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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得饒人處且饒人

  從青崖書院離開的時候,姜望臉都是木的。


  莫辭那賊廝根本沒安好心。


  什麼狗屁「幫你驗證自我」。


  全讓莫辭安排成現場教學了!


  每個書院弟子過來,戰前先商量方略,戰鬥中隨時點撥,戰後詳細總結,一整套下來,把姜望利用得明明白白。


  他明明是來問劍,是要與此境強者交鋒,印證彼此所學,追尋外樓極意。最後卻給青崖書院的弟子結結實實當了一回陪練!

  十七場教學戰鬥啊。


  打得那叫一個繁瑣細緻,身心疲憊。。


  尤其打著打著,莫辭還時不時會來一個暫停。然後吧啦吧啦一頓點評,然後再叫一聲繼續。


  在戰後的總結里,還會拉著姜望過來親身說法——「你看他當時如果這樣這樣,你是不是會這樣這樣……」諸如此類。


  姜望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墨門出品的傀儡,不,比傀儡還不如。傀儡好歹也得花錢呢!


  他可倒好。


  送上門來辛苦教學,讓人家書院弟子「見見世面」,還得謝謝人家!就差還掏錢當做「驗證自我」的花銷了……


  雖則說這十七戰是摧枯拉朽,每戰皆勝。雖則說青崖書院的外樓弟子也各有風姿,戰鬥中不能說全無收穫。雖則說在青崖書院里留下了相當響亮的名聲……但姜望毫無勝利的喜悅,只有被剝削的辛酸。


  太辛酸了。


  來青崖書院這一趟,體會到了老黃牛一般的感受。


  吃的是草,賣的是血。


  等到姜望匆匆告別,逃荒般離開,才突然反應過來,自己這一趟來青崖書院,愣是連一口水都沒喝上,凈來做貢獻了!

  誰說青崖書院散漫自然?


  是什麼給了自己錯覺,讓自己覺得許象乾的師兄,竟然能是一個厚道人呢?

  許象乾雁過拔毛,莫辭物盡其用。


  不是一家人,哪進一家門?


  可惡!可恨!

  姜望一邊整理著在交手過程中偷師的幾部青崖劍術,拆解其中可以利用的部分,化入人道劍式中……一邊憤憤不平。


  懷著對青崖書院無良弟子的怨念,再一次啟程。


  徑往東北方向,直赴東王谷。


  這一路上當然也有不少國家、宗門,但沒有誰再值得他駐足。


  ……


  東王谷位在斷魂峽更東,聲名赫赫,但其實宗外之人對他們的駐地情況少有了解。


  蓋因自處偏僻之地,又兼毒物聚集,瘴氣蔓延,生人莫敢近之。


  東王谷的修士,本身也不很張揚,或者說為了淡化與齊國的對立感,這些年來有一種刻意的低調。


  倒是一些附屬宗門,常年在外顯聖。


  東王谷所控制的地域里,也是有不少平民百姓生活的,千里毒瘴一鎖,儼然自成一國。


  但東王谷統治範圍內的百姓,並不允許向外遷移。


  甚至於東王谷自身與外界的接觸,也多是通過申國或者其它的附屬宗門來進行。


  當然,沒有超凡力量庇護的普通人,也基本沒有遷移的能力。


  懸空寺屬地那些信民,也沒有誰要遷移去別的國家的。


  很多普通老百姓,終其一生,可能也就是在出生的小鎮附近打轉。很多人甚至一輩子連村子都沒有出去過。


  只是說東王谷的管制可能更嚴格一些……也便如此了。


  仁心館當然是天下大宗。


  易唐的面子在這裡也非常好使。


  姜望拿出易唐的引薦信,頓時多了十幾個人圍著他。


  個個跨刀提劍,熱情非常。


  很真誠地致以問候,並殷切請他吃幾盞殘酒。


  姜望委婉拒絕,並表示自己是受易唐推薦而來,身上背著使命,不能夠吃拿卡要,好意只能心領。同時奉勸小孩子不要喝酒,且再次告知,我是來找你家大人的……


  總之一番親切交流之後。


  一大幫人亦步亦趨地「護送」他去找謝君孟——易唐信中指名要拜訪的東王谷外樓第一人。


  這是一個相貌甚佳的男子,就是膚色蒼白了些,稍稍有些病態。


  姜望看到他的時候,他剛從一個黑幽幽的地窖里走出來。


  披一領綠袍,長發垂落,手裡抓著一條不斷扭曲的雙頭怪蛇,舉起來在陽光下細瞧。


  那細鱗是黝黑的,翻起來又有綿密的雪浪。


  護送姜望過來的一大幫人都沒說話。


  姜望於是也沒有說話。


  謝君孟自顧自的細瞧了一陣之後,隨手將這條怪蛇扔進地窖里。


  然後才對姜望笑道:「久等了!聽說你找我?」


  姜望舊調重彈:「我對閣下仰慕已久……」


  「易唐跟你是什麼關係?」謝君孟直接截斷了他的話頭,又抬起手來往外撥了撥,對其他人道:「你們先下去。」


  烏泱泱的一大幫東王谷弟子,一點廢話都沒有,又烏泱泱地走了。


  這是一個性格極為強勢的人,而且脾氣可能不太好。


  姜望在心裡判斷著,嘴上道:「只是認識。」


  謝君孟笑了,他的笑容莫名有一種幽冷的味道:「怎麼,不是仇人嗎?」


  「哈哈哈,算不上。」姜望努力地調節氣氛,以便之後可以轉進切磋的話題:「易兄其實說過,他的引薦信可能反而會給我造成麻煩,但我覺得,東王谷乃天下大宗,謝兄你是名門真傳,應該也不至於遷怒我。其實我此來……」


  謝君孟點點頭,自顧自地道:「他既然會有這樣的提醒,那應該可以算得上是朋友了。」


  「哈!這小子這麼閑,還隨隨便便就寫封信來麻煩我。正好我新研究出一種毒素,用你來考考他,豈不合適?」


  他越說越覺得自己的想法很不錯,看著姜望道:「別緊張,我會預留足夠的時間,讓你可以趕回仁心館。作為天下第二醫宗,他們醫術很好的!」


  他一邊說,一邊抬起一根手指,點向姜望:「但是最好不要掙扎哦,不然我萬一弄錯了劑量……你會死得很難看。」


  話音落下的同時,指尖便竄出一縷黑煙,疾飛成線,迅猛無比地向姜望襲來!

  竟是他娘的二話不說,先拿姜望試個毒。


  此時的姜望斗笠在頭,蓑衣在身。


  未露形容,也不說別話。


  只是在一瞬間張揚其勢,眸轉赤金。


  乾陽赤瞳,引發三昧真火!

  確實不必再說話了,仁心館和東王谷到底誰才是醫道第一宗,當然跟他沒有關係。謝君孟隨隨便便就拿人試毒,當然也有些叫他生氣。但是在這種情況下以這種形式引發的戰鬥,比正兒八經的切磋,更合他心意,也更能驗證他的修行。


  他沒什麼可說,需要回應的,只是戰鬥本身。


  眸光落下之處,便是火焰焚起之處。


  那一縷襲來的黑煙之線,尚在半途,便已經燃燒起來,發出唧唧呲呲的怪響,竟像是一群極細小的活物!

  但也立時就被焚盡了。


  一眼空空。


  謝君孟的眉頭挑了起來,冷聲道:「你麻煩大了!」


  他的聲音在這一刻有一種怪異的韻律,如笛音一般,但吹奏的是令人煩惡的聲響。


  在他身後,忽然湧出來大片大片的黑霧,蒸騰瀰漫。於黑霧之中,扭曲著一條一條的霧蛇。像是一朵蛇盤花,開在他的身後,繞過他本人,齊齊向姜望衝來。


  或顯獠牙,或吐蛇信,結成各種惡狀。


  在此之前,那腥臭的味道就已經先一步迫近!

  而姜望直接封閉了鼻識,腳下一踏!

  踏出來焰花遍地,焰雀滿天。


  輝煌火界繞身而開,四面八方不留半點空隙。


  他深知東王谷用毒的手段防不勝防,是以先一步隔絕自身,確保不要陰溝裡翻船。


  然後視線移動,眸引赤火,將那些襲來的霧蛇,一條一條點燃。


  霧蛇焚成火蛇,空氣中滋啦怪響。


  火的世界里姜望赤瞳稍移,已經看向謝君孟。


  於是點燃!


  三昧真火落在謝君孟身上的同時,他也已經用自己的視線,接上了謝君孟的視線。


  在一瞬間引發了神魂之爭!

  外爭一息,神魂千年。


  在神魂的世界里,得自大楚項氏的單騎破陣圖迅速展開。


  似有戰鼓起,似有廝殺聲。


  姜望斗笠蓑衣的身影印於其上,而後以此為橋樑,立即殺進了謝君孟的通天宮!

  在神魂顯化之身攻入的同時。


  嘶嘶嘶,嘶嘶嘶。


  難以計數的神魂匿蛇也鑽進通天宮來。


  以神魂世界里的匿蛇,還報身外之霧蛇!

  又有神魂焰雀,飛在這座通天宮的穹頂。嘰喳而鳴,啄破本地之道元。


  在極短的間隙里,姜望就已經在神魂層面完成了全面入侵!

  通天宮內的謝君孟,此時站在一隻巨大碧眼蟾蜍的頭頂,表情很有些驚訝:「是誰給你的勇氣,膽敢殺進我的通天宮?」


  說話的同時,屈中指而前彈,身前彌散的神魂之力,頃刻便已凝結、聚成一根銀針,疾射如電,倏忽破空。


  這是一根頭尾纏繞淺淡銀輝、針體明顯有三個亮芒節點的神魂之針。


  速度不算快,在神魂的世界里,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緩慢的。


  但它帶起了尖嘯聲,如鬼哭一般。


  真正令人驚懼的地方在於……


  在它出現的瞬間,無論是各呈惡相、到處游竄的神魂匿蛇,又或是漫天亂飛的神魂焰雀,一時全都定止了,動彈不得!

  激烈的神魂入侵,在此針之前,變成了靜止的畫面。


  就連手提長相思顯化劍靈的姜望,也感覺到自己的神魂凝聚之身,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困鎖,此身受梏,難以掙脫。


  很明顯,這一次神魂之爭,姜望撞上了鐵板。


  謝君孟對神魂的運用之精巧,並不輸於他,甚至於猶有過之。


  雙方事先都不清楚對方的底牌,而在愈見激烈的見招拆招中,逐漸將戰局推演至高潮。


  這就是戰鬥的莫測之處,也是戰鬥的精彩之處。


  而謝君孟的這一針,名為定魂。


  東王十二針之定魂!


  其名如此,其實也如此。


  一針落下,定魂也殺魂,神鬼皆受枷。


  姜望的神魂凝聚之身,不僅被無形的力量所禁錮。而且每一寸都能夠感受到一種強烈的刺痛!像是有千根萬根的尖針,遍身扎來,帶來幾乎超過意志承受極限的痛苦!


  神魂幾乎是要崩潰了。


  然而在下一刻,姜望遍身生芒!


  他的神魂顯化之身,發出熾烈的、太陽一般的光。


  此身紅彤彤,一時間光芒萬丈。


  將謝君孟這通天宮,也映照得滿室亮堂。


  其身化為烈日,好似重演了神話中的場景,太陽墜落人間,於是迎接末世。那執著前來定住一切的定魂針,直接被崩飛了,遍身焰赤的烈日,直直殺向謝君孟。


  一時間主客顛倒,攻守異位。


  換了人間。


  神魂殺法,墜西!

  於此同時,那侵入此方通天宮的神魂焰雀和神魂匿蛇,也全都獲得了自由,它們像是此間自有的靈物,比謝君孟那隻碧眼蟾蜍還要自如。


  在瘋狂的撕咬中,又一隻接一隻的劇烈爆炸,每每炸在神魂之力彙集的關鍵節點,在通天宮裡發出震天之響。


  姜望自己的神魂運用技巧,雖不及東王谷千萬年來流傳下的絕世針法精妙。但他經紅妝鏡磨礪后的神魂強度,卻非謝君孟可以比擬。


  在技巧不佔優勢的情況下,他不惜以數倍的神魂之力損耗來與謝君孟神魂對殺,當場就掀翻了定魂針!

  謝君孟所踩的那隻碧眼蟾蜍,乃是他的道脈真靈,在此等震動之下,也是險些沒能站穩。


  一直以來自信的眼神,終於露出驚懼之色。


  「易唐的神魂都不可能這麼強!你到底是誰?!」


  當然驚訝是真的,恐懼卻是不可能。


  他眸中的驚色跳將出來,自這驚異的情緒中,化出一根攜帶五色流光、如夢似幻的飛針。


  名震天下的東王十二針,有三針專應神魂,曰定魂、曰鎮魄、曰驚夢。


  定魂針已經被掀翻,在姜望如此磅礴的神魂之力前,鎮魄針也很難再起到作用。


  因而此針為驚夢!


  它像是捲來了一場夢,一場讓人迷醉、讓人沉淪、讓人不想擺脫的夢。


  在寂寞的長夜裡,給你以短暫的慰藉,和片刻的安寧。


  而後一針擊破!

  漫天焰雀的轟炸,好似緘默了。


  四處匿蛇的撕咬,好像停止了。


  那一輪炙烈輝煌的太陽,好像從來沒有升起過。


  這座屬於謝君孟的通天宮,像是一直都如此平靜。


  在這神魂戰場的廝殺中。


  謝君孟已隨驚夢而醒,徹底擺脫了糟糕的神魂處境。


  姜望龐巨的神魂之力如潮退去,彷彿從未出現。


  以結果而論,這場神魂層面的較量,應當是姜望吃了虧。


  因為他的神魂平白損耗許多,卻無功而返。但以他遠勝於謝君孟的神魂之力,這種程度的損耗也根本影響不到戰局。


  無非是此處不開花,別有花開處。


  此時此刻,在神魂的世界之外,三昧真火已經爬滿了謝君孟之身,火勢暴烈,一轉眼已將其焚滅,化作一塊焦炭墜落。在墜落的過程中,焦炭也被燒沒了。


  謝君孟當然不是什麼木妖化形,所以這一塊焦炭當然也不是他。


  此處謝君孟已無,真正的謝君孟則如春草破土,在一道碧光里鑽了出來。


  李代桃僵后,是又一年春草生。


  碧光遊動間,綠袍披身的他抬手一按,千絲萬縷的碧光忽然有了靈覺一般,直接扎在了火界上,並立時侵入!


  他的碧光是一種「生」的力量,然而在生機勃勃之中,又有幽幽的殺機涌動。恐怖的毒素在其中蘊藏,在其中生長。


  碧光侵入燃燒著的火之世界。


  不斷被焚化的同時,又不斷地生長。


  它好像無窮無盡,它好像永遠不會枯竭。


  將焰雀也染綠,將焰花也浸透。


  以可怕的頑強在這赤火世界里蔓延,瘋狂異化它們所接觸的一切事物。


  將赤色鋪成碧色。


  姜望的胸腹之間,五府輪開,熾光共照,已現天府之軀!


  在如此狀態下,乾陽赤瞳已催發。左手捏出畢方印,單足神鳥火界遨遊。本來只是作為此界火種的三昧真火,頃刻鋪滿了火界,取代了道術之火,成為此方火界的底色!


  三昧真火遠非俗火可比。


  了其三昧,而後焚之。


  幾乎是一眨眼的工夫,火界之中碧光便已化盡。


  然而同樣是在這時,謝君孟的眼睛里,驟然閃爍出了一縷瘋狂的殺機!


  這一縷殺機非常生動,非常具體。像是自有靈性一般,倏然便跳將出來,橫掠於外。此針並無形狀,可是通過謝君孟的視線,瞬間就殺至姜望的眼前。還未有什麼別的動作,姜望的乾陽赤瞳已有裂開之痛感!


  這並非結束。


  時至此刻,謝君孟也不會覺得自己能夠一針就解決對手。


  他同時咬破了舌尖,飛出一線舌尖血。細長而淡的血絲亦是一針,穿梭天地時,也裂殺萬事。針還未至,姜望的血液已經開始發熱,血管逐漸焦卷,漸而神昏、氣弱、力虛……此身氣血,如要枯竭一般!

  在如此恐怖的攻勢里,謝君孟的雙手也未閑著。他抬起右手食指,遙遙點向姜望的心口位置,未見針影,未見法痕,但姜望的心臟從這時候開始痛苦、開始痙攣,產生一寸一寸的裂感,如要破碎!

  謝君孟右手的尾指亦彈將起來,好一似靈蛇出洞,太快、太突然、太精準。視野之中什麼也不見,只有那閃電般的一記蛇吻。獠牙現時,當一針懸命!

  千古以來廝殺未絕,死生相依,醫毒不分。


  謝君孟的左手大拇指同時往前按,像是按手印一般,遙遙按向姜望的眉心。


  堅決,有力,貫徹了某種權柄。


  這一指按下去,彷彿簽下了生死的契約,訂下了不可更改的亡故文書,牽動了涉及生死的規則!

  當無命矣!


  裂目!灼血!碎心!懸命!移壽!

  東王十二針,皆窮天地之理。謝君孟連發五針,一針更比一針兇惡,誓要殺敵於此,抹掉對手所有生機。


  這五針各具殺力,又彼此相連。如潮接涌,似海奔流。


  東王谷多少年的輝煌傳承,此刻真實不虛的展現在姜望面前。


  天下大宗東王穀神臨以下第一人,真正展現他毫無保留的殺力。


  籠罩姜望身周的火界,哪怕是有三昧真火的全面加持,也在瞬間就已經崩潰了。畢方神鳥的靈相,也與此界同歸,支離破碎。


  但是在這種崩潰之中,火界里的那個人還在前行。


  在這種萬物破碎的崩滅里,有一道劍光閃耀!


  它太燦爛!


  是一路前行,是逆境不屈,是言出必踐,是誠於此心,是在那迷茫困惑之中,堅持往前去追尋人生的答案。


  人生的答案,不可外求。


  每個人都只好叩問自我。


  他的人和他的劍一起往前。


  他本身即是一個「人」字。


  披風浴火的人。


  披荊斬棘的人。


  絕不完美,做過很多蠢事,但絕對真實的人。


  他的劍左撇而右捺,也寫下一個大大的「人」字。


  此劍即此心,此心即此人。


  天崩地滅后,人字再開天!

  萬世混沌如何?萬法末路又如何?


  此人亦「人」,此劍亦「人」。


  裂目之針,此劍受之。


  灼血之針,此劍受之。


  碎心之針,此劍受之。


  懸命之針,此劍受之。


  移壽之針,此劍亦受之!


  這一記人字劍,真正體現了姜望生而至此的一生。


  一整個火之世界崩潰的力量,都混同在這無匹的劍勢中,浩浩蕩蕩前驅,轟然掃平了一切!

  只聽見叮叮叮叮叮五聲脆響。


  在開天闢地的尖嘯聲中如此無力。


  又一同靜默!

  崩潰的火的世界消失了,咆哮如龍的劍意靜藏了。


  此方天地自毀滅而後新生,一切澄澈而清新。


  一襲綠袍的謝君孟呆愣在原地,臉上只有慘白一片。額上有冷汗滴落。


  姜望握著他的劍,劍尖正停在謝君孟的咽喉前。


  低垂的斗笠之下,姜望的面容隱在面巾里。


  但他眼睛里的冷意,是如此清晰。


  「好好一個名門弟子,行事作風如旁門左道一般,實在令人遺憾!」


  刷!

  在那滴冷汗落下來之前。


  寒光已逝了。


  姜望收劍入鞘。


  只有一聲遺憾,別無它言。


  於是轉身。


  在身後,謝君孟咬牙問道:「我要殺你,你這一劍,為何不刺下來?」


  姜望沒有回頭,留下一道平淡的聲音,也如他的劍一般,刻在謝君孟腦海里——


  「得饒人處且饒人。」


  那斗笠蓑衣的身影,隻身往外行去。


  幾分寂寞,幾分孤獨,幾分洒脫。


  正所謂——


  「爛柯真訣妙通神,一局曾經幾度春。」


  「自出洞來無敵手,得饒人處且饒人!」


  ……


  ……


  ……


  ……


  (ps:此詩原作為一無名道人。)

  (昨天有讀者告訴我,有人假冒我在某些寫作群里收費指導新人寫作。在此請大家提高警惕。


  我自覺沒有教人寫作的能力,也從不認為寫作是可以教會的。沒有參與任何寫作群,不在編輯組織之外的任何作者群里。沒有時間,更不會收費教人。請有志於寫作者,萬勿上當。


  文字工作就是多讀多想多寫多雕琢,此外就全是看天賦。賣寫作課的,十個裡面有十一個騙子。別掏錢!別掏錢!別掏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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