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毒醒
泉逸接受錦夜下的戰書一事並未向淩霄殿稟奏,雖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泉逸如此一意孤行,實在是太衝動了些。若是讓幾位天帝知道,少不得要治他一個草率主張的罪名。
“多日不見,泉逸上神別來無恙。”錦夜的目光淡淡的掃過我,落在泉逸身上,笑容謙和有禮卻疏遠漠然。
泉逸又顯出了平日裏的散漫清傲,神色自若道:“托妖王陛下的福,泉逸在望鄉台戍守的時日可是一夜不得安生啊。”
錦夜笑了笑道:“泉逸上神豔福不淺,與本王對戰還有佳人相陪,本王甚是羨慕。”
“哦?是麽?”泉逸也笑,望著紫鳳道:“可在我看來,妖王陛下身邊這位也讓人豔羨得很呐。”,
我聽著他們二人說話,氣氛越變越僵,騎著白眼狼上前一步,醞釀一番道:“錦夜,你如今已經得償所願移走了昆侖墟,為何還要與天界拔刀相向?難道真的要把天界諸神趕盡殺絕,你才甘心麽?”
錦夜側過臉看我,還未開口,那邊紫鳳已經搶先回答:“雲岫上神說的這番話真是可笑至極……天界的兵將拿著兵刃對著我們妖王陛下的臣民,我們妖族不以兵刃抵擋,難道要拿胸腔迎刃麽?”
我對著她正色道:“參與戰鬥是雙方的事,停戰也不是一方說不戰便能作數的。妖界若是先放下了武器,我相信四極天帝也將收回軍令,與妖界和平共處。”
“你的相信能代表整個天界麽?”紫鳳冷冷一笑,嘲諷道:“你想讓我們陛下把妖界的生死存亡全押在你隨口說出的一句話上?雲岫上神,你未免也太自以為是了些。”
“我這句話不是隨口而出,而是經過了深思熟慮。”我望了錦夜一眼,又回頭看著泉逸,一字一頓道:“我可以再此立下誓咒,倘若妖界退兵,天界還對妖界投射一支箭矢,我雲岫便魂飛魄……”
“阿岫!”泉逸喝住我,上前拉住我的手,急道:“天妖兩界的戰事不是憑你一句話便能解決的,你若胡亂立下誓咒,那便是白白丟了性命!”
錦夜微微凝著眉,目光落在泉逸扣著我手腕的手,語氣閑淡道:“泉逸上神,你我來此是來決戰的,旁的兒女私情可否暫且拋開?”
泉逸騎著雪鷂上前一段,把我擋在身後:“決戰之前,泉逸有一事需向妖王陛下訴清……這張戰帖是我泉逸個人接下的,與天界與旁人無關。”
“那是自然。”錦夜斂了斂衣袖道:“本王約戰的,也是泉逸上神此人,與你天兵總帥的軍銜無關,你且放心便是。”
“如此,那便請吧。”泉逸將射日弓縛在背上,一挽長劍,與錦夜一同往天極之淵地下降去。我急忙拍著白眼狼的腦門,讓它跟上去,不想卻被旁邊跳出來的紫鳳攔住了去路。
“雲岫上神,陛下早就料到你會隨泉逸上神而去,特命我在此阻攔。”說著將那窄背長刀橫在胸前,身上暴漲出一股妖氣。我衝過去,接了她兩招,她隻是防禦,並未用盡全力,我卻接得十分狼狽。實力的懸殊,交手的那一刻就已見分曉。
眼看錦夜的泉逸就要消失在茫茫的瘴氣之中,我心急如焚,對著他們的背影高聲喊道:“錦夜,莫要打了好麽?我同你回妖界,隻要你撤了妖兵,我便留在妖界再也不離開……”
“阿岫,你……”泉逸驀地回頭,滿臉驚愕,“你在胡說什麽?”
錦夜的身影頓住,卻沒有回頭,墨色的發絲在身後輕輕漂浮。我沒有回答泉逸的問題,站在原地又喊了一聲:“錦夜,我願與你為妖。”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錦夜背影挺直,腳下未動;泉逸難以置信的注視著我;紫鳳微微詫異,嘴角含著意味不明的笑意……
“紫鳳說的沒錯,雲岫上神,你太自以為是了。”錦夜的聲音飄然入耳,宛如吹灌進來的冷風,讓我的身子乃至心頭都狠狠的顫抖了一下。再回神,他們二人已經消失了蹤跡,想來必是效仿上回與紫鳳交戰之時,在天極之淵下方撐開一個結界,不受幹擾的獨鬥去了。
“真叫人意外。”紫鳳持刀而立,擋著我的去路,麵上的笑容嫵媚得刺目,“這麽深情的告白卻被陛下冷言拒絕了。雲岫上神,現在後悔當初拚命想從妖界逃回天界了麽?”
我沒有回答,也答不上來。
後悔麽?也許或多或少,是有的……但事到如今,悔與不悔都無關緊要,我現在一心隻想飛奔出去,阻止錦夜和泉逸。
和紫鳳戰了幾個回合,我明顯發現每次在她的刀刃將將要傷及我的要害的時候,她都會極其巧妙的避開,似乎她的目的隻是與我周旋,並沒有與我拚鬥的意思。我猜想約莫是錦夜吩咐過她不許傷我性命,試探了幾次,更加堅定了心中的想法。於是我便卑鄙的用自己的身體去開辟同往錦夜他們那邊的道路。
“雲岫上神,我勸你莫要這麽不愛惜發膚。陛下雖說不允我傷你性命,但你若真的撞到我的刀刃上來,我也就顧不得那麽多了。”紫鳳手上的長刀無聲劃過,割下我的一片衣角。
“紫鳳護法要殺我,動手便是,何必太多廢話。”我逼得她連連後退,更加肆無忌憚起來。
紫鳳冷笑,刀刃映著她傾城絕世的容顏,華彩無限:“你當真以為我不敢麽?”說著,長刀直直向我的胸口刺來。
我撤下所有的防備,張開雙臂,自信她不會這麽做。
“嗞——”伴隨這利器刺破血肉的聲音,我感覺到後心一陣劇痛,胸口像是燃了一團地獄之火一般。我愕然望著紫鳳,紫鳳以更加驚駭的目光回望我。她的手還保持著長刀刺出時的姿勢,但刀鋒停在離我胸口一寸的地方,不曾貼近。
白眼狼見我受了傷,馱著我跳轉過身超著對麵的刺我一劍的人咆哮。我撲倒在白眼狼背上,艱難的睜開眼睛,看著那位雙眼血紅,衣衫上沾染著我的鮮血的小兵,扯了扯嘴角,意識漸漸渙散。
醒來的時候,看到眼前熟悉的擺設,我並不覺得意外。胸口很疼,像是抹了一把鹽在傷口上一般,連呼吸都變得艱難。
小愛的眼睛紅得像隻兔子,應該是哭了很久的形容,見我醒了過來又驚又喜,慌忙讓旁邊的妖婢下去通知錦夜。
我原本想坐起來,但每一動一分,身上的痛楚就浪濤一般襲來,逼得我隻能木頭人似的躺在那。
“我睡多久了?”我問小愛。
“睡?……娘娘你這那裏是睡啊?”小愛嘟著嘴,瞪我一眼,“你是整整昏迷了半個月!”
“什麽?半個月!”我一激動,牽動了上身,疼得齜牙,“我居然昏迷了這麽久?”
小愛慌忙按住我,急得都快掉淚珠子了:“娘娘你可千萬不能亂動啊!就算你是天界的上神,這蝕骨毒也是能叫你丟了性命的。”
“蝕骨毒?”我乖乖的躺好,暗自回想了一陣,隱約記得蔚池的藥典上有記載,好像是專毒神仙的一種霸道的毒藥。隻是製這藥的幾種必要藥材都被元始天尊毀絕,四海八荒應該無人能製成此藥才對,為何那小小的天界小兵會……
“醒了?”錦夜從門外走進來,遠遠的就問我。我也不管他能不能聽見,低低的應了一聲。小愛見錦夜來了,立馬將旁邊的兩個小妖婢拉了出去。臨走前還賊頭賊腦的將門牢牢的關上,好像我和錦夜會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一般,真叫人哭笑不得。
錦夜沒有在意這些,走到我床邊坐下,問:“好些了麽?”
“我還以為我要死了,不曾想到還能醒過來。”我點點頭,又搖搖頭,“這劍上抹的毒也太狠了些,傷口好痛。”
“蝕骨毒的毒性隻能靠藥石治愈,你且忍一忍。”錦夜用手背貼在我的額上探了探,道:“等傷口結痂就不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