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霓婉的故事
夜色中,蠻國邊城最大的客棧裏,燈火輝煌,似乎越是接近死亡,便會越懼怕黑暗。霓婉花了大價錢,讓客棧的老板將客棧裏所有的燈籠都點了起來,她說,神話故事裏,抓魂的鬼差都是在黑暗中前行的,如果客棧裏沒有黑暗,那傅子墨就能更安全一些。
傅子墨和蕭凡都暈了過去,兩人的傷都很嚴重,城中的大夫來來去去在兩人的房間之間輾轉,院子裏飄蕩著濃鬱的草藥味道。
秦落煙臉色蒼白,整個人無力的站在長廊上,看著那些大夫往來奔走,蠻國的人也並不像傳說中的每一個人都力大無窮,天生就是做將士的材料。
她也是如今看了這些蠻國普通的百姓才知道,那些天生神力的蠻人,也隻是占了蠻國百姓的一小部分而已,而且,據說是一些大的家族和皇室,因為血脈特殊,所以才擁有天生神力。
血脈,那到底是種什麽東西?秦落煙是越來越疑惑了,似乎這個時空裏的人,並非生而平等,而一些特殊血脈的人生下來就會有與其他人不一樣的地方。
而她自己呢?又到底擁有了什麽樣的血脈?她的穿越,也和這血脈有關係嗎?
“主子的情況穩定了一些,大夫說如果能熬過今晚,應該就能躲過這一劫了。”霓婉走出傅子墨的房門來到她的身邊,看她的眼神裏多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秦落煙應了一聲,沒有回頭,依舊看著遠處漆黑的夜空。
霓婉見她沒說話,突然又問:“你說,人死了之後,真的會去另一個世界嗎?”
秦落煙這才回頭,麵對她的問題,連她自己都疑惑了,會去另一個世界嗎?“可能吧。”至少,她死了之後,靈魂便來到了這個世界。
“真希望有另一個世界。”霓婉在旁邊的木欄杆上坐了下來,“這樣主子如果去了那裏,我也就可以跟著去了。”
秦落煙詫異的看向她,皺眉問道:“你肯為他去死?”這就是傳說中的愚忠?她一直無法理解這種願意為主子去死的人,到底是什麽東西,讓他們這樣的人能放棄自我,一生為了別人而活。
“我當然願意為了他去死,我的命,就是他給的。”霓婉目光有些飄遠,也許是今天的事讓她心有餘悸,所以忍不住想找一個人訴訟她的恐懼,“我第一次遇見主子的時候,他八歲,我五歲。我五歲的時候,險些淪為一個老頭子的玩具,幸好主子救下了我,不過,那時候,主子也身受重傷,他自己都隻剩了半口氣,卻還是拿著匕首將那老頭子的頭顱砍了下來。”
一個八歲的孩子,看人頭顱宛若切菜,這本身就是一件細思極恐的事情。秦落煙不敢去想那個畫麵,可是卻能從側麵知道傅子墨從小過的是什麽日子。
“主子救下我,對我說的第一句話是,世界上誰也幫不了你,隻有你自己可以。他不過是殺了這老頭子而已,可是老頭子的家人他卻無能為力。”霓婉說起這句話的時候,嘴角是一抹苦澀的笑,“很殘忍對不對?救了我,但是立刻告訴我最殘忍的事實。”
秦落煙點了點頭,嘴角也掛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倒是很像他毒舌的風格。”
“是啊,然後他就把他的匕首丟給了我,說讓我自己解決那些來報複的人,而且,他對我說,要想保護自己,就要學會不折手段,哪怕裝柔弱扮可憐,隻要能給敵人致命一擊,那做什麽都是值得的。”霓婉靠在廊柱上,長長的歎了一口氣,“然後,果然像他說的一樣,那老頭子的兒子來找我報仇了,他沒有幫忙,隻是安靜的躲在屏風後看著。而我……”
“你那時才五歲……”秦落煙眼神裏突然湧現出擔憂。
霓婉卻搖頭失笑,“五歲正好,五歲的孩子,能讓人防不勝防,我聽主子的話,卷縮著身子趴在那老頭屍體的旁邊,一副被嚇壞了模樣,可是當那老頭子的兒子走過來的時候,我卻握緊匕首刺進了他的胸膛。我……學得很快,對不對?”
“呃……”秦落煙震驚的說不出話來,她不知道,原來霓婉的經曆竟然也是這麽鮮血淋淋,一個八歲的孩子,教一個五歲的孩子怎麽去殺人,他們的世界,讓她難以想象。
“你會不會覺得萬一自己殺錯人了怎麽辦,萬一那老頭子的兒子和他不一樣,是一個好人怎麽辦?”霓婉傻傻的笑了起來,隻是笑的時候眼中有淚,她沒有等秦落煙回答,而是自顧自的說著:“我那時候就在想,是不是我殺錯了,我很害怕,也很內疚……”
秦落煙依舊沉默著,她不知道該去怎麽評判一個想活下去的五歲的孩子。
“可是……主子對我說了一句話,如果那老頭子的兒子如果是好人,就不會出現在那裏,他明知道自己的父親在做什麽,卻沒有阻止,而是在他父親死了以後才出現。所以,隻要在那裏,誰來了,殺了,都不會錯。”霓婉悻悻的擦了擦自己的眼淚,“我無比慶幸聽了主子的話,如果我們不搶占先機先下手,那我和主子誰都走不出那個房間。”
她說完這一席話之後,就安靜了下來,好一會兒都沒有開口再說話,隻是臉上是又痛苦又疼痛的表情。
不知為何,秦落煙竟然覺得她似乎能隱約感受到秦落煙的感覺,當她五歲的時候,就跟著傅子墨學殺人,學生活,在她的世界裏,傅子墨也許不單單是主子,還是她至親至愛之人,是她的信仰,一旦這個信仰倒下了,她活著,也便沒有希望了。
這就是所謂的愚忠嗎?
秦落煙展開雙臂,將霓婉抱進了懷中,貼近她的耳邊,小聲的道:“放心吧,他不會死的,他一定能撐過去的,因為,他……是我們的天。”
如果是以前,秦落煙肯定不會說出這麽男尊女卑的話,可是現在,她突然理解了一種以前從沒明白過的意義。
他,不隻是守護她的天,還是很多人很多人的天,他們,要靠著這個男人才能存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