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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 劍起咸陽城

  渭水繞咸陽城而走,浩浩蕩蕩,奔向西北。


  它也是少見的、不與長河發生聯繫的大河。


  而大秦這一天下強國,就截在渭水之前,在這西北方的位置,雄視西境,乃至於眺望天下。


  秦之強,不必多說。


  西境之內,無堪戰者。


  而道歷三九一七年,發生在河谷平原上的慘烈大戰,直接把大秦推向了「至強」之名,隱隱壓過東齊,似可與雄踞中域的景國一較長短。


  兵強馬壯,法器強大,號稱「國庫充盈三千年,術法甲於天下」的大楚,咽下戰敗的苦果,直接拱手放棄了在西境多年的經營,不得不退回南域舔舐傷口。


  幾乎喪失了在西境的影響力。


  天下名將項龍驤,死於大軍之中。一代天驕左光烈,被千里逐殺,死於庄國無名之地。


  前者,是「現在」之折。後者,是「未來」之失。


  甚至於左光烈也根本不僅僅是「未來可期」。其人在戰死之前,已經是天下知名的俊才,是大楚軍部舉足輕重的將領,是大楚左氏名位已定的少主,更是大楚六師之「赤攖」的下任執掌者。


  所謂「赤攖」,意即以血相「觸」、敢攖其鋒。其精神核心,是誓死抵抗任何敵人。


  而河谷一戰,赤攖這樣的天下強軍,死傷過半。


  左光烈隻身破陣,一度打穿函谷關……未嘗不是想復刻凶屠當年領孤軍一支,深入敵後,大破夏國之戰。


  可惜最後功敗垂成,天驕隕落。


  河谷平原上,那投入近十萬修士、普通士卒以百萬計的一戰,彷彿就發生在昨日。


  親歷者至今仍在舔舐傷口,感受痛苦。


  但又彷彿已經很遙遠。


  因為今日之咸陽城,已經根本感受不到半點戰爭的氣氛。


  但見碧館倚紅妝,烈酒酣高樓。


  便有行人如織,車如流水馬如龍。


  時人或曰:「秦宮棄脂水,而渭流能漲膩。」


  由此可見秦王宮之盛況,稱得上佳麗如雲。


  唯有太平年代,「美」才為「美」。女人才有心思去打扮,男人才有心思去追逐。


  天下本不太平,秦能有太平風景,自然是因為強大。


  如齊地百姓,能隨意游於郊野。小國百姓,只有在修者的護衛下,才敢出一趟遠門。亦同此理。


  咸陽城西,義安伯府。


  這一日,門前來了個眼睛沒什麼神采、也相當不修邊幅的男子,二話不說就往伯府里走。


  此人身上並不臟膩,且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氣場,倒不至於叫人聯想到乞丐。


  尤其是他理直氣壯地走來,自然得像回家一樣,叫人摸不清虛實,只怕是什麼奇人異士。又或是哪個天性自然的名門之後。


  所以門子沒有第一時間動手趕人,而是很有節制地問道:「敢問來者,可有拜帖?」


  「沒有拜帖。」來者懶懶地道:「只是我西行至秦,聽聞衛家公子,乃天下第一騰龍。故來問之。」


  所謂的天下第一騰龍,未必是現世第一,但至少是無可爭議的秦國第一。


  其人姓衛,名瑜。乃是大秦義安伯衛秋之子。


  來人敢「問」衛瑜,想來應是有幾分倚仗的。


  在義安伯府做門子的,當然不是傻子,不會蠢到去冒犯這樣來路不明的人。


  於是問道:「敢問來者,是何人推薦您來?」


  來者瞪著一雙死魚眼,說話也有點有氣無力:「無人推薦,我自己尋來的。」


  這樣子也太不像高手了。


  門子並不相信這個看起來沒有二兩勁的傢伙,能和自家公子一戰。


  但也不去羞辱他。只看了看此人,面做難色:「伯府自有規矩,您沒有拜帖,又無人推薦。小人恐怕不能放您進去。」


  他倒也不是怕來者犯渾,在這咸陽城,還沒有誰能觸法得脫的。早年間舞陽君觸法,也被結結實實打了一百杖。脫光了褲子在宮門外打的,多少老百姓都瞧見了皇家屁股。


  不怕歸不怕,但他身為義安伯府的門子,每月領豐厚的餉錢,還常常能收到一些孝敬,不知有多麼安逸。除非主家吩咐,不然沒必要做得罪人的事情。


  動不動扯虎皮拉大旗,給主家找麻煩的,才叫做不長遠,甚至小命懸危呢!


  來者倒也沒有非要找麻煩的意思,只問道:「能不能勞煩你通傳一聲?想來你家公子號為天下第一騰龍,應是不懼挑戰的。」


  「這位大叔。」門子道著歉道:「真是不好意思,小的人微言輕,真不敢隨隨便便就去煩擾主家。要不您再想想辦法,找個人幫您引薦一下?」


  來者嘆了一口氣,道:「既如此……得罪了!」


  門子火速往後一退,厲聲道:「你想幹什麼!這裡可是義安……」


  這聲戛然而止。


  因為他什麼都不曾察覺,而來者抬起的右手兩指之間,卻夾了一塊深黑色的布片。


  他低頭看了自己的衣角,發現不知何時,已經被割去了一角。


  而那截口十分整齊,他用手指輕輕抹過,竟隱隱有刺痛感!

  作為義安伯府的門子,他的眼界總歸是有些的,故知此人真是高手。


  「……你怎麼割壞我的衣角。我又沒招惹你。」門子道。


  若換了個講究的,只怕什麼高人氣質也沒了。哪位高人會跟一個門子計較?

  好在這位鬍子拉碴的不速之客,也沒有什麼高人風度。


  只並指往前一甩。


  手裡的這一角布片頓如離弦之箭,瞬間飆射至門子身前,甚至帶起破風的尖嘯聲!


  但臨近門子,卻又輕飄飄地落了下來,剛好飄落他手中。


  不速之客這才道:「以此為請柬,你家公子若是個貨真價實的,當會來見我。」


  這話本來很有氣場。


  奈何他眼中無甚神采,說話也懶懶的沒氣力,聽起來便很「飄」,叫人提不起精神。


  但義安伯府的門子,已經感受到了不俗。


  攥住自己的衣角布片,問道:「小的這就去稟告……敢問閣下名號?」


  「向前。」來客似是打了個哈欠,極沒有氣勢地說道。


  ……


  ……


  ps:「秦宮棄脂水,而渭流能漲膩。」,化自「渭流漲膩,棄脂水也。」——《阿房宮賦》·杜牧


  「還似舊時游上苑,車如流水馬如龍。」——《憶江南》·李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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