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七爺
「你說什麼鬼話呢?誰來了?我們走。」許大志拽起柏霜。
柏霜現在的狀況很糟糕,他吐了滿地穢物,整個人已經暈了。拉起來時,就那麼站在原地,垂著頭,不斷地打嗝。
許大志發現柏霜的表現很怪異,他的身體不自覺地做著旋轉的搖晃,眼睛根本睜不開。問一句話,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老許,我感覺飄飄的,整個人都像要飄起來。麻,好麻,左邊身子都麻了。」
許大志沖著那兩口子怒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搞什麼了?」
穿著紅袍子的徐同站起來,眼睛閃閃發亮:「神來了,神來了。」
許大志心狂跳,這裡太邪門,早走為妙。他也不知哪來的那麼大力氣,飛出一腳踹在門上,只聽「嘎吱」一聲脆響,門鎖居然踹斷。
大門「咣當」一聲開了,重重砸在牆上。在場的幾個人誰也沒料到這小子會這麼光棍,許大志攙著柏霜往外走。就看到門外走廊,黑黑的,一片陰森。
神龕上長明燈的燈火左右擺動得分外活躍,像有風,可是感覺不到。
徐同把音響的聲音放的更大,裡面的佛教音樂越來越響,那種高高低低尖銳無比的聲音充斥著房間每個角落。
柏霜忽然抬起頭對許大志,艱難地說:「老許,我……像是要被撕裂了,快救我。」
許大志也是逼急眼了,拉著柏霜拚命往外跑,可喜的是沒人阻止他們,那個老太太也不知到哪裡去了。
他們連鞋都沒穿,跌跌撞撞出了這家門。等從樓洞里出來,看著外面湛藍的天空,真是恍若隔世。
許大志扶著柏霜找到一個避風的地方坐下,把拎出來的鞋穿上,問他感覺怎麼樣。柏霜全身都被冷汗浸透,頭髮粘在腦門上,靠在牆上直喘粗氣。
好半天,柏霜擦擦汗才道:「剛才差點死過去。」
「至於嘛?」許大志問。
柏霜道:「你猜我看到了什麼?」
許大志疑惑地看他。
柏霜說,就在剛才莫名其妙起風的時候,他看到有一隊人,說不清多少個,裹著一團黑霧,從走廊外面穿牆而過。這一隊人都看不清五官,臉上一團模糊,全是白色的,前面領頭的似乎是拉著一條鎖鏈。
那些莫名出現的人,和他本來不發生關係。可是其中有一個人從隊伍中出來,來到柏霜身邊,就那麼粗魯地用手來回推著他的肩膀。這一推,就造成了許大志所看到的,柏霜不斷在原地轉圈的情況。
而且柏霜說,那一陣他混混噩噩,似乎什麼都記不得了,隱隱約約就感覺自己要跟著這隊人一起走,有種很莫名的召喚。
幸虧逃離得早,要不然出現什麼問題真得很難說。
許大志看他精神很是萎靡,就打了個車把他送回家。在路上許大志猶豫,還是沒把自己在神龕上看到《陰間》書稿的事情告訴他。柏霜是個非常敬業的人,說不定他得知了書稿的下落,再去一次徐同家。那個地方太詭異,就算再去也得請個高人防身。
許大志是個有神論者,他是相信世界上有神鬼存在的。雖然不知道徐同家裡到底是什麼狀況,但他憑直覺認定肯定很不簡單。
夜裡,許大志輾轉反側,心神不寧,做了一宿噩夢。第二天,他正在吃早飯,就接到柏霜的電話。柏霜在電話里很焦急,告訴他說,自己出事了,讓他趕緊來一趟。
許大志心裡咯噔一下,忍不住胡思亂想,一路忐忑不安地來到柏霜他家。
柏霜看他來了,把門插上,開始脫衣服。舉止雖然很怪,許大志知道他是有情況的,也就沒多說什麼,眯著眼看。
柏霜脫了上衣,轉過身:「你看看肩膀。」
「啊!」許大志看到在柏霜兩個肩膀上,一左一右各有一個手印。這手印呈深黑色,面積很大,甚至能看到關節很粗,一看就是成人的掌印。
柏霜哭喪著臉說,昨晚他洗澡,無意中發現了這兩個手印,心裡非常害怕。先用香皂後用牙膏,拼了命地搓,可怎麼也去不掉,比紋身都瓷實。
「我以前見過類似情況。」許大志說:「你這是陰毒入體,昨天我們肯定是撞邪了。等我幫你找個師父問問。」
許大志立馬打電話,到處聯繫。柏霜唉聲嘆氣,就這麼光著身子躺在沙發抽煙。事業上的打擊加上遇到那樣的邪乎事,讓他意志極為消沉。
許大志終於聯繫上了一位師父,那師父在電話里聽了他的敘述,也沒多說,只說了兩個字:「來吧。」
許大志趕忙帶著柏霜上路,柏霜心裡焦急,問許大志那是什麼樣的師父?
「道行非常高深。我是託了朋友,打了很多人情才找到。算你小子有福,這位師父經常不在家,在外面雲遊,今天讓我們趕上了。」
柏霜有氣無力地說:「靠譜嗎,別遇到騙子了。」
許大志氣的差點沒把他從車上攆下去:「人家師父可厲害了,法力高深。給你小子看病那是你的福氣。」
這位師父住在一個很普通的小區里,還是一處老式的筒子樓。兩人到了五樓,看到這家門上貼著發黃的倒「福」字,兩邊掛著積了厚厚灰塵的對聯。這還不算啥,在門楣那裡居然還懸著一把生了銹的破鐮刀。
柏霜呵呵笑:「這師父真夠寒酸的。」
許大志也是第一次和師父打交道,心裡有點惴惴不安,這人靠譜嗎?不過推薦給他的朋友,信誓旦旦,說這位師父非常厲害,抓鬼降妖除魔圓夢,斬雞頭跳大神就沒有他不會的。
許大志輕輕敲敲門。時間不長,就聽裡面鞋響,門打開了。裡面站著一個光著膀子,留著光頭的年輕人,他睡眼朦朧看著這兩位訪客,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哦,打電話過來的,叫許大志?」
「對,對,是我。請問解鈴師父在家嗎?」許大志客氣地說。
那光頭年輕人讓開門,嘻嘻笑:「兩位進來說話,我就是解鈴。」
柏霜「嗤」一聲笑了,帶著濃濃的瞧不起。本來他不是這麼沒有涵養的人,可現在遇到這樣的邪事,心情鬱悶焦躁許多,一時控制不住自己。
解鈴明顯聽到了,可微微笑著,不以為意。
兩人跟著他來到客廳。這客廳的家居風格就有那麼點意思了,神龕供桌上供奉七盞蓮花燈,廳正中是一古老的八仙桌,桌旁是幾把老式藤椅。牆上掛著橫軸山水,日落江流,孤帆遠影,意境惟妙惟肖。
整個客廳的布置,帶著濃濃的中國傳統古風。傢具簡約看似隨意擺放,其實俱在大象之中,極富層次,讓人看了心裡這個舒服。
柏霜和許大志論起來都是文化人,平時也愛好看個詩詞歌賦啥的,看到眼前這一古色古香的場景,都不禁點頭:「有點意思。」
這時,解鈴穿了一件上衣從裡屋走出來,哈哈笑:「兩位,實在不好意思,剛才光著身子,有些唐突。」
解鈴這人非常隨和,許大志就愛和這樣的人交朋友,趕忙笑笑:「沒事,都是男人,怕啥。」
解鈴用個銅盆子洗洗手,取來一塊非常乾淨的毛巾擦了擦,臉色有些疲憊:「我剛從四川那邊回來,累的不輕,回家就昏天黑地睡覺。讓二位見笑了。」
許大志有心想問問他去四川幹嘛了,但畢竟還不熟悉,詢問**也不禮貌。他便說:「不好意思的應該是我們。我們昨天遇到些怪事,我這位朋友中邪了,所以想請解師父看看。」
「怎麼回事?」解鈴挽挽袖子。
柏霜苦笑著,把上衣脫了,把後背展示出來。解鈴走過來,俯下身細看看,然後伸出手摸了摸,說道:「這應該是七爺的手印。」
柏霜和許大志面面相覷,兩人張著大嘴都能塞下一個雞蛋了。
七爺的手印?啥意思?難道昨天那個莫名的怪影和眼前的解鈴還有什麼關係?
「七爺是……?」許大志問。
解鈴拍拍柏霜的肩膀,呵呵笑:「沒事,陰毒而已,好拔。你們昨天去哪了?東獄殿嗎?哈哈。」
柏霜聽他說沒什麼大事,一晚上的擔心頓時卸下,可又好奇,東獄殿是什麼東西?
解鈴沒急著解釋,而是搬來一套茶具放在八仙桌上。精美的玻璃壺加熱,裡面的水咕嚕嚕燒起來。他拿出兩個小瓷杯子,放在兩人近前,然後有條不紊地泡茶換水,透著一股氣定神閑的勁頭。
許大志越看他越喜愛,是的,喜愛。解鈴身上有一種很難言的氣質,說句不要臉的話,男人都想和他交朋友,女人都想成為他的情人。他沉穩不做作,開口就笑很隨和,而且偏偏給人一種特踏實靠譜的感覺。
解鈴泡了兩杯茶:「兩位嘗嘗,不是什麼好茶,鐵觀音,不過很正宗。」
柏霜輕輕飲著,這熱茶進肚非常舒服,好似周身晦氣一散而消,全身暖洋洋的。
解鈴喝著茶說:「東獄殿,在大陸已經很少見了,那個年代基本都砸光燒光了。現在在香港台灣那裡,香火還挺鼎盛。這麼說吧,東獄殿就是供奉鬼和陰魂的專門地方。你如果被鬼纏上了,被鬼壓床什麼的,就可以到那裡燒香磕頭,甚至可以書寫訴狀進行上告。」
「這是迷信吧?」柏霜小心翼翼地說。
解鈴哈哈大笑:「我說柏兄,你跑我這個神棍家裡談打倒迷信,明顯是砸場子來了。」
「不敢不敢。」柏霜尷尬笑笑。
解鈴說:「東獄殿正統格局是五殿一室,一共供奉四尊主神,一殿一尊。剩餘一殿為偏殿。那一室,是特設外室,專門接納無人供奉的各路棄神。就說四尊主神,其中有一位名曰酆都大帝。酆都你們都知道,鬼城。酆都大帝就是掌管鬼域枉死城之類的神,他手下有十二鬼差,也叫勾魂使者。柏霜背後的手印,就是排行老七,我們俗稱叫七爺,他留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