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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六十六章 都是浮雲

  「姜兄!」


  鄭商鳴也很是驚喜:「早前聽說你回臨淄了,我還去霞山別府找過你,不過你又不在府中。不意這時見著了!」


  又一段時間不見,鄭商鳴的變化更大了。


  於何直、於馬車上的陌生人、於姜望,是三種完全不同的態度,切換自如。


  說話的方式也很妥當,圓潤、老練、親熱,儼然已是呆慣了衙門,與三教九流打交道,養出來了。


  姜望個人還是覺得初次見面時候,對方惜字如金的樣子要更真切,但也知道,人或多或少都會變。


  也許可以稱之為……「成長」。


  「我到處瞎忙。」姜望笑著道:「忙完這陣,請你喝酒。上次的事情還沒謝謝你呢!」


  「你出海辦大事,還順帶手的把案子辦了,正是青牌楷模,我謝你還差不多!」鄭商鳴熱情道:「你什麼時候空下來了,跟我說一聲,一定得我請客!」


  北衙的情報能力,在整個齊國都是排的上號的。


  對於姜望在海外的驕人表現,鄭商鳴知道得再清楚不過。父親鄭世提過好幾次姜望的名字,都是誇讚。


  他當然懂得父親的暗示,也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他早先的矜傲自持,在鎮國元帥府前,被王夷吾敲得粉碎。又在都城巡檢府歷練了這一年,放不下的地方早就放下了。


  先前去霞山別府找姜望,也沒別的事,只為聯絡感情。換做以前,他怎會如此?


  如果是以前的他,在處理何真縱車一事上,仍會嚴肅處理,但也肯定不會想到,還安撫好街道上方方面面,並且順勢宣揚自己的名聲。


  這兩人聊得熱切,鮑氏車馬行的車夫在一旁越聽越不對勁。


  姓姜……住霞山別府……


  這是那個姓姜的?


  青牌!


  沒錯了!

  就是坐一次馬車,訛了主家一大筆錢的那個!

  聽說他人倒是還好,主要是那個重玄家的勝公子借題發揮……


  但重點在於,車馬行早就有了規定,絕不接重玄勝、姜望這兩人的生意。這人怎麼還通過中人來雇咱家的馬車呢?


  重玄家的人也太不講道義了!


  車夫在這裡五味雜陳,那邊鄭商鳴已經與姜望寒暄結束,自去處理何真鬧市縱車一案。


  鄭商鳴最開始叫停馬車,是為了留份證詞,以證明何真的馬車曾違反《儀制令》,迫使進城的馬車避道。這種周全,是處事能力的體現。


  但後來知道車上坐的是姜望之後,他就提也不提了。因為姜望的身份不一般,一來用這種小事麻煩姜望不好。二來,姜望的名字留在證詞上,說不定就會與國舅府產生什麼矛盾。若因為他,生這些事端,難免會在姜望那裡留下不好的印象。


  所以他只寒暄,旁的並不說。


  「走吧。」目送鄭商鳴離去后,姜望吩咐道。


  車夫有心讓他下車,表明鮑氏車馬行的嚴肅立場,但想了又想,終是不敢。


  便裝作沒猜出來吧……他想。


  「好嘞,您坐穩!」他輕輕敲馬鞭,馬兒踏著小碎步,歡快地走動起來,

  晏家在臨淄的府邸,倒也不算奢華。


  畢竟是在大齊國都,無論是龍是虎,都須低調些行事。


  晏撫正在府中,先時無冬島酒宴過後,他是第一個回的臨淄。海上的風光,他早耍夠了,論及各種享受,還是臨淄為一等一的繁華。


  當然,這也不是他急著回臨淄的主因。


  接到下人的通傳,晏撫便急步迎出門來,老遠便掛笑:「你這成天只知修鍊的木頭人,今日怎會來看我?」


  向來內斂溫吞,極重風度的晏撫,能有這般熱情表現,晏府上下自然便知了自家公子對姜公子的態度。


  個個眼神都恭敬了幾分。


  以姜望現在跟晏撫的關係,倒也沒有必要拐彎抹角,很是直接地說道:「不要誤會,不是來看你。我找你有點事情。」


  晏撫笑了,姜望不跟他客套,才說明關係到位了。「什麼事情還親自跑一趟?遞封信不就行了?」


  他讓開位置:「來,進來說。」


  跟著晏撫走進晏家大宅,姜望才算見識了什麼叫富貴。


  與外面的簡單低調不同,心思全在裡間。


  並非是一股腦地堆金砌玉,而是廊腰縵回,啄玉點翠,在屏角飛檐之類的細節上,做細緻工夫。


  如那懸簾系的青竹玉,叫風一吹,竟有清幽之聲,似山谷鳴泉。


  如腳下鋪地的石板,踏感極佳、溫涼適宜……


  姜望不太能夠看得出價值來,但只覺哪哪兒瞧著都順眼,都舒服。


  他現在早非那個沒見過什麼世面的鳳溪鎮少年,臨淄城裡排的上號的名門,摧城侯府、博望侯府,他盡都去過。


  但單純論起宅邸,這兩座侯府,都比不上晏家。


  「這麼布置,得多少錢才夠啊?」見過世面的姜青羊,發出了沒見過世面的感慨。


  晏撫並不直接回應,只笑道:「回頭你跟我去貝郡玩,老宅那裡倒是值得瞧瞧的。」


  言下之意,臨淄的這棟宅子算什麼啊?都沒什麼好說的!


  想起自己建太虛角樓,還得從德盛商行走賬,全靠重玄勝的投入,封地里建區區一座正聲殿,還得范清清和獨孤小自己在那裡慢慢磨蹭,指甲縫裡扣錢……


  姜望酸溜溜道:「嘖嘖,財不露白的道理,你可曉得?」


  「不怕露富的有兩種。一種是處在清明之國,自己是正當發財,不怕人惦記。還有一種就是拳頭夠硬,上頭有人。」晏撫溫聲笑笑:「晏家兩樣都占。」


  「聊正事吧。」跟著走進廳內,隨意坐了,姜望幽幽道:「錢財什麼的,身外之物,浮雲一般。」


  「你說得對,不過是個數字。」晏撫頗有英雄所見略同之感,笑道:「有什麼事情來找我啊,重玄胖都辦不成?」


  不管重玄勝的風評如何,對於其人的能力,姜望的這圈朋友都是很認可的。他辦不成的事很少。


  姜望直言道:「我想去參加黃河之會,但不知怎麼才能弄到名額。」


  晏撫笑了:「重玄胖挺有思路!」


  只有熟知臨淄局勢的重玄勝,才知道姜望這事找誰最合適。所以他一聽便知,這是重玄勝的主意。


  「去參加黃河之會的人選呢,其實不少衙門都有推薦的權力,也有推薦的義務。如北衙、各大郡守府……此外那些侯爺伯爺,德高望重的青牌……也能夠說得上話。」


  晏撫分析道:「這些人選全部推薦到政事堂,政事堂再從中挑選三個,供呈御覽。重玄胖也能幫到你,不過為名額推薦這一步,就請博望侯或者定遠侯說話,顯然是極不划算的。」


  姜望心想,這當中還隔著重玄遵的因素在。


  晏撫風輕雲淡:「回頭我遞個帖子,這事就妥當了。政事堂那裡,肯定有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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