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王師（1）
曲阜城內，無數凡人，被一個個慌慌張張的修士、武者，從家裡驅趕出來，趕上城牆。
「快快快！」
修士們怒斥著。
曲阜城依然在搖晃。
這是因為護城大陣被攻擊的餘波，依然在散逸。
曲阜的護城大陣，太過古老了。
整整三十萬年，無數代人的不斷加固，讓這護城大陣早已經和地脈相連。
偏偏，曲阜又在短短十年內，經歷因果暴走、天人五衰等種種劫難。
這大陣，被漸漸腐蝕、動搖。
偏偏如今又是大劫之前，大陣已經被削弱到了最脆弱的時刻。
故而，鐵羽和其子孫一擊，便動搖了這大陣的基礎。
讓其搖搖晃晃，整個曲阜宛如發生了持續性的五級地震一樣。
一座座宮闕，都在搖晃，一條條街道都在晃動。
因果牽引之下，滿城的修士，無論是魯國的公族還是齊國的駐軍，都陷入了歇斯底里的驚慌之中。
理智完全失去，根本沒有人能冷靜。
以至於，他們根本沒注意到，妖族的攻擊，只進行了一次。
他們完全被妖族大能的襲擊，奪去了一切神智。
於是，一個個的眼睛都紅了起來。
「誰敢不從，死！」一個修士叫囂著，祭起一件法器，驅趕一隊凡人。
凡人隊伍里的一個老人，只是稍微踉蹌了一下。
這修士就勃然大怒，法器落下一道寒光，將那老人釘死在了登城的階梯上。
引得整隊凡人都驚慌的大叫起來。
「快！」
「誰敢慢行，有如此人！」那修士抓起那慘死老人的屍體，將其高高舉起，狂怒的大喊著。
這卻不是因果孽障的牽引。
而是他素來如此！
凡人，在仙種神裔眼中，猶如螻蟻！
休說殺一個了，便是殺一百個、一千個、一萬個，他也沒有任何負擔。
只不過從前，他會驅使手下的武者和僕人去做這些事情。
自己會盡量避免親自出手殺人。
但現在，他也管不了這許多了。
他現在滿腦子都只有驚慌、恐懼和害怕。
也正因為如此，他才要舉起屠刀！
讓屠殺來釋放內心的恐懼和膽怯！
換而言之，其實無論是在大劫之中，還是大劫之外，因果孽障並不會直接殺人。
只會放大個體內心的負面情緒，並使之主導其行為。
特別是修士們。
在大劫之中，因果孽障的牽引下，過去的冷靜、算計，統統都將消失。
對天道而言，萬物皆芻狗！
故而，天道不仁！
故而，天道無情！
無論是善人，還是惡人，不拘是君子還是小人。
劫數面前，人人平等。
大劫之中，眾生平等。
這就是為何，人間被視作紅塵的緣故！
萬丈紅塵，種種孽障叢生，無數因果交織。
除非是功德深厚，受人道眷顧，得天地鍾愛者，可以保持道心安寧外。
余者，皆是這紅塵之中的應劫之人。
只有以殺止殺，斬斷因果孽障，清靜自身之人，才能渡過大劫，圓滿道心。
不然，就會陷入大劫，為因果孽障糾纏。
你的一切行為，都將在紅塵之中，漸漸走向癲狂。
沒有敵人，也會創造出敵人。
而且，天地會逼迫著，那些藏在天外，躲在三界縫隙的人，那些遠古的人物和古老的金仙、大羅、准聖們，也來到大劫的中心。
除非，他們肯向天地繳納一筆足夠抵償劫數的功德！
不然，他們也將是這大劫的一員。
或是劫刀，或是劫柴！
這取決於應劫者的選擇。
恐懼瞬間蔓延！
在第一個修士舉起了屠刀后，連鎖反應頓時出現。
在恐懼支配下，其他修士甚至是公卿們，放下最後一絲底線。
一個個癲狂之人，舉起屠刀。
一時，曲阜城牆之下，喋血無數。
鮮血從階梯上、城牆上流下，浸染到牆根。
整個曲阜城，頓時死氣瀰漫。
但屠殺是有效的。
在死亡脅迫下，曲阜城的數十萬凡人，在短短的半個時辰內，就被驅趕到了城牆上。
修士們喘息著，一個個蹲下來。
城牆上的風一吹，他們從恐懼的支配中醒來。
入眼是修羅場。
腳下的城牆下，無數屍骸堆磊，密密麻麻，足有上萬人！
「天哪……我們做了什麼？」屠夫們喃喃自語。
對凡人出手？
而且是大劫之前對凡人出手？！
他們知道，自己犯下了無可救藥的罪惡！
在過去，仙種神裔們，是絕對會避免自己直接殺凡人的。
殺人的事情，都是交給手下的武者、僕從。
但在方才，他們直接用道法對凡人出手了。
而且，導演了一場大屠殺！
上萬凡人喪命！
但，無人愧疚！
他們只是震驚，震驚於這些凡人，居然要他們出手，才肯走上城牆來充當肉盾。
真是……真是該死！
螻蟻一樣的凡人……
卑微如塵土的凡人……
居然讓他們，高貴的仙種神裔，偉大的修士，要證道長生的仙人，沾染上鮮血與罪孽！
反了！反了！
於是，震驚之後就是勃然大怒！
「爾等都站好了，站直了！」一個個修士將目光收回，看向那些瑟瑟發抖的站在城牆上的凡人：「誰敢後退一步，死！」
但，下一秒，所有修士的話，都被堵在喉嚨里。
因為，每一個人都看到了，在曲阜城外。
匪區的控制區，一支數千人的修士組成的隊伍，正以完整的陣列，向他們走來。
那是軍陣！
大軍之陣！
數千修士的身軀，道法顯化，彼此共鳴著。
一尊巨大的巨人，被他們顯化！
這巨人足有數丈高，體表之上，流動著無數數字、符號。
體內微光流動，璀璨、奪目、閃耀！
那是人道的光輝！
亦是教化的光輝！
魯公咽了咽口水，作為周公子孫，他自然認得那巨人。
「軍陣凝聚而出的人道殺伐之勢！」魯公的手抖動著，王宮中的壁畫，有過這樣的陣仗。
那是宗周時期王師出征的畫面！
王師出征，弔民伐罪，以人道正統，征討不臣。
於是，所向睥睨，無可阻擋。
於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於是，天地垂愛，人道眷顧。
所以，天地人鬼神皆贊曰：王用出征，獲匪其醜，有嘉折首，無咎！
象徵人道正統，代表天地主角人族的大軍征伐。
乃是以有道伐無道，挾道德而伐有罪，以堂堂正正的王師征討魑魅魍魎！
於是，無論做什麼，無論對付誰，都是有功的。
於是，王師所行，皆是無罪！
於是，王師的敵人，就是罪人，就是匪賊，就是螳臂當車的跳樑小丑！
一切阻攔，一切抵抗，一切反對，皆是無用之功、笑話！
一如昔年，三皇治世之時，妄圖阻擋人族王師的妖族與巫族大軍。
也一如五帝定倫之際，妄圖延緩人族登頂的各種遠古異種。
更如人皇夏后氏全盛時期的人皇大軍！
眼前的陣列，雖還遠未有傳說中的王師出征的盛大景象。
並未出現朱雀、青龍、白虎、玄武等天地聖靈賜福與眷顧的異象。
也未出現，雷鳴電閃，龍鳳和鳴，麒麟開路等等人族王師出征的祥瑞。
但，卻已經有雛形了。
那顯化的巨人體內，流動的人道光輝，照耀四野。
其體表顯化的那些數字與符號，也彰顯著大道的璀璨！
毋庸置疑。
那是一支道統新芽組成的大軍！
也是一支受人道和天道眷顧的大軍！
他們雖然稚嫩，卻是有著在未來，成為執掌天地權柄，獲天地祝福的人道正統之師，萬民眾生祝福之師的潛力！
魯公咽了咽口水，他輕輕呢喃著：「王師……」
「王師？！」
王師是什麼？
象徵人道殺伐之威，獲萬民賜福與認可。
掌誅罰之道，行雷霆之威的大軍！
所以，每有王師出，定是所過之處，宵小束手，而萬民萬姓，簞食壺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