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曾經的難兄難弟
青年還有些迷糊，但吐出來的話，卻是反射之下開口的。
等他稍微回過神才愣了一下：“不好意思，我剛剛應該是出現幻覺了。”
他這麽說著，卻看著秦立的眼神帶著一絲疑惑。
他確實記得不久之前，他在京城和一個與秦立長相特別相似的男人見過麵。
秦立怎麽可能相信他後麵的解釋，現在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
想起來江均之前說的，他放在周家的眼線，說過在京城見過他的父母！
這麽說，極有可能是真的！
而青年口中熟悉的人，見過的人，百分之九十是他秦立的父親！
激動歸激動，秦立現在虛弱的厲害，這麽一激動，險些站不穩跌倒。
夏文博立刻緊緊抓住秦立：“你現在最好休息一下。”
秦立點頭：“你給他開點中藥喝吧，我給你說藥方。”
夏文博點頭，眼中的神色卻滿是震撼與不可思議。
這秦立簡直是華夏中醫界的瑰寶！
但是他並不準備將秦立今天的針灸術傳出去，他雖然年紀大，但也懂得什麽叫做君子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
給青年開了藥方，秦立便走到外麵坐著休息。
黑衣男人在裏麵照顧了青年幾分鍾，看著青年再度睡過去，才放心出來。
“秦醫生。”
他看向秦立，滿是愧疚之色：“我來給您道歉。”
說著，眼中一片通紅，隱隱有淚水打轉：“我有眼不識泰山，險些誤了少爺的性命大事！”
秦立擺手：“沒關係，你護主心切，我能體會。他雖然醒了，不過身子還虛弱，明天我會給他再來針灸一次，便能完好如初。”
男人聽了更加感激，猛地朝秦立磕了個頭！
他這動作一坐，旁邊的五個黑衣人也朝著秦立鞠了個九十度的躬！
這個禮夠大，要不是秦立現在虛，肯定立刻扶起來。
不過男人也懂得，自己連忙站了起來。
坐在外麵歇了一會，與男人說了說青年的注意事項，秦立覺得力氣恢複了，這才起身準備離開。
“你回去？”夏文博笑看著秦立，“我欠了你一個大人情，需要我做什麽，記得告訴我。”
“嗬嗬，那回頭我醫館開業，我真的要找你給我打一波廣告了。”秦立笑嗬嗬回應。
“我醫館還有不少病人，我得趕緊回去，任海一個人忙不過來，今天多謝，改天請你吃飯。”
夏文博打車離開，秦立目送他走了，自己才轉悠著到停車場去。
卻在路過一樓急救室的時候，聽到一道聲嘶力竭的哭喊聲，這聲音帶著絕望，聽得人心裏一陣揪的慌。
但秦立的注意力，卻不是被這聲音的絕望吸引，而是這聲音太過於熟悉！
熟悉到他一聽聲音便頓時愣在原地！
他猛地轉頭看過去，腦海中已經勾勒出一個男生的麵容，當看到急診室門口跪在醫生麵前痛哭流涕的男子麵容時，畫麵重疊。
“宋岩！”秦立喃喃自語，連忙走過去。
宋岩，是他在大學時候，唯一一個對他好的人。
他是個單親家庭，隻有一個母親，早些年父親一直賭博，輸光了家裏的錢，無奈才離婚。
而那男人不願意帶著宋岩，說是個拖油瓶。
而宋岩便一直由母親撫養，在上大學那會，宋岩的母親每天打三份工。
他母親是個老農民，小學畢業。隻能給人洗衣服打掃衛生，抽空還去撿垃圾賣錢。
那個時候宋岩的學費，都是靠宋母的血汗錢支撐著的。
每個月的生活費，少的可憐，隻能吃饅頭過日子。
而秦立那個時候父母失蹤，家裏的錢財不知所蹤，他僅靠著老頭離開之前給他的那張一萬塊的銀行卡，一邊打零工，過了四年。
兩個人可謂是難兄難弟。
啃饅頭一起啃，兩人能一個人多出來五毛，都合在一起買一包袋裝的泡麵嚐嚐鮮。
二人也是當年醫大有名的瘦猴子，一個個的皮包骨頭。
但隨著秦立體內靈氣的增長，身體倒是有了幾分氣色。
不會快速感覺到餓，才恢複了正常人。
可是宋岩不一樣，大學畢業之後便沒有了消息，秦立的記憶僅在宋岩大學畢業離開那天，重感冒的樣子。
在大學的時候，他被人欺負，宋岩便護著他。不過宋岩家境不好，也是個被欺負的家夥。
二人互相扶持，走過了四年。
當初在和楚清音參加同學會的時候，秦立最期待的便是看到宋岩。
他記得宋岩很困難，便想要幫幫他。
可是後來一而再的忙，到現在來了江市，他昨天晚上還在想這件事情。
沒料到，今天竟然在這裏看打了宋岩。
還未走近，秦立便看到跪在地上的宋岩扯著醫生的白大褂，不停地哀求著：“我求求你了醫生，我媽媽真的要病死了我就她這一個親人，我沒錢我隻能賣血！”
賣血現在是不允許的，除非特殊情況下，不然醫生是不會收的。
但是宋岩此刻的模樣，看的那醫生也有些動容。
他知道這宋岩的母親病情，已經病入膏肓，說實話，拿出來五十萬都治不好了！
就算賣血拿到手幾十萬塊錢，也沒有什麽用，這孩子相當於白扔自己一條命！
但對於宋岩而言，沒有了母親，他相當於沒有了一切，還不如死了算了！
“宋岩！”
就在這時，背後傳來一道聲音，緊接著一個身影走近，一把將他給拽了起來。
宋岩愣了一下，剛想問你是誰啊？
但下一刻，他從麵前人的麵容棱角中，看出了一些熟悉的影子。
“你……你是，秦……立？”他不確定，實在是秦立和上大學的時候，差距太大了。
今天秦立傳了一身休閑服，幹幹淨淨的。加上靈氣打開，能夠說話，更加顯得有氣場了很多。
說是帥哥也不為過！
“是我！”秦立立刻點頭。
“不對啊！”宋岩後知後覺，“你……你不是……不會說話嗎？”他本想說你不是個啞巴嗎，但思索一下這句話有點太傷人，愣是給轉了過來。
秦立卻笑了：“沒事，那都是過去的事兒了。中間有點情況，所以又能說話了，我本來就是後天啞巴。”
“也是。”宋岩呆呆的回了一句，回過神來立刻將臉上的淚痕擦幹淨。
那旁邊的醫生見秦立拉住了宋岩，他立刻偷偷溜走，生怕宋岩再拽著他讓他抽血。
“真不好意思，這麽久見麵，讓你看到我這個樣子。”宋岩苦笑。
秦立眼神卻萬分複雜。
近著看，他才發現宋岩比之曾經更加的瘦骨嶙峋，臉色蒼白，臉頰凹陷，猶如被收虐待一樣。
秦立眼中閃過堅定之色：“我剛剛聽到你說，你母親重病，家裏沒錢治病，你要賣血？”
宋岩尷尬了一下，有些躲避秦立的目光。
如今站在他麵前的秦立，讓他感覺到耀眼的刺目，他覺得有些配不上和秦立說話。
身體反射性的想要後退。
但秦立怎麽可能允許，一把抓住宋岩的胳膊：“你和你母親不是一直在陽城嗎？什麽時候來的江市？”
“秦立！”突然宋岩聲音冰冷道，“我們的關係也僅限於同學的時候了，現在大家都是成年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我也聽說你結婚了，你的生活現在應該很好吧。”
“你過好你自己的就行了，擺脫不要多管閑事，我自己很好，我葉不想讓你知道我現在怎樣！”
宋岩說著話，眼睛都不敢和秦立對視，話落便轉身就要走！
秦立眸子登時閃過一抹恨鐵不成鋼：“宋岩！就算一分錢難倒英雄漢，我也不希望你在看到我的時候，連正眼看我都不敢！”
“我是結婚了，我是入贅了，我活的很憋屈！你不知道我結婚之後的那一年備受了多少冷眼，我被很多男人差點帶綠帽子，但我依舊挺過來了，現在的我很好！”
“我的家現在是我養著，我的媳婦現在是用的我的人脈掙的錢。我說這麽多隻是想要告訴你，我和你一樣落魄，但我絕對不低頭！”
“宋岩！大學四年，我們的友情我不相信就這樣沒了！”
宋岩聽著聽著眼睛通紅，突然哭出聲：“不一樣啊秦立！我媽的病醫生已經宣布沒得治了，我的後半輩子不是因為治我媽而累死，也不可能活下去了！”
“我可以幫你！”秦立暴喝一聲，“我選擇出現在你麵前，是想要延續我們的友情！大學四年你幫我多少忙，你又何時看不起過我？”
宋岩卻緊皺眉頭。
“不是施舍，而是……你是我的兄弟，就應該幫忙，沒有為什麽！”秦立眼神突然一片清明，“阿姨在哪，帶我過去。”
“我就是醫生，也許我有辦法。”
宋岩有些心軟，他之所以不停地抗拒秦立，就是不想要這個好不容易活的像個人的兄弟，被他給拖累。
他現在……欠了一屁股的債，還有個病入膏肓的母親。
就算是個富裕家庭，也耗不起！
但據他所知，秦立就算是入贅，他老婆的家庭條件，也不是特別有錢。
所以他不願意連累秦立。
但秦立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除非他選擇和秦立徹底斷絕關係，可是……一想到大學四年的過往，他根本狠不下來心。
出了門，秦立把車開到宋岩身邊。
當宋岩看到這輛蘭博基尼的時候，頓時傻眼了！
男人沒幾個不認識車牌的，尤其是大牌車。
他們在上學的時候，都大膽的夢想過自己有一天開上法拉利蘭博基尼。
眼前這個車……可不就是他上學時的夢想嗎？
“愣什麽，上車。”秦立招手。
宋岩有些躊躇不定，他看了看自己現在一身破破爛爛的灰色衣服，洗的發白甚至爛了的牛仔褲，還有一雙已經發黑的白色帆布鞋。
“我……”
他剛要說什麽，突然一把手拉著他給扯了上來：“嘰嘰歪歪的，不像你啊！跟我客氣什麽？要不是我這頓時間忙，早知道你現在這樣，我早就找你了！”
秦立無奈，一腳油門：“地址？”
宋岩說了一個地方。
秦立愣了一下，沒有說什麽，而是一轉方向盤，朝著郊區駛去。
“我……我媽生病之後，在陽城治療了一段時間，依然沒有起色，我隻好辭了職，帶著我媽來了江市。”
“我本身工資不高，但好歹能管住我和我媽的溫飽問題，家裏還有幾萬的存款。但我媽一病，全都花了進去。”
“沒辦法，陽城老家的房子我也賣了。”
“所有的時間和錢，都花在了醫院。但我媽的病情卻越來越不好，後來我媽怎麽都不願意再住院，我就把她接到了家裏。”
“醫生已經宣布沒治了，但是我不甘心……她是我媽，我爸賭沒了家裏的所有錢，是我媽一個人把我養大的！”
“我就算是死，也不能看著她離開我。”
宋岩說著，眼眶又紅了：“來江市，花銷比在陽城大了很多，但我沒辦法……”
車子駛入了一個郊區小路。
往裏麵全是土路，秦立將車子停在了路口邊緣，和宋岩走著進去。
這是一大片的出租房，說白了就是大家經常說的貧民窟。
宋岩母子二人，住在最便宜的一層樓，三十平米的房子，每個月租金一百塊。
破舊的樓道，肮髒的地麵。
生了鏽的防盜門，打開一進去便是窄小的空間。
脫了皮的牆，滿是灰塵的地麵。
靠近門一張床，床尾有個小桌子，上麵放了一個電熱水壺，兩個幹饅頭。
隔著一個塑料門，裏麵有個便池和洗手台。
連沙發都沒有，凳子僅有一個。
鍋碗瓢勺等東西，都在牆角放著，有些淩亂不堪。
宋岩的眼睛從進門之後，都沒敢看秦立，臉上也是通紅一片，他怕。
他怕秦立看到他現在的家，不敢再待下去。
卻不知，秦立現在隻有心疼與自責！
早知道他就應該早點來找宋岩的！
當初在陽城，秦立還去過宋岩的家裏，好歹有八十平的小房子，收拾的規規矩矩，兩室一廳。
秦立目光放在床上蓋著被子的婦女身上。
從隆起的被子形狀來看，宋母身形也是瘦骨嶙峋！
這種情況，他說什麽都不合適，當即秦立上前一步，直接切入正題。
“我給阿姨看看病情，你把阿姨的被子掀開吧。”
秦立說著。
宋岩苦笑一聲：“好。”他雖然這麽答應，但心裏並沒有任何的希望。
大醫院都宣布沒治了，秦立和他一樣是醫大畢業的，幾斤幾兩他很清楚。
不過，對秦立的態度，他還是很感謝的。
當初認識的人，知道他母親重病之後，躲都來不及，秦立卻還往前湊。
被子一掀開，秦立赫然一愣，宋母的身體猶如縮水一般，穿著一個破舊的睡衣躺著。
掀開被子她也沒有知覺。
“我媽已經這麽睡著兩天沒睜眼了。”
宋岩說著，從小桌子底下取出來一個藥瓶，裏麵都是一些營養液。
他熟練的打開營養液的包裝，給宋母掛上點滴。
秦立的看著心裏一陣陣揪著疼，一把拿過宋母的手，開始診脈。
脈搏跳動無力，顯示生命力所剩無幾了。
不過……
“有得治。”秦立突然看向宋岩，“阿姨這是肌肉萎縮症，好在內髒剛開始萎縮，還來的及。”
秦立話音一落，宋岩呆滯了：“你說什麽？”
“能治！”秦立幹脆道。
“不可能啊，醫生說……”宋岩不敢置信。
“他是他，我是我，我說能治好就是能治好。”秦立臉上也露出放鬆的表情，事情比他想象中還要好一些。
“可是……你怎麽治療？我現在也沒錢……”
秦立白了宋岩一眼：“我給阿姨看病，還能要你錢？”
宋岩噎了一下：“那什麽時候治療？”
秦立歎了口氣，他不敢托大，今天他給大家族少爺治病，已經耗費了很多精力。
現在持針很有可能出現意外，既然如此。
“你這裏的環境，對阿姨的恢複太不友好了。”秦立說著。
“我這……也沒辦法，這是我盡最大努力搞到的房子了。”
宋岩滿是愧疚。
“你和我搭把手，把阿姨抬到我後車座，我帶你們兩個去我那裏。阿姨的病情要穩定下來，需要一周的時間。”
“在我那邊也方便，地方也大。”秦立說著，站起身，便用被子裹住宋母。
宋岩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等他回神的時候，秦立已經將宋母背了起來。
“算了，我自己來吧。”
“不是……不是秦立，你……你媳婦也在家吧，而且……”宋岩嘴角顫抖。
“我那地方住不完，正好你這房子也退了吧，要是你覺得過意不去，我一個月一百的租金給你租一個房間！”秦立苦笑。
二話不說帶著宋母下樓，將其放到後車座整好，而後拉著宋岩坐上車子。
一路朝著別墅駛去。
宋岩一路上都有些魂不守舍的：“秦立，你……我，你是我一輩子的恩人，不管我媽能不能好，我宋岩都願意給你做牛做馬！”
秦立笑了：“不用你做牛做馬。”
車子一路到了別墅門口停下，當宋岩看到這別墅的時候，再度愣住了，赫然看向秦立。
一雙眼睛哭的腫成了雞蛋，裏麵卻滿是震撼與感激。
“愣著做什麽，把你媽抱進去啊。”
宋岩趕忙誒了一聲，抱著宋母跟上秦立的腳步，進到了客廳內。
當看到客廳內奢華的裝潢之時，他覺得，今天到現在為止都好像在做夢一樣。
不知道何時，夢就會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