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零章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再強的人也會有疲憊的時候,那時候也會心情低落沮喪,想找個人來傾訴!
只是,越強的人,可以傾訴的對象就越少。
李汗青感覺疲憊時,自然不可能找麾下的將士傾訴,因為他是李汗青,是這支隊伍的主心骨!
他的軟弱永遠不能讓麾下的將士們看到,在麾下將士們的眼中,他只能是那個豪情萬丈、不可戰勝的李汗青。
在他心底,波才是他的貴人,如師如友,所以,他準備向波才傾訴。
可是,聽到波才這句「有汗青在,何懼之有」時,他只得打消了傾訴的念頭,強自一振精神,「波帥教訓得是,是汗青失態了。」
說著,他話鋒一轉,「我想派人聯絡一下附近的友軍,波帥可有合適的人選?」
既然無處傾訴,那就強打起精神想辦法吧!
男人就該對自己狠一點!
如今,他有地盤,也有信心守住這塊地盤,就差人了,所以,他就把主意打到了附近友軍的身上。
一聽這話,波才也來了精神,「汗青便是不說,我也想說說這事了。天下黃巾皆奉大賢良師為主,汗青既為南陽黃巾軍之帥,自然該遣使覲見一下大賢良師。至於人選嘛,我帳下有一長史名為秦烈,本是大賢良師派駐我潁川黃巾軍的聯絡使,由他前去再合適不過!」
波才說得振振有詞,李汗青卻聽得暗自苦笑。
他只是想聯絡一下附近的友軍,拉些兵馬來南陽,一起應付漢廷的圍剿,可沒想過要去招惹張角。
可是,波才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他也只得笑著附和,「那就讓秦長史代我去覲見一下大賢良師,只是不知有何禮節?」
見李汗青答應得爽快,波才好似鬆了口氣,連忙小著擺了擺手,「此去冀州路途遙遠,又有漢軍封鎖,不必拘泥於禮節!」
聞言,李汗青也暗自鬆了口氣,如果此去真要給張角準備些禮品,他還真不知道該準備些什麼,又要花多大力氣才送得過去。
正在此時,波才又補了一句,「大帥擬一封書信送過去便好。」
「書信自然是少不了的!」
李汗青連忙點頭,緊接著話鋒一轉,「除了大賢良師那邊,我想再遣使聯絡一下南陽周邊的友軍……」
說著,他突然打住了話頭,靜靜地等著波才的反應。
聞言,波才抬頭望了李汗青一眼,好似看穿了李汗青的心思,卻輕輕地搖了搖頭,「如今,距離南陽最近的友軍也只有汝南和陳國境內的彭脫所部了,而且,漢軍最近一直在集中兵力圍攻冀州和南陽,彭脫所部遭遇的阻力並不大,想來目前的形勢應是一片大好,怕是不會出兵西進招惹漢軍主力啊!」
很顯然,波才雖是赤誠之人,卻也不會覺得世上皆是赤誠之人!
當日張曼成遣使到雉衡嶺求援時,他二話不說便親率大軍東出雉縣,但今日,他卻不信彭脫會為了南陽黃巾軍而招惹漢軍主力。
聽他這麼一分析,李汗青唯有一聲暗嘆:果然,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這兩月來他在南陽鬧出的動靜太大,定然已經被漢廷視為了心腹大患,看來眼下也只能獨自應對漢廷的圍剿了。
一念及此,李汗青暗自發了狠,頓時豪情勃發,「要做那擎天柱,就要扛得起煌煌天威!」
事已至此,還怕個卵,大不了就是干,朱儁、皇甫嵩都被老子干翻了,再多來幾個又能奈我何?
說著,他長身而起,「波帥你先忙,我去城外迎迎賽兒姑娘!」
派往涅陽的信使一大早就出了城,算算時間,楊賽兒應該也快到了。
想起楊賽兒,李汗青胸中的豪情頓時又高漲了幾分,一轉身,便步伐鏗鏘地朝門外走去了。
男人能來這世間走上一遭,不就該擁錦繡江山、攬天下絕色嗎?
眼見李汗青突然豪情勃發,波才微微一怔,默默起身整了整衣帽,沖著他的背影深深地一揖,神色肅然,良久才直起身來,目光灼灼地輕喃了一句,「要做那擎天柱,就要扛得起煌煌天威……此等豪情,除汗青外,再無他人!」
李汗青自然沒有注意到身後波才的異樣,步履鏗鏘地出了訓導部,連忙吩咐人準備酒宴,便帶著眾親衛直奔南郊接楊賽兒去了。
夕陽西下,餘暉璀璨,一隊車馬沿著大道直奔宛城南門而來,前隊十餘騎皆是身著戎裝的妙齡女子,后隊十餘騎也是披甲帶刀的妙齡女子,隊伍中央迤邐而行的車隊里駕車的依舊是身著戎裝的妙齡女子……正是楊賽兒和她的女軍。
遠遠地看到那隊車馬疾馳而來,等在城門外的李汗青連忙一抖馬韁興沖沖地迎了上去,毫無上位者該有的矜持。
還好,眾人都知道他對楊賽兒的心意,倒也不覺得奇怪,眾親衛都沒有跟上去,一眾女軍騎士和車隊也開始慢慢減速。
李汗青策馬疾馳到近前,一勒馬韁停在了楊賽兒面前,笑容燦爛,「賽兒……」
楊賽兒靜靜地迎著他的目光,一雙明媚的美眸中蓄著濃濃的情愫,良久才展顏一笑,「我把郭先生請來了!」
說著,她一勒馬韁,便調頭朝後面的車隊去了,聲音輕快如銀鈴,透著幹練與颯爽,「我好不容易才把他請來的呢,你可別怠慢了他!」
李汗青連忙策馬跟了上來,笑得像個聽話的孩子,「對對……郭老先生可是貴賓,萬萬不能怠慢了!」
聞言,走走前面的楊賽兒卻突然回眸笑眯眯地望了他一眼,「就你有辦法,一句弘揚醫學以濟萬民就把郭先生說得心動了!」
郭槐雖然是她去請的,但是她心中清楚,不是自己的面子大,而是李汗青那句「弘揚醫學以濟萬民」打動了郭槐。
這傢伙……明明說過不會貿然招攬涅陽醫者的,卻換了個講學的幌子把郭槐誑來了!
李汗青訕訕一笑,「這也離不開你的面子啊,若我是郭老先生,看到這麼個青春可人的姑娘上門相請肯定也不忍心拒絕的!」
楊賽兒聞言俏臉一紅,打馬便走,「快點走吧,郭先生都要下車了!」
第五輛馬車上,郭槐已經撩起布簾走了出來,動作麻利地下了車,看那矯健的模樣哪裡像年逾古稀的老人,想來極重養生之道。
見狀,李汗青遠遠地便翻身下了馬,大步流星地走了過去,粲然而笑,「郭老風采依舊,讓本帥甚是欣慰!」
郭槐連忙沖他一禮,神態恭敬,「有勞大帥挂念,大帥風采更甚昔日,恰似那東升之日!」
見郭槐如此恭維,李汗青不禁有些意外,連忙神色一肅,還了一禮,「本帥冒昧相邀,讓郭老受苦了!」
郭槐又還了一禮,依舊一副恭敬模樣,「弘揚醫學以濟萬民乃醫者本分,老朽不敢推辭!」
李汗青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只得伸手相邀,「郭老先請上車,回城中再敘!」
「多謝大帥!」
郭槐並未推辭,轉身又上了馬車。
待他進了馬車,李汗青沖趕車的姑娘招了招手,「去替本帥牽馬!」
那姑娘一愣,一張俏臉漲紅了,「可是,這馬車……」
李汗青微微一笑,「本帥來趕!」
那姑娘頓時長大了櫻桃小嘴,滿臉驚愕,但見李汗青已經走到了近前,只得連忙應了聲「是」,匆匆地下了車。
見狀,周圍的女軍將士盡皆訝然:大帥竟對郭先生這般禮遇?
唯有楊賽兒揚了揚秀眉,好似在說,這傢伙倒是懂得禮賢下士呢!
馬車裡的郭槐不知聽到外面的對話沒有,一直默不作聲,趕車的李汗青也只默默地趕著車,並未主動與郭槐攀談。
先前郭槐見他時一直極為恭順,但是,他卻知道,郭槐做出那副恭順模樣卻另有緣由——一來是怕惹怒他李汗青會為涅陽招禍,二來也是在含蓄地表達著對他李汗青的疏離感。
正因看出了這些,李汗青只是默默地為他趕著車以示敬重。
馬車一路駛進了內城,所過之處,宛城軍民無不側目,暗暗稱奇。
這車裡坐的到底是什麼人,竟能讓大帥為他執鞭趕車?
最後,馬車停在了內城正殿前,李汗青麻利地跳下馬車,這才衝車里說了句,「郭老,到了!」
聞言,郭槐撩起布簾鑽了出來,施施然舉目四顧一番,撫須一笑,這才緩緩地下了車,不卑不亢地沖李汗青行了一禮,「有勞大帥了!」
見狀,楊賽兒和先前見過他那副恭順模樣的女兵無不狐疑:這個郭先生怎地突然就變得這般倨傲了?
她們猜不出郭槐剛剛在車中經歷了怎樣的心路歷程,自然就不會明白他為何會態度陡變了。
李汗青卻是心中一喜,連忙鄭重地回禮,「郭老以蒼生為念,何人不當為郭老執鞭墜鐙?」
郭槐神色一滯,旋即卻是一聲輕嘆,「老朽慚愧啊!」
嘆罷,他又沖李汗青行了一禮,「既然大帥求賢若渴,不以老朽粗鄙,老朽願盡綿薄之力!」
李汗青大喜,脫口便是一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隨即反應了過來,連忙沖郭槐一禮,「多謝郭老成全,定然不負郭老所望!」
他雖然得了「扁鵲再世」的贊語,但腦海里多出來的並不是扁鵲的醫學知識,而是他以前生活的那個時代的醫學知識,對這個時代的醫學知之甚少,能得郭槐這等德高望重的醫者相助怎能不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