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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驚聞晴空走雷霆

  霜風愈冷。


  這極寒之風好像要凍進人心裡。


  但站在霜風谷外遠眺這一幕的人族戰士們,血液卻沸熱起來。


  已經有人高舉齊國經緯旗,飛往焱牢城報喜陣斬兩位妖王,放在哪裡都是大功。尤其獅善聞身份非凡、天賦強大,價值非一般妖王可比。更別說還直接改變了霜風谷的戰場形勢,反敗為勝!

  剩下的人,則是站在谷外歡呼。


  雖然疲憊,雖然身上的傷口疼痛難忍,雖然此戰死傷慘重,但是贏了!


  無論份屬齊國、景國,又或別的什麼勢力。此刻他們是為人族的英雄歡呼,為人族的勝利而歡呼,為他們自己而歡呼


  當然隔著霜風,都顯得遙遠。


  姜望緘默地運轉著玄天琉璃功,精準地分配力量,與極寒之風對抗。左手翻出畢方印,在身外開出火域來。


  火域壓縮得極薄,幾乎是貼著身體存在。如此可以稍稍阻隔那浸透骨血的冷意。


  遠遠看過去,像是披上了一件赤色的外衣。他沒有遲緩,也沒有時間遲緩。一手提著劍一手提起妖族天海王的屍體,轉身往回飛。這具屍體是戰功,也是戰利品,自不能輕易讓極寒之風糟蹋了。


  等到這霜風迴流散去,山谷里還剩下的一切,都將由人族方來檢收——這就是這場勝利,最直觀的意義。


  冷風之中,他與高大雄壯的石犀妖王錯身而過。眼睛直視著眼睛。


  犀彥兵遠遠地讓開,幾乎是貼著山壁那一側在走。姜望也並沒有追擊。


  與獅善聞的生死之爭說起來複雜,實際上在極短的時間裡就已完成。


  便是這點時間,他就連道元的運轉都開始滯澀。神魂隱隱僵化,不得不繼續以朝天闕自守。再打下去,那就是真的在求死了。


  極寒之風擊打著火域外衣,發出噼啪的炸響姜望隱約知道谷外的人們在呼喊著什麼,但是他甚麼都聽不到。


  他的雙耳此時鮮血直流,他的聽覺已經喪失


  但凡獅善聞再多堅持那麼一會,這就是這位天海王能夠利用的突破口之一。


  可是世事沒有如果,涉及生死,更不存在回頭。已經緩過來的計昭南,再一次提起韶華槍,飛進霜風谷:「姜武安,我來接你!」


  因為不多的力量都在對抗極寒之風,所以姜望也無法捕捉聲音,不能了解計昭南在說什麼。但他明白,計昭南是來接他。


  這一次的選擇,說起來是太衝動,但實際上是不衝動不行。


  獅善聞和犀彥兵在極短時間內構築的,是絕殺之局。他若不敢搏命,絕對不存幸理。強者相爭,有時候爭的就是氣勢。


  一念之差,生死之別。


  那鷹克詢之死,便是前車之鑒。獅善聞的敗亡,也可作為佐證。


  姜望披風浴火,在極寒之風裡,提著天海王前行,心情很平靜。


  來妖界之前,就已經知道這裡是一個怎樣危險的地方。霜風谷之戰來得很突然,很驚險,卻也無非是面對。


  真正能夠走到巔峰的強者,總是在生死線前一次又一次地證明自己。


  他只是走在這條路上。就這樣前行而已。


  「姜武安姜武安!」有一個身掛殘甲的年輕修士,身上傷痕纍纍,聲音有些喘,但是站在距離極寒之風不遠的地方,對著緩緩飛來的姜望賣力地高喊。


  年輕的面容上,滿是感動。


  他呼喊著姜望的名字,也帶動了其他人一起高呼。一場大戰下來,人族戰士總共不過剩下十幾人,個個喊得聲竭力嘶。


  死裡逃生,敗中求勝。無疑燃燒了他們的情緒。計昭南飛躍起來,遠遠以槍勁不斷打擊著姜望上方的極寒之風,為他減輕壓力。


  看著姜望已經掛霜的臉,以及依舊握劍極穩的手,淳于歸搖了搖頭,將手裡的經緯紫旗斜插在山壁上,對王坤道:「你們是很難追得上他了


  王坤有心反問一句,那你們又能保持多久的領先優勢呢?

  但這時候想起來,已經沒有「們」了。


  趙玄陽已經不在,景國的神臨天驕們,還說能領先姜望一步的,也就只剩淳于歸。


  新成神臨的陳算,在星月原就已經輸過一次在草原又避姜望鋒芒而走,已經不會被拿來跟姜望並舉。


  比之陳算還輸一籌的樓君蘭,則更不必說。至於像他、像伍將臣這樣的還在打磨外樓的年輕修士說是國之天驕,也只能落在淳于歸口中籠統的「你們」里。大概只有一個裴鴻九,還尚存幾分追趕姜望的心氣。


  「淳于將軍,你說我們現在」


  王坤本來想說,我們現在看姜望,是不是就像你們當初看太虞真人?


  他雖然不覺得姜望能夠跟李一比,但還是準備這樣問的。


  但這話畢竟沒能說完。因為他看到——


  那個站在霜風谷外高呼姜望之名的、身上衣甲殘破的年輕人,忽然閉嘴。這一閉,彷彿瞬間收回了所有的聲音。其人身周出現一圈靜默的區域,且這靜默還在迅速蔓延。


  其人就在這詭異的靜默中,往前一步。狀極平常的一步。


  但卻一步踏進了霜風谷,也踏進了極寒之風裡!只留給眾人一個人背影一個本來平常,現在卻突然變得陰森的背影。


  那背影竟然叫王坤覺出了驚懼!這個人有問題!有大問題!


  王坤幾乎要叫喊出來。


  但聲音怎及得上這個人的速度?他甚至是連嘴都沒來得及張開,視線中的此人就已經越過了計昭南,面迎姜望,一拳轟出!

  何止是他王坤沒有反應過來?計昭南都跟不上!


  一瞬間轉槍振甲,熾光亂舞,再度強開無雙卻慢了不止一分!

  神秘人的步子和出拳都很簡單,貫徹了對事物本質的認知,所謂大道至簡。


  這一拳席捲了恐怖的力量,將極寒之風都短暫地排開了!以一種最直接、最乾脆的方式,筆直地轟中了目標!


  王坤不無驚艷地看到,在這流光飛逝的瞬間里,本已經消耗極重的姜望,展現了堪稱絕頂的反應能力。橫劍撤身神通外放道術流轉幾乎是一氣呵成,神魂殺法印法劍法極其巧妙地銜接,但一切都無用!


  這神秘人突迎面的一拳,直接將方才威風八面的大齊武安侯,轟進了霜風谷更深處。


  毫無反抗之力!


  那霜風赤火一瞬間都熄滅了。


  白茫茫的極寒之風裡,再看不到什麼璀璨光華,也看不到那個年輕王侯的身影!


  只有呼嘯盤旋的風。


  只有跌落在不遠處的天海王獅善聞的屍體,或者尚能證明姜望的武勛!


  最近的時候,姜望距離霜風谷外,幾乎只有數十步。在往常時候不過一抬腳的距離。


  可就是這麼一點距離,他竟然沒能再跨出來是誰?是誰的局,誰的拳?


  計昭南在這一刻狀若瘋狂,身外熾光幾乎將極寒之風都頂開數尺遠。可是他手提韶華槍,殺氣咆哮,卻只看到一張平靜的臉。


  那個暫時還沒人認出來是哪方勢力的人,是作為支持者加入霜風谷戰場中的一個。在戰鬥中的表現中規中矩,磕磕碰碰地活到了現在。卻在這一拳里,展現了無限逼近洞真境界的力量!

  此刻他看了一眼姜望消失的方向,轉回身來平靜地與計昭南對視,有些遺憾地這樣說道:「我的時間不夠了。」


  說話的同時,他的身體開始崩解,以驚人的速度崩解。這種崩解與極寒之風無關,而只來於他自身。這種崩解似乎帶給了他更多的力量。滅化之術?

  平等國?

  淳于歸心中生出這樣的疑問。不止淳于歸一人有這樣的疑問。


  而此人只是抬起右手,簡簡單單地握拳,簡簡單單地打出。與驟然爆發的、想要深入霜風谷的計昭南對轟。強勢無匹的拳頭,打開了天地,掃滅了槍芒,將其一路轟出霜風谷外!左手則是高舉,對著霜風谷的天空探去,像是抓住了什麼,狠狠往下一摜!

  「極寒之風已臨。」他如是說道:「此地,靜默!」言出法隨。


  他將身前的極寒之風握成了流動的屏障,封在這邊的谷口,形成了囚門。


  最後的力量用盡,他的身軀就此崩解了,被極寒之風一卷,什麼都不復存在。


  計昭南卻在愈發冷冽的霜風下,不得不回退此時此刻,極寒之風完全地充塞了霜風谷,在山谷中瘋狂地咆哮著,如惡獸肆虐。寒意迅速加深,山壁開始結出冰凌。


  霜風谷還有幾天時間才迎來真正的靜默期,但是這個神秘人,用最後的力量,讓極寒之風停駐不再散去,讓靜默期提前!

  也就是說,他不僅徹底阻隔了計昭南深入霜風谷營救的可能,斷絕了姜望回來的路,甚至於、叫計昭南連姜望的屍體都不能搶回來!姜望在那種狀態下,中了那樣強大的一拳。幾乎已是必死的局面。


  就算僥倖還能活著,也決計逃不出現在的霜風谷。就算奇迹般地逃出了霜風谷,扛住了極寒之風,又怎麼可能在霜風谷那一邊的妖族領地里,熬過長達十一個月的靜默期?


  雖然還沒能看到屍體,但幾乎已經能夠這樣宣告一一大齊武安侯,身隕霜風谷!!!

  事情大了

  看著這一幕,淳于歸心中如是想。


  此事一個處理不好,會爆發怎樣的後果,簡直難以想象。


  那看不見的陰雲,比眼前的極寒之風還要低沉!他收劍入鞘,大步往前,走到了計昭南身邊而計昭南只是提槍對著那霜風屏障,一言不發。手甲已是碎裂了,握槍的手染成了紅色,猶在微顫。


  這個人實在也到達了極限。霜風谷開啟的這一個月,他幾乎無日不戰,每戰當先,槍下亡魂無數。一直拼到現在,拼到剛才對拳的那一槍,拼到實在不能再進。


  「計兄」


  淳于歸剛剛開口,便見得計昭南猛地轉過頭來,極其兇狠地看著他!

  這時候斷沒有什麼開玩笑的餘地。


  淳于歸立即舉手指天,肅容道:「天獄是無


  數人族先賢埋骨之地,當年上古人皇主持構築萬妖之門,就於此與三位道尊定約,'凡人族於此,須摒棄部族之念,勤力同心,共抗妖族。我大景我淳于歸的名譽起誓,武安侯此事,我絕不知情!這件事情也絕不可能與我景國有關!」


  計昭南冷著眼睛,目光又一—掃過谷外還站著的其他人。


  彷彿這樣就能揪出那或許存在的殘黨。


  王坤有些不忿於這種對待姦細般的審視,抿了抿唇,大約想要說些什麼,但最後沒能張口。齊國人就要發瘋了,他沒必要跟瘋子硬碰硬。淳于歸又道:「武安侯為人族而戰,其英姿眾所共見,卻為奸人所害,我亦深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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