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返程
匕首在劃破我頸上皮膚的刹那停住,我一瞬不瞬的望著懷月,沒打算伸手去阻攔。隔了一會兒,我能感覺到溫熱的血液順著我的脖子緩緩流下,將我胸前的衣襟濡濕了一片。懷月看到我流血,原本空洞的眼神突然一清,像是被閻魔控製住了心智的人陡然轉醒一般。
“雲……雲岫……姐姐。”懷月鬆開匕首,睜大著雙眼不敢相信的望著我的頸處,有淚從眼眶中溢出,宛如凝珠,“雲岫姐姐,我……”
匕首劃的並不深,她一鬆手立刻就掉在了地上,隻是血流得比較嚇人而已。懷月的這把匕首能破魂斷魄,傷口是術法不能治愈的,隻能用藥石。
“沒事,小傷。”我不以為意的笑了笑,轉頭對讓小愛去把止血的藥膏拿來。小愛看到剛才那一幕,連驚呼都望了,隻是呆呆的看著我。被我這麽一喚,她才回過神來,急衝衝的往屋子裏跑。
“雲岫姐姐,我怎麽會對你……我一定是瘋了。”懷月痛苦的抓著自己的腦袋,一臉掙紮,“我瘋了,我一定是瘋了……”
我按住她的手,柔聲道:“你不是瘋了,你隻是太難過了。若換做是我,必然會做出比你更瘋狂的舉動。”
小愛端著藥和幹淨的紗布從屋子裏出來,走了幾步突然頓住,腳下一屈跪下來,對著我背後的方向拜倒:“陛……陛下。”
我沒想到錦夜這個時候會出現在這裏,自己現在這副樣子還真是不想讓他看到,可是這麽明顯的傷口和身上的血汙,怎麽遮也是遮不過去的。
懷月也隨著小愛拜倒,聲音有些顫抖。我能感覺到身後那人渾身散發出來的陰寒和……殺氣。我心下一驚,難道他……
錦夜從我身邊擦過,腳步不停,高大的身影蓋住我的視線,隻聽他冷若寒冰的對懷月道:“懷月,你和止修既然這般情深意重,本王成全你,送你去見他,如何?”
我簡直不敢相信這話出自錦夜之口,站起來跑到已經呆滯掉的懷月麵前,直視他的眼睛道:“她是止修在世上唯一的牽掛,你居然會想到對她動手?”
錦夜伸出白皙的手指,輕撫著我的頸處,凝著眉:“可是,她傷了你。”
“這點小傷哪裏及得上她失去心愛之人的情傷。”我不退不讓。頸處卻因為錦夜的觸撫,有一陣酥麻之感。
“你不該替她求情。”錦夜此時說話平淡且沒有溫度,宛如神祗一般,每一句話都不可抗拒,“但,不為她求情,就不是我的岫兒了。”
聽到他這麽說,我的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一下,連忙吩咐小愛把懷月扶下去。錦夜沒有出言阻攔,隻是對著懷月離開的背影道:“止修在天界流下的血,本王要用天界千千萬萬的兵將之血來洗刷。你是止修的妻子,理應好好振作,等著那一天的到來。”
懷月噙著淚,福了福身,激動道:“多謝陛下。”
錦夜這番話雖然起到了鼓舞懷月的作用,落在我的耳裏卻讓我膽戰心驚。事情發展到今天這個不可收拾的地步,天妖之戰已經是無法避免的了。原本我隻求蔚池和泉逸不在戰爭中有所損傷,但現在,泉逸殺止修的行徑已經激怒了妖界的臣民。泉逸若是不領兵上戰場還好,若是來了,隻怕不但會激起妖兵們的怒火,還會成為眾矢之的。
我無法開口請求錦夜放過泉逸,因為戰鬥的殘酷是相互的,賜予別人傷痛的同時,也要做好被傷或者被殺的準備。從失去阿緋的秋笛到失去止修的懷月,我才算真正的領會到了這一點。
這場戰爭若是全麵爆發,我相信,從此以後,我便不會再有安寧。無論是錦夜還是泉逸,他們都不是能善罷甘休的人。一旦開始了,就是你死我活。
兀自想得出神,頸處突然一捅,我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氣。回過神來,正望見錦夜一手托著一個細瓷小瓶,一手沾了乳白色的膏藥正要往我的脖子上抹。
“很疼麽?”錦夜微微皺眉,沾著膏藥的手指在我麵前晃了晃,“待會還有得你疼的。”
我咬了咬牙,擠出一絲笑:“沒事,這點痛我還是能忍的。”
錦夜惡作劇一般,稍稍用了一點力,按在我的傷口上,摩挲著:“你能忍,可我不能。”我疼得抓著他的衣袖,緊緊揣著,聽他這麽一說愣了愣:“你也受傷了?”
錦夜沒理我,自顧自道:“往後你的每一滴血,每一寸肌膚,每一塊骨肉都是我的,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受傷。”
我傻愣在當場,老臉羞紅。錦夜的手指又用了幾分裏,在我傷口附近碾轉,疼得我淚眼汪汪。
“這是對你的懲戒,下次看你還敢不敢拿血肉去接刀子。”錦夜碾得歡快,我推他,不要他替我上藥,他卻扣緊我的肩膀不鬆手道:“別動,不把膏藥擠到傷口裏麵去,會留疤的。”
我無法,咬著唇,忍受著錦夜的蹂躪。大約是為了轉移我的注意力,錦夜邊為我擦藥,邊主動和我搭話:“市井中的那些流言,你不用在意。你我的婚期隻是延後了,你還將是我的王後。“頓了頓有補充道:“相信從今往後,你就不會在聽到這樣的流言了。”
“流言這些事,不去理會不去回應,過不了多久自然就會平息,這點氣量我還是有的,你無需替我擔心。”我稍稍遲疑了一陣,又問:“你是不是對那些散播流言的民眾做了些什麽?”
“你還有心思關心這些?”錦夜勾了勾唇角,淡淡道:“不過是殺雞儆猴的戲碼罷了。”
殺雞儆猴?錦夜說的如此輕描淡寫,但總歸是有人因此而喪命了吧?
聽說錦夜當年在南海幾個皇子之中爭鬥海皇之位時,手段也是如此雷厲風行,隻是在我麵前鮮少顯露出來罷了。泉逸也是,在我麵前雖然散散漫漫,慵慵懶懶,但也有挖下東海三太子的眼珠子時的狠戾。
這也許並不是他們在改變,隻是顯出內心的黑暗的一麵罷了。一個是我的心愛之人,一個是我深交的摯友,我不能摒棄他們任何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