼嘯,豪情隨著戰鼓的節奏在胸中激蕩,他猛然取下了鞍側的丈二長戟,一聲嘶吼,「殺……」
「殺啊……殺啊……」
數百越騎齊聲怒吼,直如一道鋼鐵洪流朝著那人馬嘶聲傳來的方向狂涌而去。
可是,剛剛衝出百十步,對面都突然響起了一聲如雷的咆哮,「潁川李汗青在此……擋我者死……」
咆哮聲中,一騎策馬舞槍迎面殺來,勢如奔雷。
「咻咻……咻咻……」
越騎作戰自有戰術,早已準備好弓箭的將士連忙開弓射箭。
「噹噹噹噹……」
沒有慘嚎聲,沒有馬嘶聲,箭矢過處只有金鐵交擊聲聲急,直如那驟雨打芭蕉!
「啊啊……」
根本不待一眾能騎善射的越騎射出第二箭,那一人一騎已經一頭撞進了陣中,手中長槍翻飛,蓬蓬血花綻放,慘嚎聲四起!
「賊將……」
竇驍一聲怒吼,氣勢十足,可是,不待他吼完,便被一槍掃得橫飛了出去,當即便是「噗」地一口鮮血噴了出去。
「咚咚……咚咚……」
遠處的戰鼓聲還在響著,一支支火把匯成的火龍正翻騰而來,策馬提劍的傅燮目光熠熠。
今夜,我傅燮定要將李汗青那廝的囂張氣焰打下去,打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