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八章 因果報應
盤古幡搖動，億萬道德光輝縈繞，重重慶雲環繞。
整個玉虛宮，靜的彷彿失去了生機。
金吒、木吒兄弟，感覺連念頭都已經凝固。
不知道過了多久，兄弟兩人才聽得元始聖人一聲嘆息。
凝固的念頭，才終於重新跳動。
兄弟兩人嚇得瑟瑟發抖，連忙磕頭，口稱：「死罪！死罪！」
元始聖人搖搖頭：「你二人何罪之有？」
就在方才的這個剎那，聖人的念頭，遊走天地。
追尋著陰陽生滅的痕迹，也跟隨著因果反饋的漣漪。
見到了比金吒、木吒描述的還要可怕與恐怖的事物。
那曾被天地因果屏障所掩蓋，為人間孽障所遮掩的事情。
一條星光化作的巨龍，在陰陽中呼吸，於因果中長眠。
天人感應！
這是符瑞！
蒼龍七宿所化的符瑞！
元始聖人剎那間，便已明白了那巨龍的跟腳。
然後，他就見到了一副先天卦象，橫亘於天地之間，垂落在一座人間山川之上。
那卦象若隱若現，即使聖人，也難見其真貌。
只能看到，教化聖樹的勃勃生機，從卦象中升起。
也只能聽到，那無數清脆的朗朗讀書聲，交織在卦象內外，響徹在陰陽生滅之中。
當元始聖人慾要，開啟法眼，洞穿陰陽虛實，窺見那符瑞的真實之時。
耳畔，烈烈生風。
道心之中，戰鼓綿綿。
元始聖人當即收了神通，斷了窺探。
因他知曉，道統符瑞與天道、人道，密切相關。
只要道統不失德，那麼，道統符瑞就可先天不敗！
自逐鹿之後，人道鼎立。
符瑞便是人族道統的最高追求之一。
因為，這意味著，道統『受命於天』。
這樣的道統，只要不失德，即使只是一個王朝，哪怕聖人也要忌憚。
元始聖人道心之中，無數念頭翻滾、沸騰。
恰在此時，元始聖人感覺到了一點因果漣漪，心血來潮，掐指一算。
便見了玄都，在那兜率天門口，向人間落下聖人符詔，傳喚廣成子的場景。
元始聖人，本已翻滾、沸騰的道心，再難壓抑。
「逆徒！」
「廢物！」
無數念頭斥聲如雷。
元始聖人，想起了曾經的過往。
昔日，為了封神大劫的大局，元始聖人曾經親自入夢姬周文王，為其在夢中演化陰陽八卦。
文王這才知曉天意，得飛熊之兆，從而留下了百轂之噬。
雖然闡教對外一直說，百轂之噬，乃是天道符瑞，蘊含大道至理。
然而，誰都知道，百轂之噬，只是天道符瑞的雛形，從未真正的完善。
故而，當初，巫妖二族，圍攻鎬京，才能打碎百轂之噬！
若是真正的道統符瑞，豈是外力可以打碎的？
若道統符瑞能為外力所破壞，那麼天道和人道，豈非成了笑話？
事實是，姬周符瑞，從來都不完整，也從來都未真正的完善。
周公時，本來是有機會補完的。
只要井田之制，真正貫徹下去，那禮法綱常，成為南瞻部洲眾生的禮法綱常。
不僅僅百轂之噬可以順利補完，姬周更可順勢一舉打破王朝的禁錮，甚至可能橫渡帝朝之劫，成就帝朝偉業！
然而，井田制終究還是崩潰了。
伴隨著井田制的崩潰，因果開始反噬。
姬周王朝的國運，急轉而下。
不止是宗廟神靈全數隕落，更連累了那些已經飛升的仙神。
天人五衰之下，宗周十餘萬年的積累，一朝清空。
連周公、召公這等金仙也在劫難逃。
到得最後，連召公留下的甘棠聖樹，也被牽連，廣成子使勁了手段，才給聖樹留下了一線生機。
之後的之後，姬周道統，不僅僅在元始聖人心中，已經失去了一切可能和價值。
整個三界都知道這一點。
姬周失道！
所以，巫妖二族敢打鎬京！
所以，周王只能東遷，淪為傀儡。
所以，禮崩樂壞！
所以，終有今日大劫！
這劫數不可阻擋，且因果湧來，闡教必然首當其衝。
哪怕，元始聖人早就已經想了無數辦法，借了無數手段，來轉移因果，來消減劫難。
縱然還有一個廣成子，可以推出去，擋災擋劫。
只是想著這些，元始聖人的道心就難以平靜！
聖人道心，如此沸騰。
自然，整個玉虛宮中的一切，都能感受得到。
因在這玉虛宮中，大羅天內。
元始聖人便是天！
故而，金吒、木吒，已瑟瑟發抖。
便連那闡教二代弟子，也戰戰兢兢。
因為，他們都能感受到，元始聖人那平靜、溫和的話語背後，裹著的濃濃的怒意。
燃燈道人見了此景，不得不出來，平息一下氣氛：「掌教聖人在上，貧道有一言，還望聖人聽之！」
元始聖人看向燃燈，微微頷首，沸騰的道心，也被他逐漸的壓制：「道友請說！」
態度與語氣，剎那間無比親密。
彷彿回到了三十六年前，封神大劫的時候。
燃燈更是放下一切芥蒂，來到聖人面前，稽首而拜，抬頭道：「貧道以為，如今當務之急，乃是邀請西方二位道兄，來我玉虛，共商大事！」
元始聖人自然明白，燃燈的言下之意。
現在，不是爭執、計較的時候了。
如今，乃是生死存亡的關口！
這才幾年？截教道統連王師，都已然有了。
甚至都能包容巫妖、接納水族甚至阿修羅了！
再給截教些時間，截教道統，恐怕就無法壓制了。
若讓其順利渡過此番大劫的話，下個會元的人間，便是截教的地盤、截教的主場。
一個會元的時間，誰也不清楚，截教的道統能發展成什麼樣子？
但燃燈明白，他自身必然身死道消！
為何？
因果太大，孽障太多！
昔年，封神大劫，截教門下，單單是為燃燈親手所害者，便不知凡幾！
尤其是趙公明，與燃燈的因果，已經大到了無邊無際！
多寶之仇，毀道之因，糾纏在一起。
若趙公明，有死灰復燃之日。
那麼，燃燈很清楚，屬於他的劫數，便會隨時落下。
如今，燃燈知道，他已經沒有退路。
元始聖人嘆息一聲，道：「慈悲！慈悲！」
「道友之意，貧道已然知曉！」
「奈何……」元始聖人想起了封神大劫后，那西方教的兩位聖人，帶著門人弟子，將東勝神州、南瞻部洲的無數靈脈、仙山、福地、洞天乃至於英才俊傑，統統打包帶走，回了西方的景象，頓時道心就有些不樂意。即使聖人明白，此乃必要之代價。
然念頭終究難以通達！
尤其是見過一次之後，更加難以通達！
畢竟……
當初，封神大劫之後，贏的是闡教啊！
那東勝神州之物，姑且不談。
但這南瞻部洲的仙山、靈脈、福地、洞天、英才俊傑，就都是闡教之物！
這些自家的東西，卻被西方教，一個個的搬回了西方。
元始聖人道心如何願意？念頭又如何通達？
現今，再來一次？
元始聖人哪裡會肯？
這不成了闡教辛辛苦苦，為西方做嫁衣了？
即使元始聖人肯，闡教弟子們恐怕也不會肯了。
因為，闡教門下，現在是真的有一頭牛！
這些念頭轉動幾下，元始聖人便道：「我恐西方兩位道友，不肯來玉虛，與貧道共商大事呀！」
他看著燃燈道人，說道：「道友，為貧道良友，又是西方古佛，不妨代貧道去與西方兩位道友說一說，那人間之事！」
闡教固然和截教有仇怨！
西方教就沒有嗎？
甚至，在截教眼中，西方教還要可惡一些。
燃燈道人神色凝重，道心念頭百轉千回，最終卻還是只能稽首而拜：「謹遵掌教聖人法旨！」
他沒辦法，必須也只能接受這個苦差事。
而且，還是以闡教副掌教的身份，接下這個苦差事。
「苦也！」燃燈道心之中哀嘆著：「如此一來，吾與西方因果，怕是要又重上幾分！
可惜，他沒有選擇。
一旦截教贏下這次大劫，主導下個會元。
那麼趙公明、十天君、三宵……
這些昔日封神對手，都可能死灰復燃，捲土重來。
待到來日大劫，他燃燈劫數難逃之時。
趙公明就要頭頂混元金斗，手持金蛟剪，來與他做過一場，且定是不死不休的死局！
到那時候，他燃燈就將無路可逃，也將死無葬生之地！
趙公明，絕對絕對會將徹底打殺，連真靈都不會留下！
這就是他燃燈的命運。
在他出手，奪走趙公明的本命靈寶，那二十四顆定海神針的那一刻就已然註定了。
所以，截教必須敗。
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
元始聖人見著燃燈應允下來，滿意的點頭：「如此，此事便拜託道友了！」
有了燃燈出首，去勸服那西方兩位聖人。
闡教就不必再如封神大劫之後那般，只能捏著鼻子，任由那西方『化緣』——你們是燃燈請來的，與吾闡教何干？
因果也好，干係也罷，都是他燃燈的。
官司打到紫霄宮面前，還是這樣。
放下此事，元始聖人，抽出一個念頭，感應了一下。
發現，那廣成子果然進了兜率天。
「真是逆徒！」
元始聖人道心殺意已顯。
廣成子，已列入元始聖人的必殺名單之中。
必要挫骨揚灰，毀屍滅跡。
將廣成子在三界的一切痕迹都抹除。
不如此，念頭難以通達。
不如此，闡教清名也將受損！
……
兜率天、八景宮、老君觀。
廣成子戰戰兢兢的來到了老君觀內。
便見著，老君聖人坐在那蒲團上，八卦爐前，聖人的兩位童子，正圍著那丹爐，施展著種種神通。
那丹爐在童子的神通下，不停的顫動。
兩儀之景，瀰漫在道觀內。
四象衍生，八卦演繹。
無數異象層出不窮，無數祥瑞紛至沓來。
一時，八景宮中，真龍吟唱，鳳凰飛翔，麒麟來歌……
廣成子一個激靈，心血來潮之下，立刻對著老君聖人俯首拜道：「山野散修廣成子，拜見聖人老爺，願聖人大道永昌！」
老君聖人睜開眼睛，看向廣成子，微笑起來：「善哉！善哉！」
「因果之事，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所以禍福相依，故而否極泰來！」
「廣成子，爾來的正好！」
「吾有一爐仙丹，已煉三十六萬年，計一會元哉！」
「今日良辰，如今吉時，正好開爐，汝之來，當為吾之嘉賓！」
廣成子聽著，念頭歡喜不已，以為人教聖人對他青眼有加，欲要給他一場造化。
也就沒有多想太多事情。
只是磕頭說道：「承蒙聖人不棄，山野散修廣成子榮幸之至！」
卻是渾然沒有注意到，老君聖人所說的話里的那些潛台詞和暗指的因果。
這不正常。
因廣成子乃是大羅金仙巔峰！
更已斬卻一屍，煉就一具人間帝王位格的化身。
趨吉避凶，見微知著，乃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但他茫然不知，甚至利令智昏。
只能說，這就是大劫的奇妙。
也只能說，這便是深陷劫數的恐怖。
任你神通在高，道法再強，修為再深，一朝深陷劫數之中，便如凡人，深陷泥沼，越掙扎越痛苦。
必有強力外援，種種氣運加身，才有掙脫的可能。
不然，便如廣成子這般，懵懵懂懂就入了局。
為他人棋子，接了他人因果。
至死都不可能明白，自己到底敗在何處？
但，在廣成子身後的玄都，卻看的仔細。
當廣成子磕頭歡喜的那一刻。
這位曾經的闡教大弟子，昔日三界之中，威名赫赫的帝師的頭頂，那已經凝聚的頂上三花，剎那間便出現了一絲破敗的氣色。
其氣運卻迅速的昌盛起來！
如火如爐！
玄都見著，知道廣成子已經成為了劫柴。
而且，很可能是此番大劫的第一位大羅金仙巔峰的劫柴！
而且，還是最悲哀的劫柴。
燃燒自己，照亮他人。
他的氣運現在越昌盛，降臨落入劫數之中的氣數，就有多低！
玄都只是掐指一算，便知道，廣成子的劫，與他有關。
未來大劫，將有玄都門下，斬廣成子於某地。
取其法寶，掠其修為，而為己用！
「真是因果報應，循環不爽！」玄都道心之中呢喃著。
一個會元前，廣成子屠戮管、蔡。
一個會元后，玄都門下手刃廣成子。
這就是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