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安卧卧龍崗
李汗青知道這麼一個說法,「謊言說了千遍就會成為真理!」
他並不贊同這個說法,在他看來,謊言就是謊言,永遠無法變成真理,不過,他卻很認同說這句話的人對宣傳工作的肯定。
在他看來,人的思想都是可以被改造的,尤其是這些思想比較淳樸的古人。
而他逮住機就讓麾下動靜將士們唱這首《致太平》,為的就是要讓麾下的將士有朝一日真地能以「為天下致太平」為己任!
不僅如此,他還要讓這首《致太平》響徹他和麾下的將士們經過的每一個地方,響徹天下!
他要讓更多的人知道,戰鬥不僅僅是為了封妻蔭子、榮華富貴!
他讓更多的人加入到為「天下致太平」的隊伍中來!
只有這樣,黃巾才能發展壯大,才有希望為世人打出一個太平天下!
「黃巾將士瀝肝膽/誓讓日月換新天……」
唱出最後一句,沉重而悲壯的歌聲緩緩散去,站於墓前的李汗青猛然轉身,神情激昂,目光炯炯,「兄弟們,抓緊時間休整,然後隨本帥去打下宛城,為戰死在宛城的兄弟們豎起屬於他們的豐碑!」
墓碑上寫得明白——第一次宛城之戰!
三日內攻破宛城,可不是說說而已!
他李汗青有這個決心,也有這個底氣!
哪怕要攻兩次、三次,甚至四次、五次……他李汗青也要攻下宛城!
只有攻下宛城,才能打破黃巾軍在南陽的窘迫處境,才能迎來發展壯大的機會!
否則,他李汗青就只能帶著隊伍灰溜溜地回到雉西,獨自面對大漢朝廷的重兵圍剿……
如果真到了那時,不要說發展壯大、奪取天下了,便是要如何在重圍中延續下去,也將成為一個艱難的問題!
與此同時,被困於宛城內城的韓忠正面臨著一個艱難的抉擇——突圍還是堅守待援?
一大早,漢軍便撤走了南門和東門外的兵馬,做出一副集中兵力猛攻北門和西門的架勢。
察覺到漢軍的兵力調動后,韓忠麾下便有將領打起了趁機突圍的主意,當然,也有力主堅守待援的將領,於是雙方爭執不下,只得讓韓忠這個主帥來做抉斷了。
帥案后,韓忠眼帘微垂,神色糾結,猶豫良久,突然望向了殿下的夏行,「夏行,你能確定昨夜南門外的火光是援軍所為?」
夏行微微一怔,「末將……末將也無法確定,不過,末將相信李帥定然已經趕到了宛城附近……」
說著,他一咬牙,沖韓忠一抱拳,話語鏗鏘,「還請大帥堅守到入夜,到時末將願潛出城外聯絡援軍!」
可是,不待韓忠搭話,一旁的孫夏便沖韓忠一抱拳,「大帥,戰機稍縱即逝,而且漢軍分明要集中兵力猛攻北門和西門,以我軍如今的戰力,能否撐到入夜還尚未可知!若要突圍,就需趁早啊!」
孫夏話音剛落,那身著道袍的老者又沖韓忠打了個稽首,「大帥,此事還需慎重啊!漢軍調動兵力時未做任何遮掩,又安知他們不是有意做給我們看的?」
眼見自己還沒來得及開口,下面已經吵作一團了,韓忠只覺腦子嗡嗡作響,一片混亂,只得連忙擺了擺手,止住了還欲說話的其他將領,「此事……」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只是,他剛開口,外面便傳來了激昂的戰鼓聲……漢軍開始進攻了!
旭日東升,光芒萬丈,而陽光燦爛的宛城裡,一場血腥的戰事已經拉開了帷幕。
外城西北角的高台上,朱儁與皇甫嵩並肩而立,俯瞰著戰局。
很快,皇甫嵩的眉頭便蹙了起來,「賊寇戰意高昂,看來韓忠並沒有突圍的打算,他會不會已經得知李汗青到了宛城?」
一旁的朱儁也有些失望,但依舊搖了搖頭,「韓忠被困內城,昨夜李汗青所部並未攻城,又來去匆匆,想來韓忠所部即便有所察覺也不敢斷定!儁以為:他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突圍,只是覺得他佔據著城防之利,尚有一戰之力!若是如此,我軍只需猛攻一兩次,他必定會信心動搖,選擇突圍!」
皇甫嵩愁眉稍展,「希望如此吧!」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激昂的戰鼓聲響徹宛城內外,一波又一波的漢軍如潮水般沖向了內城城頭,一時間,箭矢如蝗、血雨紛飛,喊殺聲、慘嚎聲、怒吼聲……匯成了一曲悲壯而血腥的戰歌。
與此同時,李汗青和麾下的將士卻安卧卧龍崗上,鼾聲如雷,響徹了營地。
宛城必須要救,但他卻不可能拿兄弟們的性命去換一座宛城。
宛城必須要攻,但兄弟們沒有休整好以前,他絕不會冒然去攻這麼一座堅城!
至於城中的韓忠所部……哪裡是他想救就能救得了的呢?
「噹噹……噹噹……」
夕陽西下,暮色漸沉,急促的鳴金聲陡然響徹宛城。
正在猛攻內城西門和北門的漢軍突然如潮水般退去。
北門城頭,渾身浴血的孫夏還刀入鞘,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雙眼通紅地罵了一聲,「狗日的夏行!」
罵罷,他「呼哧呼哧」地喘了幾口粗氣,強撐著爬了起來,舉目環顧城頭堆疊的屍骸和癱軟在地的將士們,一雙通紅的虎目中已然淚光盈盈。
他不是不想守住宛城,可是,要怎麼守?
韓忠聽從了夏行的意見,下令死守待援,從上午激戰到此刻,前後打退了漢軍的三次猛攻,雖然守住了城池,可他最後的家底也快打光了!
這下好了,再想突圍也突不出去了!
正在此時,同樣渾身浴血的夏行拄著長刀從不遠處的垛牆后爬了起來,怔怔地望著遍地屍骸,神情苦澀。
李帥……你到底在哪裡啊?
你若到了,為何卻又遲遲不肯露面呢?
「夏行!」
看到夏行站了起來,孫夏頓時一聲怒吼,跌跌撞撞地沖了過去,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雙目通紅地怒吼著,「你的李帥呢?你的援軍呢?你看看,仔細看看這滿地的屍骸……他們都是跟著你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啊!你怎能拿著他們的性命去賭……你就那麼相信那個你才認識不過幾天的李汗青?」
說著,孫夏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悲痛,聲音已經有些哽咽,「這下好了!兄弟們打光了,突圍也不成了,這城中的數萬老弱婦孺也要為我們陪葬了……你滿意了?高興了?」
夏行神色木然地任他揪著衣領,雙目緊閉,兩行熱淚卻已悄然溢出了眼角。
他的妻兒老小也在這城中,他自然能理解孫夏的悲憤。
可是,突圍就一定能帶著他們活著衝出城去嗎?
更何況漢軍還有西涼鐵騎,就算成功突圍,又有多少人能逃過西涼鐵騎的追擊?
他夏行力勸韓忠堅守待援,何嘗不是為了讓更多的人活下去?
只有守住了內城,等到了援軍……
援軍……
對!
李帥的援軍肯定已經趕到了,他說過的,「若城外火起,便是我軍到了……」
一念及此,夏行猛地掙開了孫夏的雙手,一抹眼淚,轉身就走,「孫夏,北門就拜託你了,我這就出城去聯絡李帥……」
孫夏一怔,慌忙吼了一聲,「怎麼出城?你娘的不要命了?」
夏行腳步一僵,輕輕地回了一句,「我自有辦法……你等著,一定要等我回來!」
夜幕漸沉,卧龍崗上火光點點,營地里點起了堆堆篝火,李汗青從睡夢中醒來,騰地一下坐了起來,叫住了不遠處的鐘繇,「元長,宛城如何了?」
主簿本是掌管文書的佐吏,但是,自從鍾繇說出那句「元長願追隨汗青將軍,雖死不改其忠」之後,李汗青便將他當成了心腹,在雉縣整編時特意調撥給了他一隊斥候,昨夜突襲西涼軍也沒有帶他,只讓他密切監視宛城的情況。
鍾繇連忙走了過來,「自辰時起,城中的戰鼓聲便響了,前後三遍,想來戰事極為激烈,但是,黃昏時分城中仍有鳴金聲響起,想來內城並未被漢軍攻陷!」
說著,他頓了頓,「不過,漢軍已將城西的營寨遷到了城內,襲營的計劃只怕……」
李汗青卻呵呵一笑,「一堵城牆就能擋住我李汗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