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何去何從
眼見鍾嬋兒提著長劍毫無畏懼地沖入了戰圈中,少婦不禁懵了。
她雖然剛嫁入鍾家不足一年,卻對這個小姑子的冷靜與豁達深有體會,只是,這個向來冷靜豁達的小姑子此時此刻怎地就如此衝動,竟敢提著劍去跟人廝殺了?
可是,她一個弱女子,如何能打得過那如狼似虎的軍漢?
一念及此,那少婦猛然一驚,「嬋兒,回來!快給我回來……」
「潁川李汗青在此,誰敢猖狂!」
正在此時,一聲怒吼突然在遠處響起,就如平地起炸雷,振聾發聵!
聽到那怒吼聲,少婦不禁渾身一顫,隨即大喜,「汗青將軍來了,汗青將軍來了……嬋兒,快回來!」
鍾嬋兒腳步一僵,抬頭望向了那怒吼聲傳來的方向,紅腫的眸子里泛起了亮光。
聽到李汗青的怒吼聲,楊賽兒以及一眾家兵頓時士氣大振,驚惶不已的隨軍眷屬們也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盡皆喜上眉梢。
有救了!有救了……
汗青將軍趕來了,大家都有救了!
李汗青來了。
得到中軍遇襲的消息,他便率部往這邊趕來,幾乎與何方所部同時抵達中軍營地。
可是,他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中軍已經亂了!
一看已經亂成了一鍋粥的營地,他又驚又怒,也顧不上指揮所部將士,便單槍匹馬地朝前隊殺了過來。
中軍營地都亂成了這樣,賽兒姑娘……你千萬不能出事啊!
那一刻,他只覺一顆心已經被揪緊,腦子裡只剩下了楊賽兒。
他不知道楊賽兒在哪裡,只知道楊賽兒帶著傷員,肯定會和輜重隊在一起。
一路殺來,神擋殺神魔擋殺魔,也不知殺了多少人,他終於看到了輜重隊的那些大車,終於看到了和陰厲殺得難分難解的楊賽兒,一聲怒吼便殺了過來。
「噠噠噠噠……」
李汗青策馬提矛直奔陰厲而來,渾身浴血,殺意滔天,「納命來……」
或許是懾於李汗青的氣勢,或許是怕李汗青偷襲,眼見他策馬殺來,陰厲連忙一槍盪開了楊賽兒的長劍,拔馬便走。
眼見陰厲要跑,李汗青又是一聲震天怒吼,「哪裡走!」
這一刻,他是真欲殺陰厲而後快!
眼見李汗青直追陰厲而去,楊賽兒慌忙喊了一句,「小心,他……」
她自然知道李汗青的厲害,卻也忍不住擔心。
畢竟,陰厲的槍法著實也不弱。
只是,她話剛出口,看似要打馬而逃的陰厲卻突然反身揮槍,直刺李汗青的胸膛……回馬槍!
李汗青怒極而追,還真沒想到陰厲會突然來上這麼一招,千鈞一髮之際,卻是不管不顧,猛地一揮手中的鐵槍,掃向了陰厲。
「噗……」
陰厲的亮銀槍勢不可擋地刺破了李汗青身上的兩當鎧,帶起一蓬血雨。
「嘭……」
只是,他還來不及高興,便被李汗青的鐵槍砸在了右腰上,直被砸得橫飛了出去。
李汗青一聲悶哼,勉強穩住了身形,而橫飛而出的陰厲卻是鮮血狂噴,直飛出三五米遠才「嘭」地一聲跌落在了屍骸堆里,勉強掙扎了一下就再無聲息,驚恐之色凝固慢慢凝固在了他的臉上。
一槍換一槍,一傷一死!
「撤……快撤……」
眼見陰厲被李汗青一槍砸飛再無動靜,一眾殘存的敵騎紛紛拔馬便逃。
陰厲雖然只是個閑散的侯爺,但那一身槍法在整個南陽郡都未曾遇到過敵手,甚至有與他交好的一干王公貴胄送了他一個「南陽槍王」的名頭。
不曾想,此刻卻被眼前這個李汗青一槍便掃落馬下去了!
這……遇到這樣的猛人,不抓緊時間逃命還能怎樣?
「哪裡逃……」
「殺!殺啊……」
眾家兵可是親眼看到過他們殘殺隨軍眷屬的情景,哪肯放他們離去,紛紛吶喊著追了上去。
楊賽兒卻慌忙還劍入鞘,策馬直奔李汗青,「汗青……」
她離李汗青比較近,又是習武之人,眼力也強於常人,剛剛看到李汗青好像硬挨了陰厲那一槍。
雖然不知道李汗青傷勢如何,但她知道李汗青肯定受傷了。
陰厲的槍法那般厲害,硬挨他一槍,豈能不受傷?
只是,她話剛出口,李汗青便回過來頭,沖她粲然一笑,「賽兒姑娘果真是巾幗不讓鬚眉的女英雄啊!」
見李汗青一臉輕鬆燦爛的笑容,楊賽兒不禁一愣,旋即美眸一瞪,「還逞強!」
說著,她連忙策馬上前,一望李汗青胸前,見他胸前的鎧甲果然被破,周圍也是鮮血淋漓,不禁眼眶一紅,抬起小手伸向了李汗青的胸前。
李汗青卻輕輕地讓了過去,不以為意地一笑,「沒事,這身甲胄質量上乘,沒傷到皮肉,血都是在來的路上沾上去的!」
說著,他一橫鐵槍,拔馬便走,「我還得去其他地方看看,你也快救護傷員!」
他剛剛確實挨了一槍,甚至皮開肉綻鮮血飈射,可是,隨即他便覺一股熟悉的酥麻感涌遍全身,那傷口就不怎麼疼了。
雖然不知道此刻傷口變成了什麼樣子,但想來應該已無大礙了。
既如此,他便扯了個謊,一來不想讓楊賽兒擔心,二來廝殺還在繼續,他可不敢在此耽誤時間。
李汗青策馬舞槍繼續朝前殺去了,「李汗青在此,休得猖狂……」
眼見李汗青如疾風般遠去,楊賽兒稍一猶豫,連忙招呼人開始救護傷員。
天色漸明,戰事落下帷幕,殘餘的敵騎倉惶而逃,眾將士也不敢貿然追擊,只得重新布置好防線嚴陣以待。
營地里屍骸遍地,一片狼藉,有人在清理屍骸,有人在搜救傷者,忙碌而沉默。
眼看都到雉縣了,眼看距離宛城已不足百里了,卻遇上了這樣的事……
波才靜靜地坐在一堆即將燃盡的篝火旁,雙目緊閉,神情悲痛,「大意了,都怪本帥太大意了……」
一旁的鐘迪輕聲打斷了他,「還請波帥重振精神,眼下形勢危急,我軍何去何從……還需波帥決斷!」
郝貴神色凝重地附和了一句,「是啊!南陽的形勢遠比我等預料的更加兇險,若我軍繼續朝宛城進發,只怕……」
郝貴話未說完,竇平便匆匆而來,「波帥,已經問出來了,他們是南陽郡七個侯國的兵馬,受了皇甫嵩的將令而來。其他的……就問不出個所以然了。」
此戰也俘獲了一些前來偷襲的敵軍,只是應該都是些底層將士,所知十分有限。
聽罷,波才渾身一顫,咬牙切齒,「殺了!統統都給本帥殺了……此仇不報,何以慰藉那些被殘殺的隨軍眷屬?」
眾人盡皆默然,無人相勸。
他們昨夜都親眼看到了那些手無寸鐵的隨軍眷屬被驅趕殘殺的場景,那場景……
是啊!此仇不報,何以慰藉那些被殘殺的隨軍眷屬?
見眾人盡皆沉默不語,李汗青忍不住張了張嘴,但最終還是說不出勸阻的話。
這事兒根本沒法勸啊!
隨軍眷屬可都是軍中將士們的父母妻兒,父母之仇、殺妻戮子之恨……這等深仇大恨能怎輕易化解?
如此深仇大恨註定要用鮮血才能洗刷!
竇平默默地一抱拳,轉身離去了。
聽到腳步聲遠去,波才終於睜開眼睛,緩緩掃過了眾人,強自一振精神,輕輕地開了口,「看來這南陽確實不比潁川啊!若繼續這般向宛城進發,只怕……」
說著,他突然一望鍾迪,「先生可有良策?」
鍾迪微微一怔,皺眉沉吟起來,「波帥所言在理,是老朽誤判了南陽的形勢……看來宛城是去不得了!」
「不去宛城了?」
波才一怔,輕輕地搖了搖頭,「先生,宛城是必須要去的!」
「對對,」
陳余連忙附和,「南陽形勢如此嚴峻,我軍又剛遭重創,勢單力薄,若不能與張帥所部匯合,只怕很難在南陽郡站住腳啊!」
彭輝更是一瞪鍾迪,滿臉的不服氣,「我就不信那皇甫嵩真能攔得住我們!」
「就是!」
葛才、於先也是一臉的不服氣,「昨夜是我們大意了!要是明刀明槍地干,勝負尚是兩說!」
鍾迪只得乾笑一聲,「諸位誤會了!老朽並非是說我軍去不了宛城,而是說與其殺出一條血路衝進宛城,不如另起爐灶!」
波才眉頭一皺,「先生的意思是……我軍應該就近奪取魯陽或者雉縣,與宛城的張曼成所部形成呼應之勢?」
說著,他頓了頓,突然望向了李汗青,「汗青以為如何?」
聞言,其他人也紛紛望向了李汗青。
對於波才遇事不決問汗青的習慣,他們早已見怪不怪。
而且,他們也想聽聽李汗青的意見。
李汗青神色一肅,「波帥,鍾先生所言極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