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七章 斡旋家
架著祥雲,雲中子緩緩的落到了紫芝崖上。
他看向前方的碧游宮,悠悠仙光,從這聖人道場上空升起。
玉辰精氣,紛紛涌動,幻化成種種祥瑞之景。
慶雲紫煙,時而凝結,時而渙散,變幻無窮。
抬頭看向頭頂蒼穹,那禹余天顯化的雲彩,綻放著無數虹光。
旁人是看不到此景的。
即使聖人,恐怕也需要以法眼細查,才能窺見這碧游宮之上,禹余天顯化之景。
只有雲中子,來歷特殊,跟腳特別,才能輕易看到這些景象。
「師叔道果,比之千年之前,更加玄奧、高深了!」雲中子在心中想著。
禹余天顯化的雲彩,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反應出聖人道果如今狀態的。
「老師曾說過,不久前,師叔曾在禹余天中與西方二聖交手切磋,並戰而勝之!」
「看來……」雲中子想道:「師叔果然於大道之上,又進了一步!」
如此想著,雲中子便站在這紫芝崖上,有些躊躇。
千年之前,絕龍嶺上,他曾以通天神火柱,擺下天地人三絕陣,送截教門下聞仲應劫。
此事,雖是出於無奈,但終究……
雲中子也不知道,截教聖人是否肯原諒他?
想到這裡,雲中子就連連嘆息。
想當初,大劫初起,雲中子本意想要讓兩家彌兵。
所以親赴朝歌,意圖勸說那紂王及截教群仙,順應天命,不要負隅頑抗。
結果卻被人趕出了朝歌。
無奈之下,雲中子為了自保,也只能在絕龍嶺與聞仲做過一場。
絕龍嶺后,他就果斷抽身,遠離人間,回了鍾南山。
如今,再到碧游宮前,卻是要來求見師叔,求賜截教靈寶來護身。
雲中子知道,恐怕難免要面臨師叔詰問。
當年,絕龍嶺上……
他眼前,閃過了那窮途末路,卻依然昂著頭,坦然赴死的聞仲的身影!
雲中子嘆了口氣:「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作為曾經的紅雲老祖,雲中子擁有大部分紅雲老祖的記憶。
所以他知道,這位聖人師叔,比任何人都在乎他的弟子門徒。
想著這些事情,雲中子便低著頭,來到了碧游宮前。
他深深稽首而拜:「闡教雲中子,求見師叔!」
悠悠碧游宮,空寂無聲。
只有雲中子的聲音,在其中回蕩。
雲中子知道,這恐怕是聖人故意不理他。
沒辦法,他只能厚著臉皮,再次稽首:「雲中子求見截教聖人師叔!」
還是沒有反應!
雲中子無可奈何,便只好拱手:「雲中子求見聖人!」
闡教不提,師叔也不敢提了。
而當他如此之時,碧游宮的門,也終於緩緩打開。
兩個童子的身影,從中出現,正是聖人座前的水火童子。
這兩個童子見著雲中子,稽首而禮,異口同聲的道:「我家老爺不在!」
便要關門。
對雲中子,水火童子沒有任何好感。
甚至於,在水火童子眼中,雲中子比廣成子更加可惡!
昔年封神大劫,才剛剛開始。
這雲中子就到處遊說截教門下,與他們講:天意如此,大勢不可違,道友不如自守洞天,遠離因果……
好嘛……
都沒開打,就讓截教上下舉手投降!
他更跑去朝歌,遊說殷商上下:天命在周,諸公為何要負隅頑抗?
不如早早降了,省卻無數麻煩!
看似是為了截教好,實則卻是個陷阱!
在水火童子眼中,廣成子或許是敵人。
但云中子卻是個偽君子!
雲中子對自己的遭遇,早有心理準備。
他稽首道:「未知聖人何時回來?」
水火童子互相看了看,冷漠的說道:「卻是不知了!」
「老爺行蹤,我等童子不敢過問!」
雲中子聽著,也只能嘆息一聲。
人在屋檐下,卻是不得不低頭,便道:「未知二位童子可否許貧道入內等候聖人歸來?」
水火童子面無表情的讓開了道路:「道友願意便進來等候吧!」
雖說討厭這個雲中子。
但禮數和規矩不能少!
便是大劫之中,若有聖人門下,以禮來訪碧游宮。
也是須得以禮相待!
當年,廣成子三謁碧游宮,便是如此!
雲中子連忙謝道:「多謝二位童子!」
水火童子的臉上終於有了神色,不過卻是譏諷。
「道友……」水童故意說道:「我等童子雖然愚鈍,卻也知道,如今人間因果氤氳,孽障無數……」
「貴教門下,幾乎盡數為因果所纏,受天地厭棄!」
「何不束手洞天,靜候因果裁決!」
火童也道:「是極!是極!」
「我觀人間今日,不僅孽障無數,蒼生更是受盡折磨!」
「昔年殷商,凡人尚可壽百歲,如今卻是人到八十古來稀!」
「貴教門下難道就不慚愧嗎?」
「三十六萬年,毫無寸進,反倒讓人族壽元大跌,南瞻部洲氣運重創!」
「再這般下去,恐怕將來,西牛賀洲都可以說南瞻部洲,氣運衰微,山川貧瘠,眾生愚鈍,須他那西方佛法度化、解救了!」
雲中子聽得臉色蒼白。
因為昔年,他正是以類似說辭,來勸說截教門下的。
『貴教有教無類,不別跟腳,致使人間道法混亂,山川之中妖族橫行,荒野之外,被毛戴角之輩,濕生卵化之徒,泛濫成災!』
『如此下去,人族氣運,焉能長久?』
『玄門治下,如何昌盛?』
但,封神大劫後天上一千年,人間三十六萬年。
卻是變成了今日局面。
看似如今的人間,那妖族、水族、巫族都被趕到了化外蠻荒之地。
然而……
人族壽元大跌,氣運重創,眾生怨懟,因果暴走。
人族中的凡人成功的和妖族、水族一樣,實現了平等。
平等的被吃,平等的被壓榨,平等的視為『微塵』。
只有那仙種神裔,高高在上,彷彿成為了三界中的一個新種族。
雲中子聽著,老臉陰晴不定。
往日因,今日果。
但他卻不敢抽身而走,甚至不敢直接回擊。
因為,他有求於截教。
也因為,和千年前一樣,他如今身負著同樣的使命:斡旋。
斡旋闡教與截教之間的矛盾。
在一千年前,截教在大劫中毅然入世,想要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
最終功敗垂成。
一千年後,闡教之治,已經走向了最後的時刻。
他依然要來斡旋,寄希望於截教聖人顧全大局,可以對闡教高抬貴手,莫要與其他各教聖人聯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