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傅子墨的成長
傅子墨的臥室裏,陳設簡單而奢華,牆上幾張上了年歲的畫,地上一個半人高的瓷瓶,看似單調得沒有多餘的裝飾,可是每一樣的價值都足以讓人瞠目結舌。
還記得秦落煙當初第一次聽金木說起這些東西來的時候,震驚得許久都說不出話來。
床邊,秦落煙用洗幹淨的棉布為他擦拭著胳膊上殘留的痕跡,那傷口經過大夫的處理,進行了簡單的包紮,雖然血已經止住,可是先前那傷口看上去還是有些滲人。
“早知道就不該讓陳太醫早早的回去了。”傅子墨看著她的動作,隨口道。
秦落煙搖搖頭,“你還好意思說,我還沒見過自己往自己插刀子的呢。”
傅子墨一笑,笑容魅惑,“看來你是在擔心本王?”
秦落煙白了他一眼,沒吭聲。擔心嗎?的確是擔心的吧,他到底是小禦景的親爹,如果他出了什麽事,小禦景不是太可憐了嗎?隻是,真的隻是因為小禦景嗎?
她低頭繼續手上的事,將他手臂上殘留的血漬擦幹淨之後,又將棉布在清水裏洗淨掛在了一旁的架子上,這才拉了個凳子坐在床邊,正麵對上傅子墨,沉聲道:“現在可以告訴我到底是怎麽回事了吧。”
傅子墨意味深長的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大庭廣眾之下,你當中撲倒本王,到底是怎麽想的?就不怕本王動怒殺了你?”
他沒有回答秦落煙的話,反而這麽問了一句。
秦落煙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和傅子墨說話就是如此,他總要先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事才會來回答你的問題,“那種情況下,我哪裏想得了那麽多,而且我總覺得時間越長,我以後能見到你的機會也越少,所以我索性賭一把罷了。不過從結果來看,我是賭對了。一個天天在我身上索取無度的男人,哪怕神智不清,我相信身體也是誠實的。”
“嗬……”傅子墨一聽她這話,忍不住笑了起來,“真沒想到,還有你這種不要臉的女人。”
秦落煙懶得和他爭論,就事論事就是不要臉了?那他天天她身上要個什麽勁,他既享受了,還要維持正人君子的風度?虛偽!
“不過你到是很了解本王!”傅子墨突然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然後湊近臉,一瞬不瞬的望進她的眸子裏,“而且,你也很敏銳。”
秦落煙猛地睜眼,他這是承認他前兩日不正常了,“到底是怎麽回事?”
傅子墨輕哼了一聲,目光裏突然透出一股子殺氣,“沒想到雲小櫻竟然和那些人有聯係!你知道本王身體裏麵一直有奇毒,這種奇毒其實是半蠱半毒,這種毒必須要情欲得到紓解,否則就會影響全身的經絡,最後經絡逆流而死。因為這毒是半蠱,所以本王也有被控製的可能。”
“這麽奇怪的毒?”秦落煙是真的覺得很好奇,這還是第一次傅子墨心平氣和的告訴她在他身上發生的事。他已經足夠強大到藐視天下,為何還有人能在他的身上下毒,而且下的還是有關情欲的毒……
這實在是不得不讓人浮想聯翩。秦落煙的思維本就有些發散,聽到這裏就忍不住開始腦補當時的畫麵,莫非是哪個曖昧傅子墨的女人下的毒,好讓傅子墨對她一心一意?就像雲小櫻這次奇怪的舉動一樣。
似乎看出了她的神遊,傅子墨一個暴栗敲在她的額頭上,“在亂想些什麽?不是你想的那種事。”
“……”秦落煙悻悻的吐了吐舌,撥開他捏著自己下巴的手,起身去倒了一杯熱茶遞了過去,“喏,我不著急,您一邊喝水一邊慢慢講,我想聽一聽你的故事。”
傅子墨的目光落在她捧著茶杯的手上,嘴角一抹笑,越發驚心動魄,他突然發覺,這女人的手又小又白,比他印象中的還要誘惑許多。
感覺到他的視線,秦落煙覺得手上越發滾燙,趕緊將茶杯塞在了他的手裏。
“你也會害羞?”傅子墨挑眉看她,不過臉上的表情卻是滿意的,“既然如此,本王就慢慢告訴你。你知道我和當今聖上是親兄弟吧?”
秦落煙點點頭,這個事南越國的所有人都知道吧,為何他還這樣問,突然,她眼睛瞪大,驚恐的看向傅子墨,一臉難以置信的神色。
“你果然很聰明。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其實我和他也不是親兄弟。”傅子墨說起這個的時候,語氣裏沒有任何的感情波動,“不過是因為我的母親和她的母親是親姐妹,所以我母親死後,我姨母就將我養在了她的膝下,成為了她的孩子。”
“你母親和你姨母,兩女共侍一夫?”雖然這種事情在古代來說司空見慣,而且還會被貴族們作為佳話來流傳,可是在秦落煙這個現代人的眼中,還是等同於亂倫,讓人有些無法接受。
見她的反應,傅子墨也皺起了眉頭,“落煙,為何你的想法總是和我們不一樣,你……到底是在怎樣的環境下長大的?”
秦落煙一怔,沒想到傅子墨也曾懷疑過她的出處,不過說她的靈魂來自另外一個世界,所以在這裏,她的所有觀念和想法都和其他人不一樣?他會信?哪怕信,他又能保證不把她當妖物?退一萬步說,就算傅子墨這樣本身就具有這個社會最智慧的人,他能接受,那其他的人了,肯定是不會的吧。
四年前,當她剛穿越到這個時空的時候,也曾將自己的事告訴過身邊親近的丫鬟,誰知第二天秦天城就帶了一群捉妖道士來到了府上,那道士說如果不能將妖邪從她體內驅除的話,會給整個將軍府引來災禍。
那時候,秦天城已經舉著長劍指著她了,她若是還說自己的靈魂來自另一個世界,那她就會被當成妖物被殺死。
所以,有時候,人是沒有選擇的的餘地的。
“王爺,我從小到大的經曆,您肯定已經查清楚了吧,我說的您可能不信,可是你屬下給您匯報的,您肯定是相信的吧。”秦落煙四兩撥千斤的將話給堵了回去。
她所料不錯,在她的身世曝光的時候,他已經派人去調查了她以前在將軍府的一切,正因為他調查過她的身世沒有一點兒值得懷疑的地方,所以才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我母親和我姨母原本是一個隱世家族的人,當初是作為禮物送給了先皇,隻可惜,我母親生性單純,在後宮那種女人們不斷爭鬥的地方,她活不下去。在生下我後不到兩個月,她就離奇死了,據說,是因為和侍衛暗度陳倉被先皇發現處死的。不過事情過了很多年,到底怎麽回事,本王也還在繼續調查。”
傅子墨說起自己的母親的時候,臉上曾有過一閃而逝的遺憾,一個剛出生的孩子,就沒了母親,本身就是一件不幸的事。
“我母親死後,作為我的至親,先皇就讓我姨母將我養在了膝下。隻是……”傅子墨突然有些哀怨的笑了,“當時傅子恒已經被冊封為了太子,而我姨母在朝中是沒有勢力的,她能依靠的就隻有背後那個隱世家族。所以,她便將我送回了那個隱世家族培養。”
秦落煙有些不習慣看他如此安靜坐著而眼神哀傷的模樣,忍不住上前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正握著茶杯,她感覺到被子裏的茶水有些涼了,就替他換了一杯熱的,“你成長的時候,很辛苦吧。”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不自覺的覺得心中一痛,表麵光鮮的傅子墨,從出生開始,似乎就吃了常人沒有想象過的苦楚。
傅子墨喝了一口熱茶,看她的眼神越發溫柔,“當然辛苦,別人家的孩子兩個月還在吃娘親的奶水,而本王,是喝老虎奶長大的。”
“嗬嗬,”秦落煙幹笑了一聲,“開玩笑的吧。”
“本王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傅子墨倒是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繼續說:“本王被送入那個隱世家族之後,就被扔進了老虎堆裏,當然,是喂飽了之後的老虎,他們卻也還沒有狠辣到直接讓本王入了虎口。老虎吃飽了之後自然也就沒有吃小嬰兒,而且那是剛生了虎崽子的母老虎,有奶水,本王那時候還小,根本不懂恐懼,跟著虎崽子們一起爬過去吃奶水,一直到五歲,本王都是在虎窩裏長大的。”
他雖然說得輕描淡寫,但是秦落煙卻絕對不會天真的以為事情真的像他說的那麽容易,讓一頭老虎來養人類的孩子,這本身就是一個天大的賭博,說是九死一生也不為過。
一個連意識都沒有長成的孩子,渾然不覺危險的存在,哪怕被那老虎一口咬死,他卻依舊不懂對死亡的恐懼,這本身就是讓人想起來極其後怕的一件事。
她突然想到了自己,她算是一個孤兒,可是好歹在成長期間還沒有遇到過生命危險,比起傅子墨一出生就遊走在死亡邊緣,她已經幸運了太多。
秦落煙突然覺著這樣的傅子墨有些可憐,忍不住就坐在了床邊,將頭靠在了他的胸膛上,她用雙手摟著他的腰,“還好你活下來了,否則我們也不會見麵。”
傅子墨笑著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心疼我了?”
這一次,他用了我,而不是高高在上的本王。
秦落煙不想看他那麽得意,卻終究還是點了點頭。
“也好,不枉我對你如此寵愛。”原來在他的認知裏,他做的一切已經算是對秦落煙非常的寵愛,他繼續道:“五歲之後,我離開了狼窩回到了家族裏,那是一個極其龐大的隱世家族,家族裏的勢力遍布整個大陸的各個角落,那家族裏的每一個人都是佼佼者,沒有通過家族考驗和培養的孩子,早就已經死光了,留下來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隻是,接下來的考驗才剛剛開始。他們先是將所有的孩子養在一起,讓他們一起學習,一起戰鬥,一起玩耍……”
他的聲音突然變成了淡淡的哀傷,秦落煙沒有打斷他,讓他繼續說下去,“那時候,我也是有朋友的,一個很好很好的朋友,比我大一歲,所以他總是說他要做我哥哥,我也總是大哥大哥一樣的叫他,那一年,我過得非常的愉快,雖然沒有親人,可是那個自稱要作我大哥的孩子卻給了我家庭的溫暖。”
“然後,年底的考試來了。”傅子墨的喉嚨裏突然傳來了些許哽咽,他頓了頓才接著道:“負責交代我們的長輩說了考試的規則,兩個孩子為一組進行決鬥,至死方休!”
兩個孩子決鬥,至死方休!
這句話在秦落煙的心裏造成了極大的震撼,她甚至不敢去想那個殘酷的場麵,明明都是幾歲的孩子,卻要殺死另一個孩子而讓自己活下去!這是要將孩子們都變成殘酷的野獸嗎?
秦落煙不自覺的將傅子墨抱緊了一些,用臉頰蹭了蹭他的胸膛,安慰道:“都過去了。”
傅子墨應了一聲,視線落在窗外,陽光灑在窗外的樹葉下,透過樹枝的時候隻留下小小的一條細線,那麽多的光線,就隻留下了一縷而已。
“長輩說選擇對手的規則是抽簽,因為那個自稱要做我大哥的孩子比我年紀稍大,所以他先去抽,當他從木桶裏抽出竹簽的時候,他整張臉都扭曲了,他就那麽瞪大了眼睛看著我。然後,我知道了,他抽到了我。而我看了看周圍的孩子,幾乎抽到竹簽的人都露出了震驚的神色,因為竹簽上寫著的,也是平時和他們玩耍得最親近的孩子。”
“看起來是抽簽,實際上是你們家族長輩人為安排的結果?”秦落煙又問。
傅子墨點了點頭,“我也是後來才知道這件事的,他們用一年的時間來讓我們各自培養感情,然後卻用最殘忍的方式來摧毀我們的感情,他們說,過多的情感都是成功的絆腳石,想要成為家族裏最強大的人,就必須放棄很多東西。”
他又看了看懷中的秦落煙,見她溫順的靠在自己胸膛上,他忍不住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繼續道:“結果很明顯的,我活下來了。不是那個孩子打不過我,而是他說,竹簽是他抽到的,就應該由他來負責任,而他,做得很徹底,根本不用和我對決,就選擇了自殺。他選擇了死,更選擇了讓我以一種輕鬆的方式去活著。至少,在他看來,我沒有親手殺了他,我這一生就不會因為他而有過多的遺憾。可是,他錯了,因為他這樣徹底的維護,這一輩子,我都是欠了他的。”
“在他死了之後,我們那一批活下來的孩子,便再也沒有敢交朋友的了,甚至彼此之間都隨時保持著警惕。誰會放心把自己的後背交給一個親手殺死自己最親密朋友的人,對嗎?”
秦落煙聽著聽著,越發覺得身體冰涼了起來,忍不住就往他身上瑟縮,她突然有些害怕聽他以前的故事,這才隻是一個開始就已經如此殘忍,那後麵她已經不敢再去想象。
他七歲的時候,就已經曆了成人們都難以承受的折磨,那七歲以後又是怎樣?
“害怕了?”似乎感覺到她身體的微微顫抖,傅子墨將下巴磕在她的頭頂,然後歎了一口氣,“其實那之後也沒什麽好說的,總歸就是在家族裏地獄般的訓練和積累而已。直到我十六歲的時候,離開家族的考驗來了,隻要我通過了考驗,就能回到姨母身邊,作為守護姨母和聖上表哥的守護者,而家族在南越國的暗藏勢力也會由我接手。”
秦落煙忍不住有些詫異,她還以為他的成長是在巍峨的皇宮裏,作為先皇的一個皇子,享盡榮華富貴,是喊著金湯匙出身的孩子呢,沒想到,他也是孑然一身,所有的實力都要靠自己的拚搏爭取。
“你該不會以為我生來就是做王爺的料,因為是先皇的兒子,所以就會給我封王吧?”傅子墨搖搖頭,無奈的道:“先皇的皇子裏麵,有好多還沒有長成就死了的,至於怎麽死的,無非就是宮內爭鬥罷了。當初,為了改變自己的命運,我很重視那次的考驗,而考驗的方式也很簡單,就是要我去一個隱秘的山穀裏拿到一個隱世家族的傳世之寶。”
秦落煙眼神一亮,想起了初次見到雲小櫻的時候,她似乎就從山穀中出來的,“你是說雲家?你說的山穀,就是當初我們去過的那個山穀嗎?”在山穀入口處,她遭到了雲小櫻的買凶暗殺,這筆仇她至今都還記得。
“對,就是那裏。當時我偽裝成一個入山采藥的藥童,因為受傷而誤入山穀,在山穀裏,我的計劃進行得很順利,用了不到半個月的時間,我就接觸到了當時的穀主一家人,也就是雲小櫻一家,那時候雲小櫻不過是個八九歲的孩子,她還有一個比她達七八歲的姐姐,她們的父親正是穀主。”
“雲小櫻的姐姐……”秦落煙想起了雲小櫻的話來,“很漂亮嗎?”
傅子墨低頭看了她一眼,肯定的點了點頭,“很美,是我這一生從未見過的美女。不過,這都不是關鍵,關鍵是雲家的傳世之寶,並非是實質上的東西,而是一種功法。而且可笑的是,他們這種功法隻能傳給雲家嫡長女女婿。”
“呃……”這倒是完全出乎秦落煙的預料了,這也太狗血了吧,她眨巴著眼睛,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雲家也好搞笑,難道他們能保證一定能生出女兒來?萬一都生了兒子,這功法不就失傳了?”
“他們當然能保證。”傅子墨眸子裏突然閃過 一抹陰沉的幽光,“因為如果是男孩兒,出生之後就會被殺死,雲家,從來隻留下女孩兒,家主也是女人,在雲家,男人是入贅的,是用來傳宗接代的。”
“……”秦落煙算是徹底無話可說了,這麽奇葩的家族也算是絕世罕見了,見過這麽多離奇的家族,難怪傅子墨對於她和尋常人不一般的思想觀念也沒有表現出絕對不能接受。
不過,都是自己的孩子,生出男孩兒來就殺死,也還是太過於殘忍了些,在這樣家族裏長出來的孩子,真有出淤泥而不染的?
而傳說傅子墨的武功深不可測,難道就是學習了雲家的功法?
秦落煙眉頭一皺,渾身都有了不舒服的感覺,她抬起頭問:“雲家以女婿傳承功法,所以一定有控製女婿的方法吧,否則一旦女婿裏有人叛變,那雲家整個家族都會危險,對嗎?”
她不想去問他和雲小櫻的姐姐之間的過往,如果傅子墨已經拿到了功法,那就是說他和雲小櫻的姐姐的確有一段過去,可是不知為何,她卻突然不想知道這件事裏的細節了。
傅子墨似乎也看出了她的想法,所以對那段情史也隻字不提,隻是繼續道:“你猜得沒錯,雲家有控製女婿的方法,所以我才中了奇毒。這種半蠱半毒的奇毒,可以由雲家的嫡長女血脈來控製,我原本以為,那個女人死了,我就能不受控製了,沒想到雲家還是留了一些底牌。”
說到這裏,終於牽扯到了這次他自殘瞬間的關鍵,秦落煙大氣不敢喘的仔細聽著。
“雖然還不知道雲小櫻到底用了什麽方法,不過顯然對我還是 有些影響力,不過到底不是嫡長女的血脈,所以影響要小很多,否則也不會因為你對我的挑逗而讓我短暫的恢複了正常,雖然,隻是一瞬間。不過一瞬間的情形,已經足夠讓我做出反應了。”
傅子墨現在想來,還有些後怕,如果不是秦落煙這次聰明,用了這種劍走偏鋒的方法來喚醒他,連他也不知道最後悔發生什麽事。
“所以,你第一時間就插了自己一刀,用疼痛來保持自己的清醒?”秦落煙總算是理清了事情的頭緒,隻是,她又忍不住問:“那雲小櫻怎麽辦,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