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七章 聖人講道（1）
拿上青萍劍，徐吉卡在辰時之前，走到了寶庫門口。
萬鈞巨門，緩緩升起。
禹余天的仙光，落到他身前。
無數青荷，一片接一片，延綿著直向無盡浮空。
他緩緩踩上去。
一步一步，每一步，青荷綻放，化作無數雷光，映照著頭頂青天。
也讓他步步登高。
無數祥光在腳下綻放，陣陣龍吟回蕩，聲聲鳳鳴在耳。
又有那麒麟之影，伴隨左右，玄武龜蛇之像，縈繞前後。
當徐吉登臨到高點時。
無數仙人云團，從他身下湧現。
數萬仙神，齊齊頓首而拜：「弟子等熏沐頓首，恭聽上清聖人（掌教聖人）教訓，恭祈聖人大開惻隱，憐吾等後學末進，不明大道之愚，開我等鈍智，早啟玄妙，以授真法！再拜頓首，不勝感激之至！」
一時，群仙頓首，萬神磕頭，聲震四方。
「儀式感拉滿啊！」徐吉在心中感嘆著，連緊張情緒都舒緩了一些。
此時，兩尊偉岸的身影，從徐吉兩側升起。
這兩尊偉岸的身影，在這個古老道宮的天闕下，投影無數煙霞幻影，衍生出無數吉祥的韻律。
可惜，沒有任何人能看得清這兩尊身影的真實輪廓。
只能隱隱約約看到，其中之一，黑白二色充盈其中，太極兩儀變化，無窮無盡。
而另外一尊，則是說不出的神聖親和與聖潔無暇。
徐吉見著，自知這兩尊身影，就是那兩位前來的觀禮的『聖人』的大道真身，在這『碧游宮』中投下的虛影。
是兩位『聖人』大道映照『禹余天』時的殘影。
果然，兩團祥雲，從這兩尊身影之下凝聚。
兩位『聖人』端坐於雲團上，向著徐吉稽首而禮。
「道友不吝門戶之見，不恤一己之私，而宣大道玄奧於三界，貧道敬之，為三界同道，再謝道友！」一位看上去，普普通通，好似鄰家老爺爺一樣的老道士，稽首而禮，一頭青牛卧在身前，徐吉見著知道，這就是老神仙的大師兄，這個神話世界的一極，在藍星也是大名鼎鼎的太上老君了。
不過，在這個神話世界，他還不叫『李耳』。
因為，聖人無名，聖人無為。
故而，聖人不需要名諱，也無須任何人來傳頌他的偉大。
當然，根據老神仙在青荷中的簡單介紹，徐吉還知道，聖人無名只是『聖人』的第一步。
接下來，聖人還需踏出一步。
從無名到有名，復歸於無名！
但，這一步極其艱難。
因為，聖人無為，不可自為之。
需要天地眾生來名之。
無名萬物之始，有名天地之母！
自無名到有名，就是從無到有的過程。
一個玄之又玄，妙之又妙。
只有『到了』的人才能知曉的境界。
徐吉按照著老神仙所教的禮儀，也打了個稽首，與這位『大師兄』，也是與老神仙關係極為複雜、微妙的『聖人』打個照面：「道兄言重！」
「天地無私，不卷一類，大道三千，不廢一門！」
「貧道不過是循天地之道而行！」
「善！」老君含笑稽首。
道心之中，念頭閃動。
不管怎樣，通天這個表態，在老君的視角，完全是滿分！
「吾昔年，怎就受了元始的挑撥？」聖人暗自嘆息著：「通天之截教，雖是三教九流，魚龍混雜……」
「然而，截教雖亂，卻寬而平和！不禁他教！不像闡教，一朝得勢，便是霸道無比！」
本會元中，闡教在人教，果斷無比的發動三監之亂將人教道統斬盡殺絕。
著實是讓老君聖人醒悟了過來。
讓聖人知道，闡教雖然在大道上看似與人教沒有太多分歧、矛盾。
但仔細分析后，就會知道，實則人教與闡教之間的差別，大到不可想象！
人教清靜無為，闡教卻是清貴無為。
人教道法自然，闡教則是道法尊卑！
人教小國寡民，雞犬相聞，老死不相往來！闡教卻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所以，在一開始，從大道根基上，闡教就不可能容忍人教。
從道統的角度來說，闡教和西方教之間才是相似點最多的。
可惜，當年，他一葉障目，沒有看清。
加之，又受元始迷惑，以為自己都替元始教授弟子了。
闡教應該會允許他乘上闡教道統的東風。
哪裡知道，一旦道統開始展開。
人教之道，對於闡教而言，就是必須處之而後快之物！
反倒是截教，看似與人教大道相悖。
但他有一點好！
通天連截教門下，都不禁言論。
自然也容得下其他任何道統的主張！
念頭至此，老君聖人就又嘆了一聲，心道：「本會元，再看看吧！」
「且看，待通天成事之後，是否還能保持如今態度！」
若是可以，那麼下個會元，人教為截教道統出力！
……
「師兄！」雍容至極，美顏無邊的女性，盈盈一禮，卻沒有太上老君那般多的話，只是淺淺一笑。
徐吉微微轉睛，看著對方。
這位同樣在藍星傳說中大名鼎鼎的捏土造人，煉五彩石以補天的女媧娘娘。
而在這個神話世界，她亦是聖人！
妖教聖人！人族聖母！萬靈之宗！
皆是這位神聖美艷不可描述的聖人的頭銜。
徐吉頷首一笑，用著老神仙教過的態度，柔聲道：「師妹來了！」
「請上座！」
他扭頭看向那位太上老君：「道兄亦請上座！」
在心中，徐吉也是感慨不已。
「這個神話世界之中，諸位聖人之間的微妙關係與複雜交情，真的是一點都不亞於藍星的五大強國啊！」
「明明老神仙自己都承認，太上老君乃是『大師兄』，而且是同出一源，皆是盤古元神的一部分化生而出的『兄弟手足』！」
「卻對其以『道兄』稱呼……反倒是，不是同源，出身妖族的『女媧娘娘』肯稱呼一聲『師妹』……」
這讓徐吉難免想起了帶英與旗國之間的愛恨糾纏。
不！
徐吉感覺，三清之間的關係，更可能類似近現代的帶英與髪國的關係。
相愛相殺，關係複雜到連專門研究歐陸歷史的人，恐怕也未必說得清楚，帶英與髪國，在過去的歷史上到底是對抗居多，還是合作居多。
心中想著這些，徐吉就按照著老神仙在青荷之中展示過的模樣，微微抬腳，同時打出一道神通，與禹余天交感。
頭頂的禹余天，頓時搖動起來。
無數神雷落下，化作一座蓮台。
徐吉輕輕落到蓮台上，盤膝而坐。
禹余天頓時變得清澈透明。
無數神雷與電流向兩側退讓，接引來九天仙光，映照在徐吉左右。
徐吉腦後的功德金輪，也隨之升起來。
金輪之中，無數功德光輝升起。
就像一輪明月，從這碧游宮升起。
九天星光，則如群星，輔弼於明月周圍。
又有無數煙霞，從身下的無數古老道宮之中，冉冉升起。
三萬丈慶雲，徘回於左右。
群仙見著，連忙聚精會神，排空念頭，放空元神。
老君祭起太極圖，女媧祭起山河社稷圖，各自護住自己帶來的童子、弟子與坐騎。
見到兩位聖人如此。
其他仙神，也紛紛有樣學樣。
玉皇大帝祭起道祖所賜的『昊天寶鑒』，王母娘娘祭起『瑤池如意』。
金靈聖母指揮著截教群仙，祭起一件件截教靈寶。
混元金斗大放毫光，四象塔悠悠而起，金蛟剪遊走於萬仙之間，數百件靈寶、法寶，遮住頭頂。
諸位金仙，更是紛紛喚醒自己昔日所居的道宮大陣。
接引來無數大陣之力。
金靈聖母更是對著禹余天稽首一拜，在道心之中默念：「弟子恭請靈寶老師，仰扣仁慈之念，施仁布德，護弟子等周全！」
那禹余天頓時落下綿綿雷光，縈繞著截教群仙。
也落了些到鎮元子所率的東勝神州散修處。
這讓正全神貫注祭起地書的鎮元子見了，感激不已，連忙朝禹余天稽首再拜。
在鎮元子對面，冥河道人也鄭重其事的祭起了從紅雲道人處所奪來的散魂葫蘆，葫蘆中落下綿綿紅光，蔭庇冥河神魂念頭。
冥河道人還不放心，又喚醒了阿鼻、元屠，讓這兩柄先天殺伐至寶，鎮壓住自己的念頭。
他是知曉，聖人講法的厲害的。
一個不慎，哪怕准聖的念頭，也可能被聖人的微言大義所感化。
不過，冥河作為鴻蒙人物。
聽過的聖人講道次數，不知多少。
故而，他還是不少閑情雅緻來觀察其他人的。
主要是那些可能存在的對手！
老君門下和截教門下，他不敢端詳。
但其他人嘛……
冥河的眼珠子，在那一個個大羅、准聖們的道軀上遊走著。
妖聖商羊，祭起一件五色靈寶，護著那陸吾、英招。
兩位妖神頭頂，也隱隱流動著璀璨的光輝。
光影之中，有著無數神物、靈木的影子，隱隱綽綽，放著靈光。
「果然……」冥河舔了舔嘴唇：「他們藏在崑崙墟中！」
傳說，崑崙墟乃是昔年妖族天庭的『天之九部』墜落在人間的廢墟。
「若有機會，截殺這三個妖族餘孽……」
「崑崙墟豈非能入本座之手？」
那崑崙墟中，可是有著無數太古遺種！
傳說中，連不死之葯，都存在著好幾種。
更隱含著妖族天庭的許多秘密。
其中甚至可能藏有周天星斗大陣的殘片與陣圖。
若能得到崑崙墟，阿修羅教馬上就能擁有與西方教正面對抗的底蘊！
不過，冥河的這個念頭剛剛升起。
他就馬上掐滅了。
不止是因為妖聖商羊的視線，已經傾轉過來。
而冥河，不太敢招惹這位元鳳之子！
打是有可能打得過！
問題是，元鳳之子，非聖人根本殺不死！
哪怕是元屠、阿鼻也很難斷絕其生機！
更關鍵的是，冥河還感受到了，來自女媧聖人的視線。
這讓冥河知道，他只要敢對這三人動手。
那麼，山河社稷圖就會從天而降，請他進去冷靜冷靜。
冥河哪裡願去山河社稷圖裡冷靜？
他立刻就轉移視線，看向了另外一側的鯤鵬與騰蛇。
「妖師……」冥河道人砸吧了一下嘴唇：「還是不了……」
妖師鯤鵬的底牌，除了聖人之外，沒有人能預測。
就算是聖人，恐怕也無法算出，這位鴻蒙故友，到底為自己準備多少張底牌。
倒是那騰蛇，可以算計算計。
「嘿！」
「騰蛇化霧，終為塵土！」
這是冥河從元屠與阿鼻二劍之中，感應到的讖語。
就像昔年，他截殺紅雲時所感應到的一樣。
這讓冥河道心大悅！
恰在此時，騰蛇老祖似也感應到了些什麼，與冥河的視線對上。
騰蛇老祖頓時大驚失色。
「冥河！」
「觀其神色，恐對吾不利啊！」
誰都知道，冥河就是天道，用來刺破那些破舊芻狗的工具。
血海不枯，冥河不死的古老讖諱。
就已經說明了，冥河道人的角色。
作為準聖，騰蛇老祖已經觸摸到了一些天地的奧秘。
所以他知曉很多准聖之下所不知曉的秘密。
特別是准聖們隕滅的條件。
「難道……」騰蛇老祖神魂慌亂著：「已經有什麼我不知道的東西，正在被天地孕育？」
每一位準聖，都是天道意志之下，構建起來的某條道路的終點。
也是天道眼中，最大最鮮艷的芻狗。
這些芻狗，對天道各有用途。
所以，一般情況下，准聖不會隕落，也輕易不會在大劫中應劫而死。
但是……
假如天道已經有了新的芻狗了。
那麼，又老又舊又破的爛芻狗，就會立刻被葬送！
隕落的舊准聖，不僅僅會為新的准聖提供足夠的資糧。
其一生修為和無數歲月積攢的底蘊，也將滋養出無數生靈。
這就是一聖滅，萬物生！
而冥河，是最常為天道，刺破老舊芻狗的人物。
也正是因此，才有那個古老的讖諱：血海不枯，冥河不死！
他對天道，有著無可替代的作用。
是天道最喜歡的幾隻芻狗之一。
騰蛇老祖的念頭頓時慌亂不已。
也在此時，一聲鼓響，搖動天地，撼動神魂。
騰蛇老祖立刻收斂心神。
但，已經來不及了。
聖人講道，開始了。
一時，地涌金蓮，無數祥瑞亂飛，種種異象頻出。
而騰蛇老祖的念頭，在沒有充足準備的情況，被迫直面著聖人微言大義。
數百個念頭在瞬間，就被這些微言大義所浸染。
騰蛇老祖無奈，只能咬牙將這些念頭以及念頭所附著的神魂，全部掐滅！
這讓他神魂搖動，一口心頭血，湧上喉管。
「苦也！」老祖暗嘆！
……
徐吉自然沒有空，去理會仙神們的小小意思。
他的全部注意力和精神，都集中到了『講道』之中。
老神仙已經傳授了他『講道』的必備神通『微言大義』。
所謂微言大義，便是將自身所想、所念、所思、所知。
以神通道法，凝聚到念頭之中。
再通過念頭，從『口舌』之中宣講出來。
這『口舌』自然不是生物學上的嘴巴、聲帶。
『講道』自然也不是物理意義上的『開口說話』、『聲波傳播』。
而是以神通道法，通過念頭，撬動陰陽五行。
是故，『講道』和『聽道』，其實是形容。
只是為了讓人更容易理解的形容。
事實上，無論『講道』還是『聽道』，都是一種抽象概念。
在徐吉的理解中，所謂『聖人』的『講道』、『聽道』，其實更像是科幻小說中描述的『腦機介面』技術。
我只將我的想法、意念、構思、描述、所知、所得等概念，通過神通道法轉錄到念頭裡，再以神通道法，從念頭中撬動陰陽五行。
而其他『聽道』者，只能被動的從這些東西里去感悟。
能感悟多少，能聽懂多少，那就是他們的事情了。
但也正是因此，徐吉其實一開始，有些迷茫。
因為他在準備好后的那一瞬間，居然不知道，該怎麼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