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隱匿的惡魔
賀天易在屍檢台忙了一個上午,終於從這副“人骨拚圖”中解讀出了死者所遺留的訊息。死者為女性,年齡在70歲到80歲之間,至少生育過兩個子女,係被鈍器重擊頭部身亡,雙手及左手兩根手指被利器切斷,死亡時間距今已有15至20年。這也就意味著如果確認死者死亡時間超過20年的追訴期,那麽根本無須立案。
??顏一寒拿著這份報告,一個老人在10多年前被殘忍地殺害,並被斬斷雙手,如此殘忍的手段,難道凶手和她有什麽深仇大恨?被掩埋的骸骨時隔多年在清明當日浮現,似乎在訴說著自己的冤屈。作為警察的她多麽想還每位受害者一個公道,但是就這起案件來說,能否立案目前還是未知!
??“一寒、一寒!”看顏一寒拿著屍檢報告發愣,謝駿昊連叫了她兩聲。
??“嗯?什麽事兒?”
??“想什麽呢?在想這案子過沒過追訴期?”
??“你怎麽知道?”
??“因為.……”
??“隊長,我回來了!”沈迦銘拿著一疊資料走了進來,“這所古宅的主人原是張玉華,生於1921年,漢族,1998年11月失蹤,後在2003年被申報死亡,現在房產持有人是她孫女李依蓮。”
??“李依蓮的情況呢?”
??“李依蓮,出生於1970年1月22日,漢族,於1999年到日本留學,前年回到國內,目前居住在S市。”
??“有張玉華的照片嗎?”
??“在這兒!”
??這是一張證件照,照片上的張玉華看上去五六十歲,慈眉善目,顯得很貴氣。
??“這老太太家世不一般啊!”一直在旁邊看資料的謝駿昊說。
??“人家是官宦之後,張家祖上在清朝時曆代為官,民國初年舉家遷來T市,不過家中人丁不旺,張老太是獨生女,丈夫是招贅的女婿,早亡,他們生育了兩子一女,小女兒幼年夭折,兩個兒子和大兒媳在**中過世了,二兒子終生未娶,隻留下李依蓮一個孫女。”
??“死者是張玉華的可能性很大,我去找賀醫生做顱相重合,駿昊,你和迦銘聯絡一下她的親屬,最好能盡快做DNA比對。”顏一寒說完拿著那張照片出去了。
??“駿昊哥,咱隊長是個十足的女漢子,這哪兒像昨天住過醫院的啊,比我都有精神頭兒!”
??“你小子,別貧了,快幹活兒。”始終低頭忙著敲擊鍵盤,趕寫季度報告的海倫不失時機地“批評”起這個師兄。
??謝駿昊想起昨晚在醫院急診室的情景,臉上竟不由得泛起了微笑。
??忙了一晚正在休息室打盹兒的賀天易,沒有察覺到顏一寒的到來,而她也被法醫室那個新來的漂亮女助手攔住了。
??“顏隊長,賀醫生昨晚整夜沒合眼,這才剛休息一會兒,你有什麽工作可以交代給我。”
??“用這個和昨天發現的骸骨做一下顱相重合。”顏一寒把張玉華的照片交給了賀天易的助理-——“護主心切”的林夕。
??林夕看了看照片,“這照片太小了,也不夠清晰,很可能造成去點不準,結果是會有偏差的,我隻能試試看。”
??“這隻作為初步推斷,稍後會做DNA比對的。”
??“那就好!”林夕說完轉身進了實驗室。
??自己哪兒惹到這個小丫頭了,和她總共沒見過幾次,怎麽每次都是不冷不熱的,顏一寒心裏有些納悶。她當然不知道一心傾慕賀天易的林夕可是把顏一寒當成了頭號兒勁敵,對她自然沒好氣兒了。
??“喂,鄭局。”顏一寒的電話響了。
??“小顏,你在局裏?”
??“是,我在法醫室。”
??“你現在馬上到我辦公室!”鄭功語氣相當嚴肅,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又是什麽事兒?聽起來好像情況嚴重。
??“咚咚咚”顏一寒敲了敲局長辦公室的門。
??“進來!”
??除了鄭功以外,裏麵還坐著另一個人。
??“小顏,來,我介紹一下。這位是B市刑偵大隊的孫隊長。”
??“孫隊長,你好!”
??“你好,你就是顏隊長吧!我是孫立文。”孫隊長說著和顏一寒握了握手。
??“小顏,孫隊這次是為了‘臉譜殺手’的案子過來的。”
??“什麽?!”
??“哦,是這樣的,上周我們發現一具畫著臉譜的屍體,和之前這裏發生的‘臉譜殺手’連環凶殺案非常相似,所以我過來想了解一下詳細的案情。”
??“小顏,你要配合好孫隊的工作!”
??“一定!”
??“孫隊長,你和小顏就先去隊裏吧,有什麽需要盡管說!”
??“好的,鄭局,那客氣話我就不說了。”
??孫立文和顏一寒離開了局長辦公室,“顏隊,‘臉譜殺手’的案子一直是你負責的,是吧?”
??“對,前後共出現了四名被害人,從一年前開始沒再出現類似的案件。”
??“這麽說,凶手銷聲匿跡已經一年了。”
??“嗯,所以剛剛聽到這個消息時,我也有些吃驚。”
??“難道是轉移作案地點了?”
??“不排除這個可能,等看了詳細的案情再說吧。”
??“駿昊、迦銘、海倫,這位是B市刑偵大隊的孫立文隊長,是過來調查‘臉譜殺手’的。”
??“臉譜殺手?!”三個人同時發出驚呼。
??“對,上周我們接到報案,在B市機場附近的樹林裏,發現一具男屍,臉上塗著油彩,和你們這兒之前發生的連環凶案的作案手法十分相似。”
??“我說這個殺人狂怎麽沒動靜了呢,原來是去B市了。”沈迦銘對這個殺人惡魔也是恨之入骨,說話時有些激動。
??“還不能確定這就是一人所為,不排除模仿犯案。”謝駿昊的頭腦一向比較冷靜。
??“孫隊,這是有關‘臉譜殺手’的全部資料。”顏一寒從辦公室的抽屜裏拿出一厚遝卷宗,遞給孫立文。
??每次看到被害人一張張的照片,自責、愧疚就會襲上她的心頭。整個偵查過程中不但沒有找到決定性的證據,反而還搭上了戰友的生命。謝駿昊雖然看在眼裏,但此刻卻不知要怎麽安慰她,隻有盡早抓到凶手,才能解開這個心結,所以自己也仔細看著這些凶案記錄。
??T市發生的四件命案,死者均為男性,當然第四個死者就是吳靜楠。與B市出現的凶案相比,現場情況和作案手法確實有很多相似之處,如果真是同一人所為,那麽他/她為什麽在消失一年多以後,選擇在B市再次行凶呢?
??“顏隊長,這案子發生後,媒體報道過嗎?”
??“有過簡單的報道,但對作案細節沒有公開。”
??“哦,是這樣……”孫立文沒再說話,看著幾件命案的現場照片,陷入沉思。
??陳海倫看著已經指向12點半的時鍾,又摸摸咕咕直叫的肚子,用手拉了拉旁邊迦銘的衣服,示意他看看時間。
??“隊長,你看這都12點半了,要不咱先帶孫隊去吃點兒東西吧!”
??“就是啊,孫隊遠道而來,一定餓了吧!”海倫在一旁幫腔。
??“哎呀,光顧討論案情,都這個點兒了,耽誤大家吃飯了啊!”孫立文抱歉地說。
??“孫隊,別這麽說,是我疏忽了。”
??“大家都別客氣了,再不走,一會兒食堂可就沒吃的了!”謝駿昊說。
??“哈哈哈,這話說得實在,走,吃飯去!”孫立文本就是爽快人,三兩句場麵話過後,就不再客套了。
??一大隊極少在食堂裏“集體出現”,整個分局都知道這顏隊長是個“獨行俠”,今天大家難得看到他們的“全家福”外加一名“親戚”。
??除了沈迦銘和陳海倫以外,其他三個人的心思都沒在吃飯上,現在他們心裏想的全是同一個問題-——B市的凶案真的是‘臉譜殺手’犯下的嗎?一直以來,顏一寒總隱約感覺自己才是這個“瘋子”的目標,而他/她就在距離不遠的地方伺機而動。並未經手此案的謝駿昊在剛剛看過幾組照片後,發覺死者臉上的臉譜似乎暗含著某種深意,凶手借此要表達什麽?從事刑偵工作多年的孫立文雖然參與偵破過不少案件,但是這麽詭異的現場還是第一次遇到,高度的職業敏感讓他首先想到了T市發生過的類似案件,然而翻看檔案後,他卻覺得自己也許正在走進凶手設下的圈套!
??這幾個人異常安靜的用餐模式和食堂的嘈雜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其他部門的同事有的甚至投來了好奇的眼光,心想真是“奇特”的“模範大隊”。
??用餐過後,S市公安局發來了傳真,內容為李依蘭的詳盡資料和聯係方式。沈迦銘立即撥打了上麵所寫的電話,但手機卻是關機的狀態,又聯係其所在公司,得到的答複是李依蘭已於前日飛赴加拿大,回國日期尚未確定。他隻好再次致電S市公安局請對方協助以盡快聯係到李依蘭,因為她是目前唯一一個可以同“老宅骸骨案”進行DNA比對的人。
??整整一個下午,孫立文的眼睛就沒有從“臉譜殺手”的案件卷宗上移開,B市的凶案與這些記錄上的內容及其相似,但他總覺得這並非一人所為,仿佛本案凶手雖竭力模仿並已達到了以假亂真的程度,可在某個關鍵環節上還是同T市這起連環凶殺案有著不一樣的“味道”。究竟是哪裏不對呢?
??這個殺手又出現了?既然已經給自己下過“戰書”,那麽又為什麽選擇去了B市?顏一寒的心中也滿是疑惑,同時又十分矛盾。她既希望這個滿手鮮血的殺人狂魔不再隱匿,從而有機會將其緝拿歸案,但更不希望出現新的受害者。
??“顏隊,單從犯案手法上看,這幾起案件的確十分相似,但是就B市的案子來說,我認為是存在模仿犯罪可能的。”沉默了差不多一個下午的孫立文突然開了腔。
??“您覺得凶手另有其人?”
??“雖然還不能肯定,但以我從警多年的經驗來判斷,這種可能性很大!”
??“其實,我也覺得‘臉譜殺手’不會離開T市。”
??“哦?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他/她的目標在這兒!”
??“什麽?”孫立文有些意外,“顏隊,你說的目標在這兒是什麽意思?”
??寂靜了大概十秒鍾後,顏一寒才有所回應,“海倫,你去歐陽那兒,把靖楠犧牲時手裏的那封信拿來。”
??這封信是她心中難以愈合的傷、不可忘卻的痛,雖不願提起,卻如同噩夢般驅之不散。B市的這起凶案像是一把滾燙的海鹽,重重地散在了那本就血跡未消的傷口上,唯有將“臉譜殺手”緝拿歸案,才能稍加療慰這痛徹心扉的傷。然而,這個“惡魔”卻如同人間蒸發,一年來渺無蹤跡,他/她到底隱匿在哪兒?難道又在醞釀著什麽陰謀?
??謝駿昊和孫立文都是第一次見到這個沾滿血跡的信封,深深的黑褐色仿佛講述著吳靜楠犧牲時的慘烈和凶手的凶殘。這是一封氣勢囂張、公然挑釁警方的“戰書”,正如顏一寒所言,信中所述的挑戰對象正是她這個屢破凶案的刑偵大隊長。
??“一寒,我覺得可以請犯罪心理專家幫助分析一下這個凶手?”謝駿昊提出自己的建議。
??“是啊,這提議不錯,我們局裏的幾起案子就是借助心理專家提供的關鍵信息破案的。”
??“我找過幾位這方麵的專家,但是並沒有得出什麽突破性的結論。”
??“我可以給你推薦一位,他是不久前從美國回來的心理學博士,專門研究犯罪心理學,我們好不容易才請到他,對了,他也是你們T市人。”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沈迦銘好像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盞明燈似的,“隊長,也許這心理專家能幫咱們找到突破口呢!”
??“一寒,我也認為可以試試,至少多一個機會啊,總比現在這樣毫無頭緒的好。”
??“我也覺得謝隊說的對。”
??“顏隊,你的意見呢?”孫立文看向顏一寒,同時其他三個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到她身上。
??“駿昊,你和孫隊長去聯係心理專家吧。”
??顏一寒的反應有些出乎眾人的意料,孫立文的提議可以說給一直困擾大家的懸案帶來了新的希望,但是比誰都想抓到凶手的她,在請心理專家這件事情上的態度卻有些消極,這是為什麽呢?
??“一寒,給你顱相重合的結果。”賀天易走了進來。
??“小賀!”
??“孫隊!你怎麽在這兒?”
??“你們認識?”
??“哦,小賀以前到我們局學習,還幫我案子裏的被害人做過屍檢呢,也算是同事了吧。”孫立文說著很親切地拍怕賀天易的肩頭,“哈哈哈,幾年不見,你又精神了不少啊!”
??“嗬嗬,您就愛開玩笑,您來這兒是.……”
??“‘臉譜殺手’!”
??“什麽?”
??孫立文把情況大致地同賀天易說了說,在這其間,顏一寒拿過顱相重合的報告,把注意力又放到了這起新的案件上。
??“怎麽樣?那具骸骨是張玉華嗎?”謝駿昊關切地問。
??“相似度為70%,不能完全確定,必須進行DNA比對。”
??“現在還是聯係不上疑似被害人的孫女,她是張玉華唯一的親屬。我已經請S市公安局協助了,應該很快就會有消息的。”迦銘說明著情況。
??孫立文似乎很欣賞賀天易,和他聊完案情後,竟然聊開了家常,特別是對他的個人問題十分關心,“小賀,你這麽好的條件,怎麽還單身呢?不應該啊!回來我給你物色物色,肯定沒問題,嗬嗬嗬.……”
??“啊……不用了,孫隊,我暫時還沒考慮這個。”
??“怎麽能不考慮呢,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嗬嗬嗬.……”
??“賀醫生,還不快謝謝孫隊啊,看來吃你喜糖的日子不遠了啊!哈哈哈.……”謝駿昊又在一旁“煽風點火”。
??賀天易是個老實人,知道自己說不過這個“冤家”,索性沒理他,隻是瞪了他一眼,同時看了看顏一寒。她好像沒聽到他們之間的談話內容,一個人坐在那兒,出神地想著什麽。
??“叮鈴鈴……”辦公室的電話響了。
??“喂!”海倫接起電話,“好的,知道了。”
??“謝隊,警衛室來電話說你女朋友來找你了。”
??“什麽?我哪來的女朋友啊?”
??“這我怎麽知道?哦,那女的叫梁佳。”
??“又是她!”謝駿昊氣得牙根直癢癢。
??“哎呦,恭喜啊,謝隊長,好事將近了!”賀天易終於抓到了一個“反擊”的機會。
??“她根本不是我什麽女朋友!”
??“別管是不是,人家在門口等著呢。”海倫陰陽怪氣地說。
??顏一寒看看時間,已經快六點了,“駿昊,你去吧。大家也下班吧,孫隊,走,我送你去招待所。”說完拿起外套,轉身又對賀天易說:“賀醫生,今天又辛苦你了!”
??“一寒,你我之間不用這麽客氣的,你身體剛好,早點兒回去休息,還是我去送孫隊吧!”
??“我沒事兒了,孫隊,咱們走吧!”
??孫立文邊收拾東西,邊笑眯眯地看著賀天易,那笑容好像在說看穿了他的什麽秘密似的。
??而謝駿昊一直用無辜的眼神看著顏一寒,心裏煩死了那個梁佳。
??孫立文的車跟在顏一寒的車後駛出分局,開到大門口時看到一個年輕女性在和謝駿昊拉扯,他在心裏不禁說道“小夥兒長得太帥也是麻煩啊!”
??謝駿昊又一次明確地拒絕了梁佳,而且近似警告地告訴對方不要再做出類似的事情,那嚴肅的表情連下班路過的海倫和迦銘還都是第一次看到,他們沒想到平時臉上總洋溢著暖心笑容的這位謝隊長還有如此冷峻的一麵。
??然而,那個梁佳不但沒有生氣,更沒有被嚇到,而是愈加感到謝駿昊是個真正的男子漢,正是自己一直以來尋覓的理想對象。
??好不容易打發走了這個女二五零,謝駿昊想去向顏一寒解釋,可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於是,他調轉車頭,向公安局招待所的方向開去,希望能從孫立文那兒打探到一些消息。
??其實,幾天來,顏一寒的心中都很煩亂,這都源自那封掀開她久違記憶的電郵,本以為自己已經釋懷,沒想到區區幾句話語就又把她帶回到曾經的花季,喚起已被時間忘卻的陣陣隱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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