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兩個男子一台戲
隻是奇怪的是,我明明沒有聽過錦夜的琴聲,此時卻有莫名的熟稔之感,好像在哪個緊閉而死寂的空間裏聽過無數遍一般。
就在我和琴鳶鳥都聽得入神的時候,突然“叮”的一聲,琴聲戛然而止,斷弦時的音波猶自顫動。我呆愣了一瞬,視線頓時被撲棱棱煽動著翅膀的琴鳶鳥占據,鋪天蓋地的嘶鳴聲震得我耳根發麻。
“當心!”錦夜焦灼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一個身著華裳的身影以驚人的速度移到我的麵前,把我抱了個結實。大概是他太情急了,衝過來的時候動作很大,撞得我滿身的傷口撕裂般的疼痛,鼻息之間全都是自己濃濃的血腥之氣。我死死的咬住牙關,硬是沒讓自己叫出聲來,腦袋卻難免有些暈眩。
“咚咚咚咚咚”我聽到琴鳶鳥尖利的喙和爪子撞擊到堅硬物體的聲音,驚愕得半響說不出話來。
錦夜竟然在那一瞬間爆發出最大的靈力,結成了一個完全透明的靈界,而那個靈界就像一個倒扣的湯碗一樣,把我和他罩得嚴嚴實實。
在天界和妖界,借助某些寶物自身蘊含的靈性而結出來的結界非常普見,但是像錦夜這樣僅憑自身的修為凝聚出來的靈界,除了已經歸墟的元始天尊和四極天帝,恐怕再也找不出第六個。
我雖然知道錦夜在十多個皇子中脫穎而出,登上海皇之位,靠的是苦修多年的實力,但是我沒想到他竟強大至斯。
琴鳶鳥的領地意識非常強烈,盡管錦夜的靈界將它們全部隔在了外麵,但是它們並沒有放棄攻擊。我們被困在了中間,成了眾矢之的。
隨著攻擊一撥一撥的襲來,我能感覺到錦夜的身體雖然極力壓抑卻還是控製不住微微的顫動。他的臉一直埋在我的發間,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他急促的喘息,在我耳邊格外的清晰。
所謂靈界,每一毫每一寸都是由靈力幻化出來的,我這樣等級的上神基本上隻能剛剛讓靈力具形化。像錦夜這樣不計後果的結出這麽大的一個靈界,體內靈力的消耗是非常迅速的。若是控製不好,很有可能會因為靈力枯竭而現出原形,最後導致幾萬年的修為毀於一旦。
我看他快要撐不住了,握著千折尺的手緊了緊,有些憂心的對他說道:“你快把靈界撤了!我的千折尺暫時還能抵擋一陣,你趁這段時間衝出去養息……”
我話沒說完,錦夜攔著我腰的手突然一緊,氣息有些虛弱的在我耳邊喃喃:“岫兒,這一次,我再也不會丟下你。”
“你瘋了麽?”我的聲音忍不住揚高了幾分,猛地推了他一把,“靈力耗盡你幾萬年的修為就沒了!”
“原來你還是會在意我的安危。”錦夜臉色慘白,笑容卻有說不出的愉悅,“岫兒,你的心裏……還想著我罷!”
我對他這種時候還有心思談情說愛的泰然自若,表示由衷的敬佩,牙根卻氣得一陣生疼。
“難道你自斷琴弦,想證明的就是這件事?”
錦夜一愣,幽藍色的眸子含了幾分詫異:“原來你知道……”
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輕飄飄的道:“我也是剛才才想到,天界的瑤琴琴弦是可以用靈力凝聚的,你連這麽大的靈界都結得出來,又怎麽會結不出一根細小的琴弦……”
“果然瞞不過你的眼睛。”錦夜沒奈何的苦笑,從袖囊中取出那把斷了一根弦的瑤琴,指尖凝成一股銀藍色的靈光,將斷弦續上。他雙腿盤坐在地上,將瑤琴放在身前,修長的十指嫻熟自然的撫過琴弦。四周的靈界頓時崩裂,靈力像是被美妙的琴音吸引了一般,紛紛如山澗清流回淌進他的身體。
他的氣色漸漸好轉,嘴角噙著一絲恬淡的笑紋,撫出來的琴音和之前相比,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歡喜。琴鳶鳥又奇跡般停止了進攻,靜靜的立在原地,貪婪的聆聽著錦夜的樂音。
因為錦夜的幫忙,我很順利的抓到了一對琴鳶鳥。
正好如此一來,我當初替他擋了一掌,他現在幫了我一回,我們就算兩清了。
對於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離南海這麽遠的隱跡島,我沒有多嘴去問。如果他隻是恰巧路過這裏,我稍微能心安理得一些,倘若他跟我說是因為擔心我,特意尾隨我而來的,我倒有些不知如何應付。
我身上的傷口其實被沒什麽大礙,隻是血流的嚇人了一點,我因為靈力沒有恢複所以也懶得管它,打算回到茅山交給蔚池處理。錦夜不知哪來的脾氣,陰沉著臉,不由分說的就施了個法術把我定在那裏。大概是最近幾日都在為靈獸醫治傷口,他的身上帶了一些治療外傷的藥。我見他掏出一個青花小瓷瓶,抖出一些白色粉末撒在我的傷口上,然後將靈力凝聚在掌心小心翼翼地覆了上來,臉不由得有些發燙。
錦夜大概也注意到了氣氛的尷尬,他抬頭看了我一眼,抿了抿唇,悠悠的開口:“蔚池上神說隱跡島的百雀草有解蠱的藥效,委托我幫他采一些回去,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你。”
我微不可查的應了一聲,心裏卻滿是疑惑:蔚池不是挺不待見錦夜的麽,他怎麽會故意把我和錦夜弄到了一塊兒去?難道他已經開始老糊塗了?
錦夜處理好一道傷口,沒有抬頭看我,繼續道:“那琴鳶鳥是極清傲的一種神禽,若是不能以琴聲或舞技令其折服,就算能抓到它們也是枉然,它們會不歌不舞直至終老。”
我暗自忿恨,蔚池那個小老兒害我好慘。
錦夜抬頭望了身旁那對交頸而臥的琴鳶鳥,一絲笑意悄然爬上嘴角,意味深長道:“琴鳶鳥和比翼鳥一樣,在四海八荒內是最重情義的神禽,雌鳥或雄鳥任何一方死去,配偶就會尾隨而至。如此情深意重,倒叫我們這些自詡慧智的神仙自愧弗如。”
我聽他語中似有調侃之意,不由別過臉不去看他。
“別動!”錦夜突然扶住我的臉頰,皺了皺眉,“你臉上也劃了一道口子。”語落,微涼如玉的指腹輕輕的擦過我的耳根處的皮膚,一股幽幽的香氣隱約從他袖中緩緩飄出。我一怔,顧不得他正在為我擦藥,回過頭看著他,脫口道:“那天在我清閑居的是你?”
錦夜的手指一僵,藥粉從他的指尖掉下來撒到我的脖子裏。他抬頭看著我,銀藍色的瞳孔邪魅中透著一股喜悅,半是認真半是戲謔的笑道:“岫兒,那夜你抱著我,睡夢中喚了我的名字,我很是歡喜。這八千年來,我從未這樣歡喜過。”
我臉驀地一紅,一時不知如何應對。這種感覺就像明明是你非禮了對方,對方還滿臉羞澀的誇你說非禮得好。
錦夜這廝就是我的克星,時隔這麽久,我明明已經不再對他抱有期待,但隻要他靠我太近,我的心髒還是會砰砰砰的亂撲騰。想到那天晚上我醉得七葷八素的,對他上下其手,還喊了他的名字,我的老臉都沒地方擱了。
“你……你快把法術解開,我的傷已經沒事了。”我目光閃躲著,暗暗動了靈力想衝破他的定身術。
錦夜嘴角笑意更濃了,重新抖出一點藥粉往我臉上擦,低啞而輕和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岫兒,上次是我太心急了才會請天帝賜婚。你給我一點時間,待南海平定下來,我再來迎娶你過門。”
我咬了咬唇,回過頭:“我不會嫁給……唔……”錦夜的唇在我臉轉過去的瞬間覆上我的,柔軟溫和的唇瓣與我的雙唇緊緊貼合在一起。我驀地睜大了眼睛,靈力刹那間暴漲,衝破了錦夜施的定身術。我猛地推開他退後兩步,拳頭握了握,強壓住想扇他耳光的衝動。
若是現在強吻我的是別人,也許我會對他一陣拳打腳踢,把他揍得趴在地上爬不起來,然後瀟灑的轉身離去,過幾天就把這件事給忘了。可是現在站在我眼前的是錦夜,那個我唯一真愛過也是唯一傷害過我的男子。我下不了手打他,也不能裝作什麽也沒發生,隻能在心裏醞釀著更深沉的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