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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如之奈何

  恢弘地宮裡,聖主彷彿已然靜坐了百年。


  寶座之下,張臨川和陸琰一人站定一邊,氣氛有些……劍拔弩張。


  至少站在張臨川後面的兔骨面者,看起來心驚膽戰,大氣都不敢喘。


  一個戴著龍骨面具的人,站在下首位置,但人在中間線上,既不偏向張臨川,也不偏向陸琰,只與寶座上的聖主相對。


  陪他站在一起的,是一個戴著猴骨面具的人。


  陸琰閉著那雙只有眼白的眼睛,陰惻惻道:「鼠疫在普通人身上潛伏、孕育、成長,而後驟然引爆,直接觸及超凡,一次圓滿!這是早已計劃好的事情,現在卻差了這麼多。張臨川,你要過指揮權,做的卻是什麼事?連鼠面留下的法相之器都動用了,難道就止於現在這樣的效果嗎?」


  「是聖主提前發動了瘟鈴。你的意思……難道是怪聖主大人么?」


  面對長老陸琰的指責,張臨川全然無懼。可以看得出來,自楓林城一役后,他在白骨道教內的地位已經有了很大躍升。


  「與聖主何涉?是你用人不力。瘟鈴這麼重要的東西,你竟然交給蛇面?當初在楓林城,她和鼠面、犬面一起行動,結果更強的鼠面、犬面都死了,她倒活了下來。你怎麼還會愚蠢到給她這樣的信任?」


  「這不恰恰說明了她保命能力強嗎?」張臨川的回應不咸不淡:「我也是考慮到這一點。」


  「你少給我強詞奪理!」陸琰怒道:「當老夫不敢殺你嗎?」


  「你當然敢!你就當著聖主的面殺了我罷!」張臨川也似動了真怒,不再維持表明和平:「反正在你的『睿智』布局下,白骨道已經在楓林城一敗塗地,高層戰死的戰死,被追殺的追殺,凋落如許。也不在乎再死一個區區使者了!」


  「你!」陸琰氣得說不出話。


  「我什麼我?是,引導瘟疫發展,這麼重要的事情不應該派弱者負責。但是誰又能動呢?您的一番布局,讓庄承乾更上一層,讓杜如晦得以擺脫束縛。有咫尺天涯的杜如晦在,是你能動,還是我能動?」


  陸琰咬牙切齒半晌,恨恨轉身,看著龍骨面者道:「龍面,你怎麼說?」


  白骨道十二骨面里,鼠面乃十二骨面之首,純以戰力論,龍面卻是其中最強的那一個。


  十二個白骨面者里,只有他叩開了內府。


  實力且不論,在境界上,可與張臨川比肩。


  所以相對於其他白骨面者,他的地位隱隱也更超然一些。只是長時間以來都在閉關修行,在外行動不多,才不似其他白骨面者那樣凶名昭著。


  陸琰的這個問題,看似是要讓龍面擺明態度站隊,內里也不無埋怨其人經常閉關,以至於教內無人可用的意思。


  而張臨川雖然在戳陸琰的痛處,但楓林城一役已經過去,聖主就算再不通世情,也斷無此時再翻舊賬的可能。所以這痛處其實不痛不癢。


  這其中的彎彎繞繞許多,站在龍面身側的猴骨面者眼神閃爍,卻一言不發。


  「二長老。」龍面的聲音中氣很足:「我們為什麼不殺了杜如晦?也省得你們畏手畏腳,連地宮都不敢出。」


  陸琰:……


  杜如晦乃是三品神臨境強者,縱觀如今整個白骨的最強戰力,也就他陸琰一個四品外樓境。白骨使者、聖女、龍面,三個內府境。


  至於聖主的實力……


  白骨尊神「覺醒」在白骨道子之身,能發揮的戰力,必然遠遠強過當初只能通過烙印隔空出手的時候。


  然而究竟能發揮多少,又是一個迷。


  更顯而易見的是,聖主自身絕不會輕易揭開「謎底」。


  也就是說,若要設局殺杜如晦,只能靠他們幾個。


  怎麼殺?

  那還是身懷咫尺天涯神通的杜如晦!等閑兩三個神臨境強者也未必能留得下他。


  然而看著龍面戰意昂揚、充滿鬥志的眼神,陸琰知道他並不是開玩笑,也不是想諷刺誰。這就是他真實的想法。


  莽夫……


  想到這裡,陸琰甚至原諒了他喊的那一聲二長老。


  誰不知道白骨道現在只有一個長老了?還強調二長老這個排序的,十有八九是諷刺。至於剩下的一二,大概就是龍面這種人,或者豬面那種人了……


  「咳。」見陸琰無言以對,張臨川清咳一聲,道:「杜如晦的事情先放一邊。現在當務之急,還是聖主的大計。聖主要以肆虐一國的瘟疫,煉為瘟疫化身,成就白骨聖軀。現在提前引發,不夠圓滿,如之奈何啊?」


  陸琰冷哼道:「還不是你選定的位置,派遣的人手?」


  「你看。」張臨川攤了攤手:「又要繞回我為什麼無人可用的問題了。」


  他們兩個高層在這裡你推我搡的,彷彿兩個街頭的青皮,一口一個「你過來啊」。看起來氣勢洶洶,實則全在扯無趣的皮。


  聖女更是直接不在地宮裡,不知在哪裡忙些什麼。自楓林城之後,這些人彷彿隔得更遠了。


  龍面抬頭看了看,聖主依然端坐,面無表情,亦無言語。誰也不知祂有沒有在聽。


  聖主沒有態度,他更不會對此有態度。


  「猴面,兔面。」龍骨面者道:「近前來。」


  猴骨面者本就站在他身側,所以他這句話主要是針對兔骨面者說。


  兔面有些驚懼地看了張臨川一眼。


  張臨川微微點頭,她才忐忑不安地往龍骨面者身邊挪了幾步。


  「我問你們。豬面死了。」


  龍骨面者頓了一下,繼續道:「十二個人里,他最瘋,也最傻。但只有他真的把你們當兄弟姐妹。你們,就一點都不為他難過嗎?」


  兔骨面者縮著脖子沒敢做聲。


  越是這副樣子越令龍面惱怒,但他好歹知道,現在這女人是張臨川的派系。聖主現在還需要借重這些人,如果他不想破壞聖主的大計,就只好先忍耐。


  倒是猴骨面者沉默了一會兒,出聲道:「十二個人里死得只剩咱們三個了。」


  他看著龍骨面者:「龍哥。你說我一個個難過的話,難過得過來嗎?」


  龍骨面者一時失語!

  陸琰閉著眼睛,臉色陰沉,看不清心思。


  張臨川更是把表情全都藏在面具底下,只有一雙情緒難明的眼睛。


  這地宮大殿里的每一個人,都有一副面貌,都有一種心情。


  誰也不知,誰真正想的是什麼。


  便是偉大如聖主,誰又敢說真正領會了祂的意志呢?


  ……


  就在這時。


  端坐的聖主漠然開口。


  「時間到了。」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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