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寂寞的人
廖靜雨死了。
這是瑾顏沒有想到的。而且,已經死了很久了,屍體都不新鮮了。
昔日紅顏,今朝白骨。
被她拿劍指著的人一動不動,她覺得不對勁,所以就又大著膽子往前去了一步,她隻是拿劍碰了一下,那骨架就散了。
最讓瑾顏驚心的不是這個,而是廖靜雨明明已經死去多時,可這世上竟然沒有人知道她已經死了。
現在別人偶爾提及她,都說她是位冰清玉潔的仙子,是個神醫,脾氣怪,性子差,架子大,隻是,沒有人知道,她已經死了。
她的肉體已經歸於腐朽,但是沒有人為她收斂,她就保持了死時的狀態,像睡著了一樣,趴在窗邊。
她的肉體開始腐爛,蟲子在她身上爬來爬去,她一無所知,別人也不知道。
廖靜雨隻喜歡美貌且冰清玉潔的女子,她這一生沒有下過雲霧山,沒有認識許多人,她見到的人,都是特意來找她的,都是有求於她的人,但是那些人,離開之後,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瑾顏在想像她將死之時的情形,她身上穿著輕薄的衣裳,已經看不出原先的顏色了,她可能是在夜裏醒來,打開了她的窗子,窗外的月亮又亮又圓,她手裏握著一支筆,她在寫東西,寫著寫著,她就困了,慢慢慢慢,就趴到了桌子上,睡過去了,再也沒有醒過來……
風一年一年地吹過,花也是開了再敗,敗了再開,她一個人靜靜地睡在那裏。
時間不可阻擋,那時的時光已是永恒。
一個人是如何才能過到這種地步,那樣的孤單又如何忍受?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與她相熟,沒有人與她相親,甚至,她死了,都沒有人知道,她因何而死,也沒有人知道,如果不是為了她培育的仙草,沒有人會想起來找她。
瑾顏哀歎一聲,她發善心做了件好事,她找了塊布,把廖靜雨的屍骨給包了,帶到庭中花圃旁,撅了個墓,埋了。
事後她還撿了塊木頭立了個碑,碑上沒有字,因為她隻是知道廖靜雨確實是叫做“廖靜雨”,可也不知道都是哪些字,若是在已死之人的碑上寫錯了字,那就確實是大不敬了。
但是廖靜雨臨死之際還在寫的東西大約是件好東西。瑾顏翻了翻,一個字都不認識,那也沒有辦法,但是既然認定了那不是普通東西,就決沒有放過的道理,瑾顏把他放進了自己的空間,這字她不認識,總有人認識,大不了回頭讓穆蘭庭給她逐字譯成玄靈大陸的文字就是了,他應該可以。
隻是現在最大的麻煩是,廖靜雨已死,她去哪裏找露光花?
露光花是廖靜雨培育出來的,怎麽培育出來的瑾顏不管,隻要好用就行,可是廖靜雨死了,現在去哪找?就衝著廖靜雨死了那麽久都沒人知道,也不要想著能有其他人知道露光花在哪了。
沒辦法,現在隻能靠她自己了。
她強迫自己去想辦法,她開始回憶那本書上寫的東西,想著看能不能找出什麽蛛絲馬跡來助她一臂之力。
露光花既然叫露光花,雖然它沒有顏色的特點也可以當做解釋,但是總覺得和露水之間有些關係,可是即使有關係又能怎麽樣呢?這雲霧山有哪一天沒有露水?又哪裏沒有露水?還要再想其他的。
露光花要以女子純淨的至陰之血澆灌才能開花,想來是居於背陽之地,不知是山北?還是水南?瑾顏回憶來時路途,好像沒有發現什麽特別明顯的水源,看來在山北的可能性更大一點。
在心中確定了這個猜想之後,瑾顏沒有遲疑,立即朝著山的另一邊走去。
她一邊戰戰兢兢地趕路,又一邊觀察身邊有沒有疑似露光花的事物,可是,都沒有。
瑾顏很泄氣,她站在山的北麵的一條小溪旁,唉聲歎氣,因為她一無所獲。
如履薄冰,什麽東西都不敢碰,碰到什麽都繞道走,結果到最後都是白費力氣,怎麽能夠讓人不氣惱?
而且最重要的是,日已西沉,她已經出來了整整一天了。
無論如何,一天已經是最大時限了,她已經不能再在外麵待了,雖然穆蘭庭放心讓瑾顏一個人出來尋露光花,可做這個決定的前提是,廖靜雨還活著,而且瑾顏運氣好能夠趕上露光花開花,更重要的是廖靜雨會把露光花給瑾顏,可是現在廖靜雨死了,這些假設都不存在了。
從頭到尾靠的隻是瑾顏一個而已,她已經出來很久了,早就說過,此行必是危險重重,她之所以那麽輕鬆,隻不過是因為她遇見的那個人是帝落繁罷了。
如果她再不回去,怕是穆蘭庭以為她出了事,雖說他給了瑾顏一滴血來助她逃跑,可這也不是萬無一失的,也許瑾顏根本沒有辦法或是壓根沒有辦法用掉那滴血,所以在她出發前,穆蘭庭對她說,無論如何,一天之內,她必須要回去,而她也知道這麽做的必要性,所以她答應了。
可是現在,她不想走,卻什麽都做不了。
晚風夾雜著溪水的涼吹在她的臉上,卻一點都沒有感覺到舒心,正相反,她現在煩躁無比。
她問自己,難不成真的無功而返?不甘心,真是不甘心。
穆蘭庭之所以要急著要用露光花,其實大部分責任都在瑾顏身上,雖說他早有用這露光花的打算,可是之前他可以慢慢尋,慢慢治,現在之所以這麽急,全是因為瑾顏引狼入室,讓小七毀了整個翠微山的防禦屏障,穆蘭庭無法,所以才會想用那個法子。
她不是根本禍因,卻是導火索,她真的很想為穆蘭庭做些什麽,可是到現在她卻什麽都做不了。最氣的是,她不是無能為力,而是無從下手,根本沒有任何頭緒。
現在想來,她根本就沒有那個緣分好不好!不要說遇到露光花開花,就是見到露光花都沒有機會。就算這件事情辦不好,根本不是她的錯,也不會有人會因此責怪她,可她就是覺得內疚。
她一腳把腳邊的一塊小石頭踢得老遠,用了很大力氣,小石子擦過水麵,激起一道水花,不知落到哪裏,好像撞到了什麽堅硬的東西,發出了一聲及其清晰的悶響。
好像有什麽東西動了動。
瑾顏立即警覺地朝那處看去,目光盡頭,一朵透明無色之花隨風搖曳。
那一瞬間,她的臉變得無比生動,好似這世上所有的風華全都聚集到那張臉上,她的眼睛閃耀著光芒,無比的美麗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