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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大婚

  無上太初天。


  天外小次元。


  無上太初天,一個大肥皂泡,這些小次元,就是在天地之外開闢后,被邊疆鎮守府的天將們,用大陣牽引,一點點拖拽而來,吸附在無上太初天表面的無數小肥皂泡。偌大的天地,每時每刻都在吞噬這些小天地的天道法則,乃至地脈靈機,以此為資糧,不斷的補充自身,強壯自身。


  當年盧仚在鐵門關治下的八大原,加入的那個開拓團,做的事情,就是這等勾當。


  滿地都是黑色的琉璃砂,到處都是膿包口子一般的黑漆漆火山。暗紅色的岩漿有氣無力的從火山口中噴出來,天空下著鵝毛大雪,寒風呼嘯吹過,帶著裂骨凜冽之氣的寒氣迅速凍結了噴出的岩漿,令其急速降溫,炸成無數的細小黑砂,灑得滿地都是。


  偶爾會有一顆顆或大或小,色澤各異的寶石混在黑砂中落下,『叮叮噹噹』滿地亂滾。這些寶石,就是這一方天地大道法則的具現形態。每一顆寶石都蘊藏了某種大道奧義,道韻雋永,充斥著磅礴的靈機。


  這種寶石,就算是綠豆大小的一小塊,放在無上太初天,都是值大錢的!


  如此原始而洪荒的世界,大道顯露,格外鮮明,大道法則凝聚的寶石,更是天地奇珍,修鍊的無上資糧。是以,天庭在這個方圓也不過百億里大小的小次元世界中,也設立了一座鎮守府,常駐一支十萬人的大軍,每過幾年,往這裡丟一批犯了各種大小罪名的倒霉囚犯,讓他們冒著寒風和濺落的岩漿,收集這些亮晶晶的法則晶石。


  只是這些日子,無論是常駐的大軍,還是每日里都好似辛勤的工蟻一樣,成群結隊滿地亂竄的流放犯人們,全都蜷縮在簡陋的營地中瑟瑟發抖,沒人敢出門,沒人敢吭聲,沒人敢抬頭多看一樣。


  小次元的時間流速,和無上太初天有著巨大的差別。百年前,突然有幾個莫名的大能闖入了這一方天地,打得天崩地裂,打得滄海桑田,打得漫天都是血水噴濺,各種異象層出不窮。


  好容易,這一日,天空的亂戰終於消停了。


  這一個小次元世界鎮守府的鎮守大人,一名天君巔峰圓滿級的武將披掛著全套甲胄,帶著一群戰戰兢兢的親衛,小心翼翼的從藏身的洞穴中走了出來,朝著太平下來的天空望了過去。


  虛空中,一縷縷七彩霞光混著馥郁奇香漫天亂滾。無邊的霞光瑞氣,無量馥郁芬芳中,一尊鮮花凝成的雲床巍然矗立。遍體鱗傷,左臂少了半截,右腿膝蓋以下部位徹底煙消雲散,小腹附近有三個嬰孩拳頭粗細透明窟窿,七竅都在往外噴出白慘慘白骨血炎,乍一看去氣息奄奄宛如死人的白娘子,正翻著白眼,躺在雲床上哼唧。


  雲床前,太臰大帝四肢俱碎,沒有半點兒聲息的揚天躺著。他瞪大眼睛,雙眼茫然的看著天空那厚厚的堆砌起來的黑色雲層,看著『噼里啪啦』猶如暴雨一樣不斷落下的黑砂以及各色縈盪著濃厚道韻的大小寶石。


  在太臰大帝的身邊,是一條體表滿是白骨,被慘白色魔焰包裹著,無聲無息燃燒著的,體長千丈左右的猙獰大蛇。


  透過這條大蛇體表的猙獰傷口,可以看到祂體內被打成了十幾節的脊骨,以及破碎的內臟。尤其是祂碩大的腦袋裡面,純白無瑕宛如琉璃的腦仁里,一顆水缸大小的蛇珠已經徹底粉碎。不時有一縷縷乳白色的丹氣從裂痕中噴出,絲絲縷縷的丹氣散失在空氣中的時候,氣流掙扎、哀鳴,偶爾凝成一條條數尺長短小龍模樣。


  這條大傢伙,外形如蛇,本質卻已經化為一條異種神龍。此刻祂已經被擊殺,但是其氣場依舊充塞整個小次元虛空,壓得這天君鎮守汗流浹背、兩股戰慄,可見其生前的實力有多強悍。


  奈何,再強悍的生靈,被殺了,就是被殺了。


  「上……上尊!」好容易鼓起勇氣走出藏身洞穴的天庭鎮守,顫巍巍的朝著白娘子嘶聲吶喊:「小臣,乃……」


  白娘子轉過頭來,遠遠的朝著他瞪了一眼。


  這天庭鎮守就乖乖的閉上了嘴,乾巴巴的笑了起來,他佝僂著腰身,小心翼翼的問候道:「小臣這裡有各色天庭秘制療傷靈藥,前輩可要來一點?」


  白娘子只是盯著他不吭聲。


  天庭鎮守渾身汗如雨下,只覺得滅頂之災就在眼前,他嚇得渾身酸軟,心臟亂跳,差一點就想要糾集大軍,結成軍陣,駕馭幾條配發的戰艦,全速逃離自家駐地……


  白娘子終於開口了。


  她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遍體霞光亂飛,生死道韻閃爍,黑白明暗之間,她身上猙獰的傷勢在頃刻間癒合。她慵懶的伸了個懶腰,嬌柔的打了個呵欠,嘆息道:「罷了,居然沒上當?真的就任憑他的這條隨身多年的寵獸坐騎被吾斬殺,是真的走了?」


  皺了皺眉頭,白娘子很是不解的低聲嘟囔:「奇怪也哉,這老傢伙,似乎並沒有吾想象中的那般強?他比起當年,的確是強了不少,但是似乎,也沒有太難對付……或許,是吾這些年,修為精進過猛了?」


  白娘子臉上,露出了似喜似愁,極其複雜的表情。


  她沉吟片刻,雙手輕輕一展,七彩霞光涌動中,一副暗金色的圖卷緩緩在她面前展開。古色斑斕,色澤厚重的圖卷上,上半截是漫天金霞,祥雲瑞靄,一尊古佛手持禪杖,盤坐在蓮台上,面帶悲憫之色俯瞰下方。


  而畫卷的下半截,那古佛俯瞰之地,是刀山火海,是寒冰劍林,是無數殘酷刑罰,以及那無間地獄中,密密麻麻、無法估算的,正面容猙獰,揮灑著血粼粼的肢體朝著天空嘶吼、謾罵、詛咒、咆哮的惡鬼群。


  這畫卷,是活的。


  那佛陀,好似在唱誦經文,有無鑄佛力化為縷縷佛音從畫卷中飄蕩出來,好似在闡述某種天地間的妙理。


  而那些惡鬼,更是好似活物,他們在畫卷中攀爬,騰挪,掙扎,扭動……畫卷上的各色景象,在不斷的變幻……如果認真側耳聆聽,甚至能聽到這些惡鬼的吼聲從畫卷中傳出。


  「你,修習了佛法?」太臰大帝奄奄一息的躺在一旁,低聲嘟囔道:「難怪,難怪……你的手段,比起當年,更加莫測。咳咳,這是哪尊古佛的傳承?你難不成也是賊禿轉世輪迴之體?剛才的那一招無間地獄,差點將我直接斃殺了……如此神通,你如果不是賊禿轉世輪迴之人,怎會威力如此之大?」


  白娘子斜睨了太臰大帝一眼:「我天賦異稟不行?我悟性無雙不成?我英明睿智,任何神通、任何秘法,一看就會,一練就精……不可以么?我是賊禿轉世輪迴之軀?你想什麼呢?我可是,土生土長,正兒八經的,純粹的無上太初天土著!」


  冷哼了一聲,白娘子冷笑道:「錯非如此,你以為,當年為何我們做什麼都能順風順水,一切都宛如天助一般,如此順當的,將爛陀聖地給攻下了?」


  「我也好,太初也罷,乃至太瞐那個將自己變得不人不鬼的傢伙,連肉身都近乎捨棄的蠢貨,我們可都是純粹的土著!否則,怎可能成功?」


  嘆了一口氣,白娘子抖了抖面前的畫卷,小心翼翼的將其收好:「這是《地藏王講地獄圖》……生死,輪迴,諸般大恐怖蘊藏其中,乃是爛陀聖地至高傳承之一。」


  猶豫了一下,白娘子搖搖頭,又點點頭:「或許是吧?雖然,這畫卷中的佛韻,和爛陀聖地的主流佛法略有參差,總歸都是佛門一脈……管他由來呢?」


  「不過,現在,這個傳承,是我的了。我說我是新一代的地藏王,應該沒人反對吧?嘻,爛陀聖地當年,可找不出習傳這畫卷的正統傳承門人,而爛陀古寺,可都是被太瞐那傢伙全都燒得乾乾淨淨了。就算有傳人,也已經徹底煙消雲散啦!」


  白娘子笑得很開心。


  她抬頭看看天,又低頭看看地,再看看那條被斬殺的大蛇,最終嘆了一口氣:「看來,真沒上當,挨了一頓暴揍,就真的跑了!呵,你說,這些老傢伙沒事幫你來找我的麻煩,何苦來由?」


  太臰大帝癱在空中,不斷苦笑:「無非是,一個『利』字!」


  白娘子定睛看著他,很認真的看著他:「你,也是為了一個『利』?不對啊,太臰天的權柄,我全都給了你。那些孩兒,那些源自你和那些女人孕育的孩兒,他們的撫養成人,他們的教化管理,也全都交給了你。」


  「我只是在太臰天混吃混喝而已!而我這些年,我混吃混喝的那點資源,相比偌大的太臰天,簡直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白娘子很不解的問太臰大帝:「我雖然是你的本尊,但是這些年來,我有干涉過你么?我有阻撓過你么?我有破壞過你的什麼計劃,決定,大計,方針么?沒有罷?那麼,你為什麼,要造反呢?」


  太臰大帝神色複雜的看著白娘子。


  他嘴角蠕動了幾下,最終喃喃道:「是啊,是為什麼呢?你甩手,什麼都不管,我享受太臰大帝的尊號,我享受無上的權柄,那些附庸豪族,爭相獻媚,俊男美女,予取予奪,億萬生靈,生殺榮辱,盡在我一念之間!」


  「所以,我為什麼,要造你的反呢?」


  太臰大帝深深、深深的吸著氣,他消失的四肢傷口處,無數細膩的肉芽急速的蠕動著,伴隨著一縷縷七彩星光的涌動,他的傷口處不斷有新的肢體生長出來。


  三五個呼吸后,太臰大帝的傷勢痊癒,渾身精氣神恢復到了巔峰狀態,他緩緩的站起身來。


  而相對應的,他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痊癒的代價,是附近的數千座大小火山齊齊黯淡了下去,原本熱力充沛,肆意噴涌的岩漿變成了漆黑的岩石,封凍在了火山口中。天空呼嘯的寒氣都溫柔了許多,那凜冽刺骨的寒氣也消散了大半。


  負責鎮守這一方小次元天地的天庭大將面色慘淡,渾身汗如雨下。


  太臰大帝短短几個呼吸的回復,就抽走了這一方小世界百分之一的天地本源……這百分之一的天地本源反饋的最終結果就是,今年他能收集的道韻晶石的數量和品質,都會下降這麼一丁點兒。


  而這一丁點兒的品質和數量的下降,放在天規戒律極其苛刻森嚴的天庭,就足夠在檔案上記他一次大過失,說不定未來某次考評的時候,就會因為今年的這個大過失,直接導致他去天刑台上走一遭。


  這是招誰惹誰了啊!


  鎮守天將欲哭無淚,太臰大帝則是緩緩活動著胳膊腿兒,周身都有淡淡的星光在涌動。他看著白娘子,輕聲道:「為什麼呢?我想,其實我早就有了答案。」


  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笑道:「太臰大帝呵!」


  搖搖頭,太臰大帝沉聲道:「我不是太臰大帝。」


  「建立天庭的三位至尊大能之一呵……我也並不是。」


  「我是坐鎮太臰天,高高在上,讓無數生靈仰望、羨慕、嫉妒、乃至憤恨的上位者?我是么?」


  「我是誰?」


  「我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太臰大帝皺著眉頭自言自語:「只要你還活著,你要你這個本尊還存在,我就會一次又一次的質疑我存在的合理性——我是誰?這個問題都過於複雜了……其實應該問,我是個什麼東西!」


  「我這具肉身,是你的一縷精血所化,我這肉身的來歷,還可以說得清楚來龍去脈。」


  「但是我的神魂,我的意識,我的本我,我對自身的認知……我這腦漿里,腦海深處裝著的東西,是什麼呢?是神魂?是幽靈?是惡鬼?是邪異?我是個,什麼東西呢?」


  「一具肉身,人工製造的肉身,你並沒有斬出一縷分魂寄托在這一具製造出來的肉身中啊……那麼,能否回答我,『我』,『這個概念上的我』,從這具人工製造的肉身中,莫名出現的『我』,是個什麼東西?」


  「人么?」


  「妖么?」


  「怪么?」


  「魔么?」


  「或者,連妖魔鬼怪都不是的……不是個玩意兒!」


  「我是什麼玩意?」


  「我不是個玩意兒!」


  「我連個玩意兒都不是……而你們口口聲聲說,這個肉身中裝著的,或者說,這個肉身和它裡面裝著的那個不是玩意兒的東西組合在一起的『怪物』,是太臰大帝,是建立天庭的三大至尊之一,是無上太初天身份最尊貴的天地主宰之一!」


  「你們說笑呢!」


  太臰大帝輕輕的擺了擺手,笑道:「你們,開玩笑呢吧?」


  白娘子瞪大了眼睛,她輕輕點頭:「我能理解你的迷惑……甚至……你的這些話,讓我也陷入了深深的……深深的思索中。的確,我也沒想到,當年我想要省事,更兼有一點點『潔癖』的行為,會對你造成這麼大的『困擾』!」


  她很嚴肅的看著太臰大帝:「從血脈聯繫上來說,你是我的一尊分身。」


  「但是你的意識,你的神魂,你對本我的認知,從根本上來說,又和我沒有任何關係……甚至,你的神魂,完全是從這具人造的肉身中憑空誕生而出!」


  「不是輪迴轉世,也不是附體奪舍。」


  「所以,你是個什麼玩意兒呢?」白娘子也陷入了深思中:「偏偏你,這些年來,你用『太臰大帝』的名義,娶了這麼多好女兒,和她們生兒育女,更是用自家精血,創造了一個華族出來!」


  白娘子用力的搖晃著腦袋:「所以,你是個什麼東西呢?」


  「你為了這個答案,想要背叛我?」白娘子認真的問太臰大帝。


  「你死了,那麼,我就是真正的太臰大帝。」太臰大帝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當然,殺死你之後,我會吸干你的精血,吃光你的血肉,吞噬你的神魂,讓我們真正的徹底的融為一體……那麼,我就真正的,是我自己了!」


  「我們,不應該分開!」太臰大帝笑得燦爛。


  「可是,你不覺得,這樣很荒謬么?」白娘子嘆了一口氣:「天下本無事,你何苦折騰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情?你就,不能放棄那些過於複雜的、玄奧的想法,做一個普普通通、太太平平、整日里吃喝玩樂、生兒育女的,合格的,符合我們所有人心中預判和預估的太臰大帝么?」


  太臰大帝肅然看著白娘子:「那樣活著,我的生命,又有什麼意義呢?」


  白娘子很頭疼。


  她用力的揉搓著自己的太陽系,喃喃道:「所以,你是一定要弄死我,是吧?」


  太臰大帝很認真的給了她答案:「是啊,我會竭力想辦法弄死你。這次不行,那就下次唄……或者,你可以,現在,就,殺了我?」


  白娘子擺了擺手,搖了搖頭。


  太臰大帝就笑了:「既然如此,那,我走了?嗯,小心一點,等我下次準備好了以後,我會再次對你出手的!」


  白娘子有氣無力的擺了擺手,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她想要說點什麼,卻最終閉上了嘴。


  就在白娘子和自己的這具『分身』,在這小次元天地撕扯的時候,神胤疆域內,獨孤氏的祖地中,一名閉關多年,渾身都快結了蜘蛛網的宗老,突然睜開了眼睛。


  「陛下,招呼老臣,有何囑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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