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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目瞪口呆

  崇禎十六年十月二十日晚(公元1643年11月30日),武昌,平賊將軍府。


  雖然在屋子裏烤著火盆,但左良玉仍然感覺很冷,他意識到這又將是一個寒冬。


  不過身體上的冷,左良玉不怕,他怕的是心中的冰涼。


  就在剛剛結束不久的召集眾將通報緊急軍情時,他的兒子帶著一幫部將再次大肆嘲諷了一番李平的不知天高地厚,說起300多裏外正在被圍攻的嶽州更是滿滿的幸災樂禍。


  左良玉很想罵他們,但想了想後還是忍住了。


  他知道他們為什麽會這樣。


  也許隻有李平戰敗才不會彰顯出他們的無能,也許隻有李平摔的爬不起來才能讓他們的顏麵得以保存。


  當然,史明的事也是一個刺激。


  盡管左良玉還想不通一向很得左夢庚喜歡的史明為什麽會那樣做。


  史明及其部下並非什麽善類,投靠文官怎麽可能比自己這裏愜意和不受約束,何況那邊的山還不比自己這邊大,這不是一個腦子正常的武將該做出的選擇。


  當然,左良玉也意識到自己的某些做法可能刺激到了目前看同樣心思很不簡單的史明。但他覺得自己並無過份,甚至是相當的溫柔和容忍。


  並且他也給了史明足夠多。


  從部將們流露出的反應也能看出,他們同樣對史明真心不理解,這與刻意恭維他們父子和對李平進行嘲諷是不一樣的。


  左良玉很擔心李平。


  當然,這並不是說左良玉希望李平完全平安無事。


  他隻是不希望李平軍滅身死。


  左良玉很清楚,一旦李平全軍覆沒,張獻忠的下一個目標就該是他了。


  左良玉從來都不看好張獻忠會繼續南下。


  何況據他們剛剛收到的與嶽州軍情同時抵達的來自河南部下劉洪起(原河南山區超級大土寇)快馬送來的緊急通報,潼關已於十月初六被李自成攻破,孫傳庭戰死,大明正在風雨飄渺。


  左良玉很清楚孫傳庭戰死意味著什麽,也肯定張獻忠清楚這意味著什麽。張獻忠一旦知道消息,更不可能往南邊都是瘴氣的地方跑了。


  可沒了李平,他該怎麽麵對張獻忠。


  彼一時此一時,難道去指望一群被打出了心理陰影的敗軍之將嗎?

  這幫混蛋才見到張獻忠軍隊的影子,就直接把剛剛占據的臨湘縣拱手讓了人,而蒲圻縣更是連張獻忠軍隊的影子都沒見到就直接放棄了,完全是望風而逃。


  事實上,左良玉比原本的曆史上要虛弱得多。


  從廣濟到蒲圻,連續的兩次大敗,這是原本曆史上的左良玉並沒有經曆過的,這導致目前的左良玉軍隊無論在實力上和士氣上都遠不能和曾經時空上的他進行對比。


  不過左良玉也許很自負,但他並不蠢。


  他很清楚九月份大敗給他的軍隊尤其是官兵心理上造成的巨大影響,也認清了張獻忠目前實力已經遠超過他的事實。


  但他的兒子顯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左夢庚不但對孫傳庭的敗亡沒有感覺,甚至對張獻忠也還停留在容易對付和不足為慮的老印象裏,對在蒲圻的巨大失敗也還是隻簡單認為大意失荊州沒什麽大不了的。


  這讓左良玉心中滿是憂慮和悲涼。


  他老了,他的兒子還是如此不成器可如何是好。


  當然,史明的事也加劇了左良玉惡劣的心情,這是一個很不好的征兆。


  突然猛烈的咳嗽了好幾下後,焦慮的左良玉用手帕捂住嘴接住咳出的痰,在眼前微微打開手帕瞄了一眼那痰中的血絲後又輕輕合上,然後故作自然的對身旁話語戛然而止的黃澍微微笑了一下,示意其繼續說。


  此時正在與他私談的監軍黃澍被左良玉認為是個少見的明白人,同樣也不蠢。


  黃澍不僅意識到了孫傳庭敗亡產生的重大影響,而且也對李平和嶽州表現出了深深的擔憂。


  盡管對李平很不滿,黃澍同樣不希望李平兵敗身死。


  而且黃澍也對史明的事表現出了極大氣憤,再次表示一定會與官場中的同僚聯絡,讓史明吃不到好果子。


  這讓左良玉冰涼的心中多少有了那麽一丟丟安慰。


  但這並不能解決根本性問題,他們該如何麵對張獻忠的四十萬大軍?

  一談到這個問題,左良玉和黃澍隻能相視無語!


  “前日賊人第一次攻嶽州就險些破城,我們的探子在小船上看得真切,城內火光四起,城頭四處廝殺。嗬嗬!嶽州守不住了,也許現在就已落入賊手。”左夢庚剛一回到自己宅內就有些興奮的對自己夫人說,接著還轉頭去向仍在屋子裏的侍女雪晴要酒喝。


  左夢庚的媳婦王氏見狀有些發愣,但她還是對看著自己征求意見的侍女雪晴點了下頭,然後才皺著眉頭說:“李平雖然跋扈,但不管如何對我是有恩的,也對我們一直十分孝敬,夫君如此興奮甚是不妥,這會寒了部將們的心。”


  王氏對嶽州之前的情況和李平的處境是知道的,宋寶來在第一時間就將對敵俘虜審訊得到的信息通報到了武昌,並請求過武昌的支援。


  “我知道,我知道,我在外人麵前一直很克製。這不回到自己房裏才不想繼續憋著麽!我是真忍不住高興。隻要看到李平倒黴就高興。”左夢庚口是心非的快樂說。


  王氏見狀無奈的搖了搖頭。


  她知道自己整日裏拿當初公公與其原來的小兵後來的總兵方國安之間親密無間並互相扶持甚至被人稱頌的故事勸諫從來沒有被丈夫聽進去。


  自己的丈夫自己最了解。


  不過王氏倒也沒有因此埋怨過丈夫和表現出對李平的過份關心。


  她清楚李平和方國安畢竟是不同的。


  而發生了那麽多事,尤其是李平都已經單飛了,她當然不可能還繼續胳膊肘往外拐,對那個讓自己男人和公公越來越沒麵子的李平繼續抱有極大的善意。


  但李平對她的恩,她也還在繼續記著,好感也還有。


  這是一種非常複雜和很難幾句話可以說清楚的心理。


  想了想後,王氏遲疑的問:“嶽州失陷看來已不可逆,但那李平手下畢竟有一萬精兵,走脫應該還是有可能的吧!”


  “孤懸野外無堅城可憑,前有賊首獻忠親領的十萬大軍,後路又被斷。想走脫,難啊!這與李平以前憑陰謀詭計和走狗屎運打的那些仗是完全不同的。不過李平此人狡詐,走脫倒也不是沒有可能,但估計也剩不下什麽了!”左夢庚努了努嘴說。


  此時,侍女雪晴正好拿了酒重新進屋給左夢庚去倒,王氏眼睛猛的一亮,笑著說:“如果這樣最好,到時正是夫君展示仁義的時候。”


  “什麽?夫人,我知道你一直念李平的好。可這不給咱們添堵麽?那小子頭有反骨,喂不熟的。”左夢庚舉著酒杯愣住了。


  王氏狡黠的笑道:“我們把雪晴嫁給他。從前李平心高氣傲看不上咱們雪晴,但那個時候他就沒得選了,甚至估計還要巴不得。


  這樣既把李平這員不可多得猛將死死綁在了我們的戰車上,也向外人展示了我們的不計前嫌和對舊部的愛護,還殺了李平的傲氣,讓他以後再也沒心氣翻到夫君頭上,隻能乖乖供我們驅使,同時也算給夫君出了口惡氣。”


  “妙啊!”左夢庚禁不住大叫了一聲後將懷中的酒一飲而盡,然後上上下下打量起身旁已經滿麵潮紅呆住了的侍女雪晴。


  “再倒!”左夢庚壞壞的笑了,然後對著侍女雪晴的屁股就拍了一下。


  侍女雪晴被拍了一個激靈,臉也更紅了。


  她有些不安和扭捏的看向王氏。


  但王氏隻是樂嗬嗬的說:“我知道你這小蹄子早想了,隻是從前你早配不上人家了,現在我這也是成全你。看你這大屁股,一定能給那李平生個兒子。”


  “謝夫人成全,謝夫人成全。”侍女雪晴激動起來,並緊著給又幹了的左夢庚倒第三杯酒。然後剛倒完酒,她就忍不住捂著嘴哭起來。


  左夢庚錯愕了一下。


  當看到王氏笑咪咪的對他點頭後,他一下狂笑起來,然後一把將雪晴拉入懷中有些報複性的又摸又捏了起來,並直到自己的夫人表情有些慍怒後才站起來一把將王氏抱了起來說:“夫人,今天為夫太高興了,我們一定要快樂快樂”。


  左府內各人心情有陰有陽的睡不著覺,仍在武昌城內的袁繼鹹同樣也睡不著覺。


  他心情沉重的獨坐在窗前看著皎潔的月光發呆。


  袁繼鹹雖然沒有參加左良玉的緊急軍情議事,但所有的消息他都已經知道了。


  史明的事其實就是他派人通知的章曠,並讓章曠把消息傳到嶽州去的。


  至於那個楊明,自他離開總督的位置後就一直避免與其發生交集。而楊明有沒有已經傳過了消息,他也不關心,他隻想盡自己的一份力,增加一份佐證。


  隻是現在這些好像都已經成了無用功,袁繼鹹滿是苦澀。


  但更可怕的還是來自北方的消息,那個讓他一直敬仰的孫督師的隕落,袁繼鹹一想到就禁不住潸然淚下。


  然後,他意識到他敬仰和欣賞的人好像命都不太好,他的心也因此一陣陣抽痛。


  痛苦中,天開始漸漸的發亮。


  一陣急切的馬蹄聲突然在寂靜的城市中響起也因此格外醒目。


  袁繼鹹的心在驚悸中直接掉到了穀底。


  他沒有派老仆去打探消息,也沒有打算正冠直奔馬蹄聲消失的左府方向,隻是靜靜的坐著,然後喝了一口苦茶。


  由於心情好,左夢庚不僅發了小半個晚上瘋,還始終表現得異常的神勇,但也因此累成了狗,睡的很香很沉。


  這讓他在大清早被急切叫醒時十分惱怒。


  “什麽事這般急,連覺都不讓老子睡?”在被窩裏的左夢庚有些憤怒的對著屋外大喊。


  “老爺急著召少帥前去議事,說是總兵李平在白水大敗了張獻忠,並於前日回軍解了嶽州之圍,陣斬賊首混天龍。”之前呼喚並敲門的年輕男仆緊張的在門口哆哆嗦嗦回答。


  “什麽?你再說一遍。”伴隨著一聲匪夷所思的大喊,屋門以令人不可思議的速度被打開了,然後不懼寒冷光著身子的左夢庚一把就將門呆愣住的年輕男仆領口揪了起來。


  嚇壞了的年輕男仆剛想回答,眼睛卻不由自主的瞟到了突然出現在內屋門口處隻混亂披了一席被單的春光大泄女主人,然後他的鼻血就流了出來。


  在被狠狠踹倒時,這年輕的男仆看到那個他最熟悉的侍女雪晴也正癱倒在與內屋相對的小外間門口。


  消息傳到黃澍府上時,很早就起來並靜默思考的黃澍正在喝茶。


  聽到消息,他眼睛瞪得溜圓一口茶水就噴了出來,然後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一直沒睡的袁繼鹹茶杯也碎了,雖然他還繼續安坐著,但陰暗的臉龐卻露出了一縷笑容。


  這一天清晨的武昌城內,也不知碎了多少茶杯,整個城市也很快少見的在清晨就喧沸和人來人往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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