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金色十月
對於參謀長馬永的煩惱,連長周文完全沒有感覺,這幾天他光顧著大開眼界了。
??現在已是拉練的第七天下午,全營正延著一條山穀慢慢前行著,周文一邊強打著精神機械的跟著隊伍走著,一邊四顧著兩側的山勢。他的腦海裏正想像著在戰鬥總結裏看到的那日山穀遇襲戰的場景,雖然這並不是那條山穀,但並不妨礙他舉一反三的想像與思考。
??除了大腦仍在不斷的思考和探索外,周文的身體早已沒了前幾日的激情,隻剩下麻木和疲憊。他的雙腿盡管都打著綁腿,但仍然酸脹的非常難受。雖然他的心還在渴望,但他的身體卻希望能再也不要走下去了。
??就在這時,一陣軍號聲突然在隊列的前部傳了過來,它的聲音非常響亮,很遠處都聽得很清晰,一看就是幾把號一起吹的。
??整個隊伍中的人立即都豎起了耳朵傾聽,很快所有人就都停下了腳步,等待著自己直屬長官的進一步命令。
??這是休息號的號音,目前所有人最熟悉也最喜歡的曲調。
??這時,周文身邊已經停下來的士兵們都向周文這裏看來,眼睛裏充滿著渴望。
??周文先對就在他前麵也看向他的排長錢冬子擺了擺手,表示沒事,然後轉頭對身邊的一名傳令兵道:“通知各排正常休息”。
??很快,整個一裏多長的隊伍中就接連不斷的響起了“原地休息”的命令聲,大多數連隊也都在下達著相同的命令。
??隨著一個個排長們的吆喝,整個長長的隊列瞬間就散倒在了道路的兩旁,不少士兵幹脆就直接背著背包坐在了地上,讓地麵充當起沉重背包的支撐和自己倚靠的靠背。
??雖然也很累,但周文還是想讓自己盡可能的顧及一下形象。他就近找了一塊大點兒的石頭,把手中的長矛扔在一旁,取下橫放在背包頂部的雁翎刀,又慢慢卸下沉重的背包放在一旁,然後才一屁股坐在石頭上。
??坐穩之後,周文拿出腰間的水袋喝了兩口水後,看著放在一邊的碩大背包有些發直。
??這個大背包每人都配發了一個,上麵一般放著卷起的薄被子,裏麵放著糧食、衣服、鞋子、書和自己人所有的個人用品,沒有這次拉練,他都不知道自己已經攢下了這些家當,也太沉了。
??發了十幾秒的直,周文想起了什麽,開始習慣性的四處張望。
??越過散亂著坐倒和躺倒的士兵,周文很容易就看到了不遠處的副連長嚴明正在給一個排長安排警戒任務,有幾名沒背背包的士兵已經拿著刀槍開始走向兩邊的遠側。再往高看,兩邊的山穀頂部可隱約見到紅旗的晃動,那應該是一直保持在兩側活動的偵察連或者其他連隊的警戒力量。
??放心的收回了目光後,周文從背包的側麵翻出一個很小的竹筒,打開後往手上倒出了一小點兒白花花的粉末,那是細鹽,他輕輕的將手上的粉末添了個幹淨,又喝了兩大口水。
??他需要補充一些鹽,今天他們沒有進行什麽特別的課目演練,就是走路。從早上醒了就被催促著立即上了路,連早飯都沒吃上。
??然後就是一直在走,一個時辰才能大概休息很小的一會兒,中午也仍然沒有組織統一的就餐,餓了就自己找出幹糧邊走邊嚼。到現在估摸已到了申時(15:00-17:00),汗都不知流了多少,實在是乏得緊,適當的補充淡鹽水是他在衛生課上學到的,隻是現在他完全沒有心情為自己調一小筒淡鹽水,隻求最省事的做法。
??喝完了水,周文沒有立即收起小鹽筒,而是百無聊賴的拿在手中把玩了起來。
??這樣的小鹽筒每個士兵身上都有一個,也是這次拉練時發的,每個裏麵裝的都是滿滿的細鹽,隻有大戶人家才能用得起的細鹽,還是最精細最昂貴的那種。
??自打到了這李平的營中,他就再也沒見過粗鹽,再也沒見過哪個人為吃不上鹽而難受萬分,更令人不可思議的是這鹽對他們還敞開供應,完全沒有限製。雖然他對這樣的“奢侈”早已見怪不怪,但仍然好奇的很,再有錢,也不能這麽浪費啊!何況哪裏能搞到這麽多細鹽?
??正在周文胡思亂想的時候,一個營部的傳令兵找到了周文,他來傳達司令部的一個口頭命令:明天,五連要派出一個排的兵力在全營的右側進行探查前進,並承擔警戒任務。
??周文立即表示“收到命令”,那傳令兵也不多說,立即轉身離去。
??對於這種普通的命令、又是大軍在一起時的傳令,基本都是口頭傳達,書麵命令隻有極重要的和不在一起時才會使用。
??而對於這種口頭命令也沒有人會去懷疑,因為上級下派的傳令兵按規定必須是部隊非常熟悉的專職傳令兵才有效,新任的傳令兵都必須有老傳令兵陪同一段時間後才被允許單獨執行任務,這是很簡單也是很有效的一種防止別人冒名頂替的手段。
??收到命令後,周文略盤算了一下打算讓哪個排去。對這樣的任務,他已不再陌生,所以他此次也不打算再親自帶隊了,因為前天他們連已經擔任了一次大軍左側的警戒任務。
??那次他親自帶了一個排去體驗,這次他想讓別的排長也獨立去體驗一次,這樣的訓練應該盡可能多的讓指揮員們都有機會去曆練,至於副連長,他也算“老兵”了,機會還是讓給別人吧。
??又喝了兩口水後,前方的號音再次響起,這次的命令是“繼續前進”。
??本來還散倒在道路兩旁的官兵們都“呼啦”一下子快速的起立並自行排好了稍鬆散的原隊形,也有個別仍然不長記性的“磨蹭鬼”們立即就受到了班長和排長們的大聲訓斥。很快,部隊就從前至後的再次動了起來,人們繼續邁開了步伐。
??到了晚上,部隊選在了一片鄰著小溪的林地中宿營,篝火終於被升了起來,炊事班的鍋裏也煮上了濃稠的雜湯。
??周文熟練的在自己的整個連隊都轉了一圈,他嚴格按照所學到的把警衛設置、帳篷的搭建、臨時廁所、炊事班準備的食物、官兵的身體狀況、騾車的狀況以及車上物質等等都檢查了一遍。
??雖然他知道現已經不用每天都檢查、也不用每項都檢查,但他仍然放不下心來,作為一個“新人新官”,他隻是希望盡可能多的熟悉和了解部隊的點點滴滴。
??好不容易等所有的士兵都已經吃上了熱飯、喝上了熱湯,周文和副連長以及四個排長才去盛上自己的吃食,大家也自然而然的聚到了一起。
??吃著熱乎乎的飯,喝著明顯偏鹹的湯,周文感覺自己的身體終於暖和了起來,力氣也好像回來了不少。
??這時,一個排長忍不住抱怨道:“不是說計劃隻有七天麽,這都七天過去了,可我們現在還是沒有回去的跡象,這天天吃不香睡不好的,可真難受!到底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這話才說了一半,周文就已經覺得有些不妥,他的眉頭不經意的皺了起來,他有些猶豫,於是瞟了排長錢冬子一眼。
??果然,排長錢冬子已經將飯碗放在了地上,他的眼睛圓圓的瞪了起來並凶狠狠的看向那說話的排長,緊接著一頓急頭白臉的訓斥如期而至:
??“怎麽,剛知道啥叫吃飽穿暖就把自己當老爺了?也不想想這些都是誰給你的,不知感恩卻在這裏刮躁,可還知道什麽叫臉麵?真是不知好歹。上頭的安排是你該妄議的麽!讓你幹啥你就幹啥,哪裏那麽多廢話。”
??那排長被訓得麵色一下子通紅了起來,但他沒敢反駁,隻是訕訕的小聲說:“我沒別的意思,沒別的意思,說錯了,說錯了。”
??錢冬子一臉鄙夷的“哼”了一聲,也沒再多說。
??周文想了想,也不知說什麽合適,於是場麵一時有些冷,沒人再言語,隻剩下六個人低頭的吃飯聲。
??尷尬了一會兒後,副連長嚴明清了兩下嗓子,看來他想打破這種沉悶,於是眾人都抬起了頭,這時嚴明果然開了口:
??“冬子,咱營裏出了賊這事兒,你分析分析能是誰幹的,你小子路子廣,可有什麽消息沒?說說沒事的,咱這幾個都是不可能的,有啥家當都在明麵上,也藏不下。咱們也當當狗頭軍師,沒準還能立個功啥的。”
??叫錢排長為冬子,整個五連也隻有嚴明敢這麽叫。這家夥是跟李平一路從朱仙鎮撤下來的,還跟著李平一起打過山穀遇襲戰,資曆絕對沒說的。對李平曾經的親兵他自然也就隨意的很,沒那麽多顧忌。
??錢冬子自然也不能說啥,反還要認真的說他也不了解更多的消息,然後還要接著嚴明給的台階也八卦的亂猜了一氣,畢竟都是一個連隊的,也沒什麽原則上的事,弄得僵了也是不好。
??於是很快氣氛就又熱烈了,大家都同仇敵愾起來。那個剛才說錯話的排長更是義憤填膺的說,他要知道是哪個不長眼的幹的,一定最先衝上去將他千刀萬剮。
??周文不禁對嚴明有些高看,這話題插得真好,比他這個讀書出身的可強多了。
??吃好了飯,安排好了明天的各項事務之後,周文在一片枯草上裹著薄被子竟一時睡不著,他透過樹枝的間隙看著天空中閃現的星星,腦子裏卻想著這些天的“奇遇”。
??尤其是這幾天,雖然非常非常的累,但他卻實實在在的學到了太多的東西,從如何組織行軍,到防禦、偵查、野營等等,這可比不出門強太多了,更重要的是他感覺到了自己的蛻變,那種由內而外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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