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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陛下要殺人

  興安帶著他聽到的內容,憂心忡忡的回到了泰安宮內,陛下已經休息,只能明日在稟報陛下。


  想要扳倒于謙的關鍵,是讓陛下不再信任於謙,顧耀的那套法子,確實是有那麼一點言官巧言善辯的味道了。


  次日清晨,再次早朝,朱祁鈺坐在奉天殿的寶座上,等待著上朝的一眾儀式。


  興安在早朝之前,將事情事無巨細的稟報。


  「混賬東西!」朱祁鈺正好了衣冠。


  在原來的歷史線里,景泰帝是不太信任於謙的,比如孫忠舉薦的廣西總兵官柳溥,于謙說不行,景泰帝就強行調回京師任京營的副總兵官。


  親親之誼,曾經深深的影響了那個從郕王到皇帝的景泰帝,反而釀成了奪門之變。


  奪門之變的勢力能夠不斷擴大的原因,正是景泰帝為了防備于謙。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興安高聲喊道。


  王直左看看右看看,出班說道:「自古人君即位之初,中外軍民其心未一,但朝廷處置得宜,庶幾有備無患,臣等謹以合行事宜,條具以聞。」


  王直的奏疏很長,但是這奏疏,早就是送文淵閣,經過了反覆的確認之後,才當堂奏稟。


  其實就是宣布。


  各地御史需要進行更換、各地鎮守太監也需要更換、一些布政使也需要更換,比如福建布政使宋彰,在福建搞出了冬牲,直接激起了民變。


  比如南京鎮守太監薛越,聯合南京戶部尚書黃福把鐘山孝陵的山場,給賣了。


  孝陵是朱元璋的陵寢,這山場被賣的事情,還是朱祁鎮北狩之後,豐城侯李賢,才呈戶部,最終稟報到了朱祁鈺手中。


  朱祁鈺命令有司稽查,還派了兩個千戶,帶著兩百校尉到了南京,盤查之後,調查詳盡,增補之後,才送回了京師。


  那黃福人都死了九年了…


  而且這事兒,還不是黃福本人乾的,而是黃福的侄子一家子做的,那黃福到底想不想做?


  反正黃福沒有居中獲利,其家人也沒有,甚至他們家,從頭到尾都不知道此事。


  可是這黃福怕是要倒霉了,到了地底下,朱元璋也要將其剝皮揎草,才肯罷休吧。


  在朱棣的墳頭開窯挖煤,朱棣還能商量下,擱朱元璋的墳頭買賣林場,那到了地底下…


  朱祁鈺只好把當年案犯抄家,收回了山場。


  而鎮守太監薛越,送到太醫院,為醫學做貢獻了。


  太監不是不能用,朱祁鈺也用太監,甚至還在燕興樓,設了暗道偷聽朝臣說些什麼。耳目之臣,你不用,你不是聾了、瞎了嗎?


  但是太監沒朱祁鎮這個用法,事事倚重,倚掌為手腳,偏聽偏信,大明這麼多的法司,監察御史,還有緹騎、黃衣使者,怎麼就把大明上下,搞得烏煙瘴氣呢?


  給的權力太大了,宦官就會和官僚們勾連在一起了。


  「臣有本啟奏。」右僉都御史李賓言站出來俯首說道:「陛下,大同左右、雲川、玉林、天城、鎮虜、陽和、高山八衛、先是共設儒學四所。」


  「至是議者言:地臨極邊,其軍余選調差操之外,別無空閑人力,廟堂齋舍,至今未立,乞行革罷,其軍中子弟,有願就學者,聽於附近學校肄業,依例科貢。」


  朱祁鈺愣了愣,認真的品了品這段話,眉頭緊皺的問道:「天下衛所設立儒學,乃是太祖祖制,大明天下衛所,何其繁多,這八衛儒學四所,為何要拿到朝堂上奏稟?」


  朱祁鈺可不是瞎說,大明的衛所學校很強,大明有許多名臣武將皆出衛所儒學堂。


  名臣比如正德年間的李東陽,出自金吾左衛儒學堂,隆慶年間,張居正是在荊州衛儒學堂,天啟年間,葉向高出自福州衛,孫承宗出自保定右衛,袁可立出自睢陽衛。


  將領就更多了,比如石亨出自寬和衛,成化犁庭的將領趙輔出自濟寧左衛,嘉靖年間的戚繼光出自登州衛,俞大猷出自漳州衛,萬曆年間的麻貴、大同右衛、李如松出自鐵嶺衛,天啟年間的滿桂出自宣府衛,崇禎年間的孫傳庭出自振武衛。


  這些人都是在衛所的儒學上的課。


  李賓言本來以為這就一件小事,正統年間革罷衛所儒學舍,何其繁多?


  正統元年,敕諭全國凡是有武衛的地方都要設衛學,選優秀的武官與軍士子弟入學接受教育。


  後來,逐漸變成了兩衛、三衛、四衛一學,每年都有革罷。


  在衛所上學的軍生,沒地方上學之後,去哪裡上學呢?


  府州縣學。


  他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邊軍有選、調、差、操之重任,沒有空閑人力維持這四所儒學啊,再說了京師廟堂齋舍,都沒弄好,在邊鎮極邊之地,設立學校,還是太浪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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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浪費?


  「你的意思是,我大明天下衛所的百姓、軍中子弟,都不用上學了嗎?」


  朱祁鈺滿是疑惑的繼續問道:「御史不是老喜歡講,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再窮不能窮教育,這什麼亂七八糟的亂政。


  「那你鼓噪廢除衛校是何居心?」朱祁鈺的語氣里已經帶有憤怒了,他認真的品了品,這奏疏的最後一句話,有願就學者,聽於附近學校肄業,依例科貢。


  在衛儒學堂學的什麼?

  禮、樂、射、御、書、數六科,每初一、十五要去騎馬,每三五天去射箭,每天寫五百個字,還要讀九章算術,偶爾還要學下聲樂。


  若是到了府州縣學,那學什麼?

  經史子集、律、詔、禮、儀。


  山外九州正在推行農莊法,內署印的俗字本、小說、算術,都是有衛學教授軍中子弟,然後軍中子弟趁著農閑之時,教導衛所普通百姓。


  農莊法為何要假託軍衛法去推行?


  因為百姓們認可衛所,因為朱祁鈺推行農莊法,就必須藉助軍衛法的種種制度。


  百姓農閑的時候,也可以到衛所儒學去旁聽。


  李賓言愣愣的說道:「臣沒什麼居心啊,這不是慣例嗎?天下衛學繁多冗員,清汰衛學,三五合一啊,陛下。」


  朱祁鈺深吸了口氣說道:「你這哪裡是要合衛所儒學?分明是借著名頭,要阻撓農莊法的推行!」


  「大漢將軍何在?廷杖三十!」


  盧忠帶著兩個大漢將軍將李賓言拖了出去,盧忠的眼神里頗為同情,他能不知道李賓言,只不過是按著過往的慣例,在合併衛所儒學嗎?

  軍衛法的敗壞,是系統性的敗壞,是教育、土地、人丁的全方位敗壞。


  李賓言按慣例做事,這都新朝雅政了,還不能領會上意,你不挨打,誰挨打?


  而且還挑中了大同左右的八衛衛所,那是陛下在山外九州推行農莊法的地方,你這個時候,辦這種事,不是討打嗎?

  「陛下,臣冤枉啊,臣就是依著慣例行事,臣冤枉啊!陛下!」李賓言驚恐無比的喊道。


  他現在已經完全明白了,自己到底錯在哪裡!

  其實,李賓言還沒鬧明白,他要是不冤枉,就不是這一頓打,能了結的了。


  李賓言挨了打,慢慢走回了朝堂里,很疼,但是糾儀官在殿上,他也不能表現的太明顯。


  此時的大明朝的廷杖,那是衣服裡帶著墊子,以羞辱為主。


  「陛下,臣有本啟奏。」御史顧耀站了出來,俯首說道:「臣以為京師之戰,實乃大明之功,陛下王恕並用,對軍卒多有厚待,但是臣以為陛下事事垂詢於少保,恐有非議。」


  朱祁鈺看著顧耀,來了精神。


  他坐直了身子說道:「朕上次申斥都察院,一共有三件事,你跟朕說說都是哪三件事。」


  顧耀眨了眨眼,俯首說道:「陛下臣乃御史,有風憲之職,此乃科道本職,大臣姦邪、小人構黨、作威福亂政者劾;凡百官猥茸貪冒壞官紀者劾;上書陳言乃是臣子本分。」


  朱祁鈺搖頭說道:「朕問你什麼朕當初申斥都察院,都申斥了哪三件事!你跟朕扯什麼科道風憲之職!」


  「朕問你,朕,當初申斥了什麼!你跟朕說說,朕,當初申斥了什麼!」


  顧耀當然不太記得了,當時陳鎰倒了霉,他太興奮了,也只記得陳鎰倒霉的事兒了。


  朱祁鈺深吸一口氣說道:「朕來告訴你,第一件事,就是不要私自稽首跪拜禮,第二件事,就是不要違反宵禁命令,五城兵馬司管不住你們,朕管得住。第三件事,才是之前總憲之選。」


  「你們天天嚷嚷什麼君父乃是萬民之表率,朕專門下旨申斥,你們只看到了總憲之位空懸,前兩件事忘得一乾二淨!」


  「朕問你,你可有一點恭順之心?來人,廷杖!」


  盧忠這次可不是幸災樂禍了,他帶著兩個大漢將軍,直接將顧耀拖了出去。


  這可是結結實實的廷杖,即便是墊著墊子,顧耀在上朝的時候,也只能被人抬著扔在了奉天殿內。


  「即刻罷黜顧耀一切官職,永不聽用,三代之內,不得科舉。」朱祁鈺余怒未消,處罰的理由,並不是他彈劾于謙,而是自己專門聖旨申斥,顧耀膽敢不聽。


  他天天等著殺雞給猴看,這隻雞終於出現了。


  朱祁鈺頗為平靜的說道:「顧耀,可心有怨懟不忿之意?」


  于謙面色不忍,猶豫再三,還是站了出來,俯首說道:「陛下,風憲之職,乃是科道本職,上奏言事惹陛下震怒,廷杖與罷黜乃應有之意。」


  「但是罪不至死。」


  于謙已經察覺到了朱祁鈺話里不對勁兒,以他的了解,罷黜、永不聽用、三代不得科舉,這還沒算完。


  陛下這是…要殺人啊!

  這就是于謙,整個一老好人,一點權臣的覺悟都沒有,被彈劾了,還替人求情。


  朱祁鈺甩了甩袖子,看著朝臣,估計都在想,陛下好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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