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一章 還有這種好事?
「是我!」門外傳來了一聲大喊。
此時在琉球國首府首里城的三人組的心情,萬分複雜,袁彬打開了房門,一個男子走進了木製的房屋之中,左看看右看看,笑著說道:「這麼好玩的事兒,你們居然不叫我。」
琉球國比朝鮮更配得上孝子的原因,是因為琉球國更加恭順。
每次冊封,琉球國的王世子,都會在首里城的歡會門跪迎。
為了表示琉球國的恭順,琉球國的歡會門外,還有一條守禮之門,這道門外有一條珍珠道,專門負責迎接天使。
琉球國王會在珍珠道之上的守禮之門,迎接天朝上使,然後一直同行到歡會門,跪承聖旨。
琉球國的王宮的走向非常的怪,和大明朝坐南朝北不同,琉球國大部分的建築物都是坐東朝西,之所以這麼做的原因,是因為大明朝在西側。
琉球國從上到下都寫著恭順。
石亨把所有靖安城池的東門設立為泰安門,那是琉球國玩剩下的!人家連朝向都朝大明。
在這種恭順的情況,一個漢人混入城來,根本不是難事。
來人正是唐興,三皇子他外公,那個極度富有冒險主義的唐指揮,走進了鐘樓下杜館別苑的唐興,坐在了岳謙的對面。
「為什麼,這麼好玩的事兒,不叫我?」唐興一伸手,非常憤怒的說道。
「唐指揮這次帶了多少兵馬?」袁彬有些好奇的問道。
唐興不屑一顧的說道:「我帶了千軍萬馬!」
袁彬露出了驚喜,唐興來了,援兵就有了!趙明端就有了!
岳謙眼中一亮,笑著說道:「在哪裡?」
唐興拍了拍胸脯說道:「在這裡!」
「吾一人可當千軍萬馬!」
「切。」三人這聽明白了唐興的話,他自己個來的,估計是搭了條商船,乘風便來了。
唐興能找到他們三個,並不困難,他們三個北方漢人的口音在琉球國還是很少的。
唐興看著失望的三人組,無奈的說道:「不要這樣失望啊,我自己來的,琉球國那是不征之國,我要帶著大軍前來,明天朝堂上的那群人,就該跟陛下磨牙了。」
袁彬笑著說道:「陛下是您的女婿,還能把您個怎麼樣不成?」
「景泰朝,外戚,不管用,功賞牌才管用!」唐興可是有兩枚頭功牌的,一塊頭功牌是解救雞鳴島的百姓,一塊頭功牌是保衛密州市舶司有功。
唐興的女兒唐雲燕雖然生下了三皇子,但是唐興富有冒險精神,京師他壓根待不住,陛下回京,立刻就跑出來了。
唐興是全大明最大的自由人,他是皇親國戚,但不受宗室藩禁的限制,更沒有什麼駙馬都尉不得視事的規定,所以唐興就滿世界溜達。
「我們現在要抓趙明端,我們四個,再加上十名緹騎,我們就只有十四個人,怎麼抓?」岳謙一攤手。
咄咄的敲門聲忽然響起起!
四個人都緊張的抓著手中的綉春刀,岳謙眉頭緊皺的低聲問道:「誰?!」
「老僧道圓,有要事面見天使。」門外傳來一個很小的聲音。
但是內容讓屋內四個人聞之變色!
天使,身份暴露了!
四個人抓緊了手中的綉春刀,打開了房門,他們一直在思考他們四個人,到底是怎麼暴露的。
岳謙三人看向了唐興,定然是他走漏了風聲!
岳謙打開了房門,門外戰爭兩人,一人是和尚,一人是一個富態的中年男子,居然穿著國王冕服。
看到外面沒有刀兵,他們也是鬆了口氣。
「琉球國王尚金福,拜見上使,天壽寺主持、中山王府長史懷機,拜見上使。」兩個人入了門,就是哐的跪倒在地,奉上了手中的信牌。
岳謙人都傻了,趕緊錯開了身子說道:「此次前來,未奉皇命,二位請起。」
尚金福明顯有些失望,他還以為大明朝廷聽聞了琉球使者的哭訴,終於想到了海外還有這麼個孝子,可惜的是,上使似乎是在辦差,而非傳遞聖旨。
岳謙疑惑的問道:「你們是怎麼知道我們是朝廷的人?」
懷機笑著說道:「上使有所不知,琉球國每年都朝貢,四位都是朝廷的大人物,琉球使臣自然見過四位。」
岳謙這才瞭然,琉球國的使臣會參加一些比如大宴賜席、大閱等儀式,認得他們四個人,也不奇怪。
「幾位天使都是北人,人高馬大,尤其是袁指揮的青兕的凶名,即便是我等在琉球也有所耳聞。」懷機又解釋了一句,並且在臉上比劃了一下。
袁彬的臉上有道不是很深的傷疤,從耳根幾近裂到嘴角的位置,那是一道箭矢的傷勢,這讓他看起來更是兇悍,這是在抓捕渠家人的時候負傷的。
這這也是袁彬極為重要的特徵。
是袁彬暴露了他們的身份。
「前來所為何事?」岳謙坐直了身子,十分鄭重的問道。
尚金福再拜,俯首說道:「朝鮮使臣說:中國亦賤待我朝使臣,不得與琉球使臣為比。並以為憾事。」
「我朝臣工無不盼望著大明的王化之地。」
「還請大明給官給軍,安土牧民。」
尚金福拿出了一封奏疏,遞給了幾位天使。
這一封奏疏很長,首先表達了琉球因為大明而聞禮儀教化,但是琉球國國小民寡,自己治理無能,而且因為地理位置極佳,乃是萬國海梁之地,他們管不住了。
希望大明直接派出官僚和軍隊安土牧民。
琉球國並不窮,相反因為其特殊的地理位置,海商眾多,十分的富碩。
尚金福繼續說道:「程復、王茂、葉希尹等幾位大明的讀書人,教化四方,懷機更是有一統之功勞。但是我琉球國往來人員駁雜,水師、兵甲極少。」
「如此這般,不啻於稚子懷千金於鬧市之上。」
尚金福詳細說明了自己的無奈,他的兩個孩子,大兒子志魯和二兒子布里之間的裂隙,越來越大。
大兒子志魯的支持者是大明海外棄民的海盜們,而二兒子布里的支持者是倭國的倭寇。
他們已經鬧到快要兵戎相見的地步,但是尚金福無法規勸和約束自己的兩個兒子,更無法驅逐海盜和倭國。
尚金福十分認真的說道:「懇請天朝上國駐兵,必以厚祿而奉之。」
「這麼大的事兒,不是我等可以做主。」岳謙代表了眾多人回應。
駐紮軍隊在琉球,這是朝堂才能決定的。
唐興拿著那份奏疏看了許久,奇怪的問道:「只是這麼做,豈不是和大明之壤幾無區別了嗎?」
尚金福面露驚喜的說道:「啊,真的可以嗎?還有這種好事?」
「承蒙天朝上國不棄,若是肯將琉球併入大明之土,孤等可仿照蘇祿國王東王巴都葛叭哈刺舊事,遷徙入明。」
「生為朝貴客,死作郡先賢。」
大明有一座蘇祿國王的墳墓,東王作為國王,在永樂十五年,親自出使大明,不幸病逝,永遠留在了山東德州。
為此太宗文皇帝下了敕諭,給了謚號,並且營建了墳墓。
蘇祿國王的東王的王妃,帶著兩個孩子一併入了大明,世代住在了德州。
唐興四個人面面相覷,感情在這兒等著呢!
尚金福已經管不住琉球了,而懷機應當也是政斗失敗了,最終削髮為僧,這次懷機來,是因為他有大明的官印。
懷機滿是感慨的說道:「還請幾位天使代為稟報。」
季鐸一直在靜靜的聽,他是這些人中,最為謹慎的那一個人,他忽然開口問道:「早不說,晚不說,為何這個時候說呢?」
「天使容稟。」懷機雙手合十,談起了過往。
早在宣德年間,被賜下尚姓之後,琉球國王就有這個打算了。
但是每次使臣趕至大明,面見大明皇帝之前,使臣總是被反覆叮囑不要提這種要求,否則會面臨著斷貢的風險。
因為祖宗之法里,琉球是不征之國。
所以他們的要求,從來沒有送到過大明皇帝的耳邊。
懷機本來還對這種說辭,深信不疑,但是隨著無敵的大明水師由極盛轉為極衰,這種鬧劇出現,懷機也逐漸理解了。
其實不是皇帝不肯,畢竟有安南被平定設立郡縣舊事,他們琉球為什麼不可以呢?
是有些人不肯。
如果琉球設郡縣,那麼必然要維持一股龐大的水師,才能維持統治,一個龐大的水師對某些人而言,就是「與己不便、寢室難安」了。
他們的恭請,完全送不到皇帝的耳邊。
即便是在景泰年間,一年一朝貢,他們的請求也無法直達天聽。
突然得知天使來了,他們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大明再不管,琉球國就要有亡國之災禍了。
尚金福伏在地上,大聲的說道:「懇請天使,稟明君父,倭國乃是賊子,他們借著漂流民的名義,不斷的向琉球諸多島嶼派兵,其多有不法,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占我琉球土地,奸辱琉球女子,奴役我琉球國民,民生凋零,孤無能,只能看著孤的臣民沉淪,在這種痛苦中,凄厲哀嚎,而做不得什麼。」
尚金福伏在地上,痛哭流涕。
他很痛苦,他的先祖統一了三山國,祖宗的江山交到了他的手裡,他的百姓被欺負,他的國土被侵佔,他卻什麼都做不了。
「給琉球百姓一條活路吧。」尚金福哭的極為悲痛,眼淚鼻涕一大把。
岳謙看著哭泣的尚金福,憤怒的說道:「你不要哭了,七尺男兒哭個腚!」
「他們欺負你們,你們跟他干啊!」
「沒有火器,就用長短兵,沒有長短兵就用農具,沒有農具就用石塊,沒有石塊,就用手腳,即便是最後只剩下一口氣來,也要咬他們一口!」
「大不了就是一死,夜哭天明,能哭的好琉球嗎?!」
岳謙、季鐸、袁彬和唐興,他們首先都是大明軍卒,而且是堅定的主戰派,遇事不決先干一架,打完了再說!
尚金福這種樣子,實在是讓他們有點瞧不起。
哭哭啼啼的算什麼男子漢。
「打過,但是沒打過。」懷機嘆息的說道:「諸位天使,琉球不是大明,人心若一盤散沙,還未接戰,人心就散了。」
「倭人、閩人、色目人、南洋人各方勢力駁雜,並非不願,實在是無能為力啊。」
岳謙有些理解點頭說道:「爾等所求,我會盡數送於京師,請陛下聖裁。」
「眼下有件要緊事要辦,你們知道那個趙明瑞,在哪住著嗎?」
岳謙三人的抓捕趙明瑞的計劃很簡單,分為四步,找到趙明瑞,闖進去,抓捕趙明瑞,離開琉球。
趙明瑞平日里會宴請,但是不宴請的時候,卻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不太好抓。
「在孤大兒子志魯的府中住著。」尚金福趕忙回答道。
支持志魯的是海盜,主要是大明的海外棄民、色目人等海盜,支持二兒子的是倭寇,主要就是斯波氏、細川氏等三管領家族。
岳謙這才瞭然點頭說道:「完全沒想到,琉球的局面已經危險到了這種地步。」
「我們已經知道了,爾等可以回去了,若是有消息,大明自然會派遣使臣前來。」
「我們要抓捕趙明瑞,可能需要請琉球國王幫忙,具體怎麼做,我們會聯繫你們。」
懷機俯首說道:「天使若有事可到天壽寺,天壽寺乃老衲清修之地,極為周全。」
尚金福稍微猶豫了下,俯首說道:「天使能給我三名緹騎護衛左右嗎?我的護衛不夠忠心了。」
岳謙想了想說道:「等我們商議之後,給你們回復。」
懷機和尚金福俯首離開。
季鐸有些猶豫的說道:「這個人真的是尚金福和懷機嗎?我有點不太信任他們。」
岳謙眉頭緊鎖的說道:「但是他們的印綬信牌不假,這等機要之物,隨意給人使用,也說不過去。」
「老規矩吧。」袁彬笑著舉起手來:「我覺得有必要接觸一下,因為人可以作假,這字跡卻做不得假,你看寫的是不是很周正?」
袁彬指著奏疏,那些奏疏上的字跡,極為周正,可比脫脫不花那種鬼畫符要強一萬倍。
「我也同意接觸下,那就派三名緹騎去吧。」岳謙也表示贊同。
他們的身份已經被人知曉了,等待他們的居然不是海盜,倭寇,岳謙覺得不妨試一試。
「我保留意見,但是我會一起行動,若是陛下降罪,共擔此。」季鐸還是有點不信任尚金福和懷機,這和他的性格有關。
季鐸就是這種不見兔子不撒鷹的謹慎的人。
「我也同意。」唐興笑呵呵的說道。
岳謙看著舉手的唐興,無奈的說道:「唐指揮,這裡面沒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