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蠻荒時代
李平騎著騾子快快慢慢的又跑了一陣兒，感覺嫻熟了許多，心裏也是慶幸，要不是以前有個戰友好這口兒，沒事就拉著他找地兒去騎兩圈兒，這光景兒要是現學可麻煩了。
??聽著遠方好久沒有稀疏的炮響了，想是今日的進攻又停了下來。看看天色，估摸要吃下午飯了，沒有戰鬥任務的部隊一日兩餐，誤了飯點，趙進又得不高興了，於是就下了騾子把灑鞋換上，牽著騾子往本哨的營帳慢慢走去。
??軟軟鬆鬆的棉底灑鞋讓腳寬鬆了許多，也涼快了許多。李平邊走邊努力回憶著明末的混亂史，懊惱自己當年閑時讀書隻求痛快和囫圇吞棗，到了用時卻想不起太多。
??對左良玉，李平倒是有幾分記憶，實在是他的部隊殺老百姓和搶掠地方很出名，但也就記得了他的部隊戰鬥力屬於比較渣的，被人打得到處跑，好像是敗多勝少，但不知為何規模卻始終很大。最後好像是退到了長江附近搶著搶著就斷檔了，各種故事突然就沒他了，也不知出了什麽事。
??記憶裏開封應是被圍了好幾次，也不知道這是第幾次，反正最後一次應是城破了，城內最後都開始人吃人了，也不知道又被誰弄了個水淹開封，農民軍也好、官軍也好、百姓也好，都損失慘重。
??大明要亡了，崇禎好像也就在位個十七、八年，隻是不知這崇禎十五年是一六幾幾年，隻知道亡的時候是1644年，應是沒幾年了，然後整個中國都到處打仗，一直打了很久，把很多省的人口都打光了。哦！天啊，這得跑到哪兒去安身啊！……
??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啊！古人誠不欺我也。又有誰能想到真會有用的這麽一天。
??“靠！靠！靠！”李平忍不住懊惱的大喊了幾下。
??但現在既棲身於此，還真得打足了精神，先活下去才是王道。若不是這杜遊擊對這趙蘭月甚是滿意，專門選出一個滿哨人馬護衛左右，並將趙進委了哨長之職，還真是要麻煩許多。
??他們哨內有三隊，每隊有三什，每什有兩伍，每伍有五人，全哨百十來人，采用的是這時代很多明軍通行的營哨編製。這杜遊擊也就3000來人馬，可真是當了回事兒。
??據說，哨再往上則是五哨為一總，五總為一營，也讓李平很長了些見識。不過，這稱呼上卻有些亂，大家通常在叫法上，將總也稱營，有時甚至將哨也稱營，不過好在這時習慣於在前麵加上頭領的名號，到也不至於亂。
??但不管如何，這左良玉部的營哨編製明顯更適合野戰，不像楊文嶽隻會慣用衛所軍的千總、百總來計數方便。
??哨內這些兵看著照別營瘦些、衣著爛些外，裝備起碼還是齊的，加上杜千總留下的幾匹馬騾，倒也有些樣子。不過真有事時，這些兵又有幾個能聽命於我們呢！哎！凡事還得多加小心才是，劃拉心腹還不是時候。
??正在琢磨著，李平發現已繞到了營帳邊上，自己隊內的傻大個兒劉三正站在那兒朝自己張望。
??“隊長，隊長…開飯哩！”劉三一邊喊著一邊小跑著過來接韁繩。
??李平遞了韁繩，隨口問到“隊內其他人可都在？”
??劉三撓撓腦袋說：“馬什長、趙什長不在，其他的都在。”
??李平略微皺了皺眉，“哦”了一聲，算是知道了，然後便徑直向內走去。
??到了地頭，卻看見趙進正劈裏啪啦的收拾人，李平默默地站到一旁沒有吱聲。看了一眼李平，趙進繼續板著臉讓人拿鞭子抽打幾個兵士，同時教訓著圍在周邊的眾軍，務必聽命聽令，違抗軍紀的下場很嚴重。
??高高的個子，板直的身材，再配上他那滿是坑坑窪窪、又黑又長的臉，讓趙進看起來很是唬人，李平有些走神，依稀看到了前世年輕時那個讓人敬畏的趙連長。
??看著打完了人，李平和哨內的王隊長及趙進便圍坐在一張小桌旁。不一會兒，有2個兵士端來飯食，幾人端起米飯就著幹肉和鹹菜便開始吃起來，估計是餓了，李平感到今日的飯菜比往日順口了不少。
??看著還少了一個齊隊長，李平也沒問，卻問了下剛才之事。“不知哨長因何動怒？”。
??王隊長笑嘻嘻道：“幾個小子好不更事，去夥軍那裏偷偷分食給上崗兵士留的飯，還想多分些水來，卻被夥軍抓個正著，哨長大人如何能慣著。”
??“這等不識抬舉的泥腿子，必得好生教訓，才能長得記性！”說到這裏王隊長一副不削一顧之相。
??“小姐之事，爾等必得用心，方不辜負杜遊擊抬愛之心。對部下，一定要嚴字當先，若不立好規矩，若哪日哪個兵卒衝撞了小姐，我等如何交代。有錯必打，須得讓他們有畏懼之心……”趙進接了話茬開始訓示。
??李平和王隊長都不停的點頭稱是。
??吃好了飯，李平一把拽住王隊長，問齊隊長跑哪兒去快活了？王隊長羨慕道：聽說帶著幾個什長到別營中吃酒去了，還帶著粉頭。聽此，李平也附和式的豔羨了幾句。
??和王隊長分開後，李平轉到自己地頭兒看了看自己的30來個手下，寬慰了剩下的什長幾句，並用言語給他戴了幾頂高帽，順便不著痕跡的用護衛小姐責任重大去點壓了他兩句。
??看這什長滿口應是，李平也不多說，轉身去尋趙進。
??等趙進從趙蘭月那兒聽候完吩咐出來，兩人便找了一個偏僻地兒說話。
??李平先將王隊長那兒聽到的說與趙進，又說了一下今天自己想起的曆史和思考。
??趙進聽完才接了話：“齊隊長的事兒知道就得了，有些事兒不是我們該管的。我隻是憂慮，這麽多部隊對峙下去，我們還是實力最強的一夥兒官軍，可看這營中哪有打仗的氣氛，有如集市一般！我現在擔心開封就是這次要破了，就怕是要大敗，一旦大敗被人掩殺，這時求命最是艱難。”
??李平接到：“還不至於吧！明軍有20萬人，開封就是破了，農民軍也應該沒有實力在野戰中打垮這麽多官軍，我記得曆史上農民軍也挺水的，打官軍很是費勁。前幾日，奪鎮子的戰鬥，那李讓的部隊聽說可是闖軍精銳，卻被打得夠嗆，想來大家都差不多，這幾天接仗，農民軍也沒占得多大便宜，他們的組織沒準兒更亂。”
??趙進看著李平，嚴肅起來。“糧食和水越來越緊張，這樣兒的部隊不用進攻，再等些日子，自己就得先垮掉。小心駛得萬年船，兄弟可不能大意！把馬練熟，關鍵時候好逃命！”
??然後又習慣性的批評起李平：“趙蘭月現在是我們唯一的護身符。有點眼力勁兒，該低頭就低頭，得和他們維持好關係，別劉世雄、李盛才那幾個小子埋汰你兩句你就躲得遠遠的，不待見也不能不理他們，你的性子得改。”
??看著李平沒什麽表情，又繼續點撥：“那幾人，史明是明白人，隻聽他幹的那些行當，要是隻會意氣用事也做不起來，現在我們都彼此需要，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力量，更何況我們都來自現代，又沒什麽實質上的矛盾，天然會更加親近，也更值得信任。”
??見趙進誤會了，李平也收起了亂飄的思緒：“大哥，這個我明白的，你放心，我隻是還沒調整好，不想和更多的人親近。”
??同時，說了下剛又想到的，“我看這兩日我們這邊的部隊動作越來越小，反到是周邊幾支明軍動靜很大，我們現在糧食也不多，除了趕快進攻就隻能趕快撤退了，左良玉再水，他畢竟打了這麽多年仗，不可能不明白吧？現在很是反常啊！”
??“你說得很對，這就危險了。天快黑了，我得去和史明談談，有些事兒，我們得統一起來。”說完，趙進拍了拍李平的肩膀，起身走了。
??……
??滿天繁星下，李平監督完2個兵士給趙蘭月營帳外換了崗，躺在地上睡不著覺，周圍隊內士兵的呼嚕聲此起彼伏，更攪得他心神難安。
??聽說陰天隻在他們來的那日維持了一晚，便繼續放晴，中原大地幹得厲害，到了夜裏更是悶熱難耐。
??這讓李平本就備受煎熬的心更是翻滾不熄，久久都不能平靜，強烈的悲憤不斷掩麵而來，淚水更是無法抑製的從眼中奔湧而出。
??幾日來，他都很難入睡，他害怕夜晚，害怕悄無聲息的時刻，它總是讓人進入回憶中而難以自拔。
??廚房中妻子忙碌的身影，孩子天真純淨的笑容，爸爸、爸爸的喊聲，有如過電影般不斷地在眼前閃過。
??難受的頭發、糟糕的衣著、無滋無味的食物、惡劣的環境、朝不保夕的生活，甚至沒有紙上廁所都可以忍受，可再也無法與自己的父母、妻子和孩子相見卻實在讓人無法接受。
??自己在做什麽？我還圖什麽？不斷的消極自問中，一切仿佛都失去了全部意義，找不到動力，隻是為了苟活而已。
??這兩晚，因要按排督導哨位，他經過營帳，總能聽到女子不斷的哭泣聲，中間也會夾雜著男聲，看來大家都一樣兒，沒有人真的堅強，沒有人能夠釋懷。
??年輕又有何用，我們已經失去了我們的整個世界，塌陷了整個人生。
??寧為太平犬不做亂世人，這具靈魂又要在這兵荒馬亂且蠻荒落後的世界中遭受多長苦難。
??隻希望一覺醒來，這一切都是一場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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