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四八章 四面漏風的龍城
下午時分，龍城全統局大院門口聚集的抗議者越來越多，喧鬧聲也不絕於耳。甚至還有少部分家屬，直接在路邊燒紙，擺蠟燭，放聲大哭，罵個不停。
抓捕時有人被擊斃了，有人重傷不治，還有人……在審訊室面對酷刑，身體吃不消，突發惡疾暴斃了。
為了避免發生意外，大熊緊急從暴恐局調來了一支百人的隊伍，在門前進行戒嚴。這一舉動，也幫全統局那些正在審訊的工作人員舒緩了心理壓力。
……
晚上七點來鍾，龍城行政廳大樓。
王道林穿著一身警服，神情落寞，有些失魂落魄地從大門裡走了出來。
二十分鐘之前，因為自己那些兄弟被捕的事情，他親自來行政大樓，請求與黎明笙見面，結果人沒見到，就被李源給攔回來了。
王道林坐進一輛車裡，整個人直接靠在了椅子上，雙目緊閉，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深深的疲憊感。
車裡坐著的都是他一些貼身的老夥計，見到他上來，坐在駕駛席的警長扭頭問道：「王署，回單位嗎？」
「先不回了……」王道林擺了擺手，聲音沙啞地說道：「去張記餃子館吧。」
「好。」
警長點點頭，發動了車子。
……
二十分鐘后，閘南，張記餃子館。
王道林一行人下車，邁步走進了餃子館里。
往常這個時間，正是餃子館最熱鬧的時候，通常人已經坐滿了，客人們喝酒吹牛，非常熱鬧。
但此時此刻，整個餃子館里冷冷清清，只有老闆坐在椅子上，一邊看著牆上掛著的電視，一邊一遍遍擦著桌子。
龍城內部安穩一些之後，為了生計，許多商戶都硬著頭皮開門。不管外面打成什麼樣，老百姓的日子總歸是要過下去。
見到王道林他們進來，老闆立刻扔下抹布，起身相迎：「呦，王哥來了？快快快，裡面坐，單間里正好沒人。」
王道林點了點頭，也跟老闆寒暄了兩句。
從他還是一個小警長的時候，就天天帶著兄弟們來這裡喝酒。那時候也沒什麼壓力，哥幾個隔三差五的就聚一次。
但近些年因為忙碌，因為各種事情，大家已經很少來了。
眾人走到屋子最裡面，進了一個用門帘隔出來的單間里，紛紛坐了下來。
「今兒吃點啥？」老闆操著一口東北口音，熱情地問道。
王道林擺擺手說道：「還是老規矩吧。」
「好嘞，你們坐一會兒，菜和餃子馬上來！」老闆掀開門帘，走了出去。
王道林坐在那裡，目光有些呆愣地看著四周。
剛剛那名負責開車的警長感覺到王道林情緒有些不太對，忍不住問道：「王署，你怎麼了？」
王道林沉默許久，從嗓子啞里擠出一句話：「老黃沒了……」
聽到這句話，單間里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王道林也嘆息一聲，沒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熱氣騰騰的餃子就端了上來。同時還上來了一盤盤的熟食，炒菜，擺滿了桌子。
眾人都沒說話，默默吃著東西，喝了不少的酒。
一小時后，大家的酒勁兒開始慢慢上來了。
王道林幾乎是沒怎麼吃東西，一直悶頭喝酒，很快就喝醉了。他在心裡想了很久，突然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無力感，和疲憊感，以及揮之不去的憤怒感！
想到最後，王道林一咬牙，撥通了蘇天御的電話。
……
與此同時，華區燕北，某軍區醫院內。
蘇天御坐在病床上，看著不斷響著鈴聲的手機，忍不住嘆了口氣。
事實上，從昨晚到現在，遠在華區的蘇天御，接到了龍城方面不下一百多個電話。求情的，發牢騷的，甚至是罵人的，幹什麼的都有，總之，所有的矛盾點，全都來自於顧佰順和他領導的全統局。
但是蘇天御沒有選擇躲避，因為老黎一躲，這時候他只能站出來。
電話響了很久，蘇天御還是接通了電話，輕聲說道：「喂，王哥。」
電話那頭，王道林捂著臉，流著眼淚，強壓著情緒說道：「小御，我是……我是真不想這個時候給你打電話，讓你煩心。但是，我實在是忍不住了。」
蘇天御沉默許久，低聲說道：「王哥，內部稽查，誰眼睛上也沒有放大鏡，誰也不是神仙，光靠看，那分辨不出來誰有問題，誰沒有問題，磕磕碰碰是在所難免的。我希望這個時候……」
「小御，你聽我說。」王道林打斷了他的話，坦言說道：「我手底下有個警長，他叫老黃，你應該知道他。從我還沒跟著你的時候，他就跟著我。這麼多年過去了，哥幾個一塊做事，感情就跟你和大白他們差不多。我用腦袋跟你擔保，他絕對沒有造反！但是他在我眼前被拉走了，進了全統局，直接就被上刑了！他扛不住了，心臟病犯了，人已經沒了！這麼多年啊！他沒跟我死在辦案的道路上，卻死在自己人手裡了……我王道林混了一輩子，連手下玩命的兄弟都保不住，那我混著還有什麼意思？」
蘇天御沉默，沒有吭聲。
王道林停頓一下，繼續問道：「小御，你回想一下，我王道林跟了你這麼久，你說的哪一句話，我拒絕過你？自從我加入老黎團隊開始，是不是你指哪，我打哪？你讓我抓誰，我就抓誰，哪怕對方是個軍長，我也沒說過一個不字！但搞到今天，我真累了！我搞不下去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下面那些人，還有那些老兄弟們的家屬！」
蘇天御依然保持著沉默，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王道林拿起酒杯，把裡面的白酒一飲而盡，伴隨著一股直衝額頭的辛辣感，沖著蘇天御問道：「小御，你就那麼信任顧佰順？！你怎麼知道他就不是借題發揮？！一棒子打死這麼多人，龍城怎麼辦？」
等了許久，蘇天御還是沒有吭聲。
王道林嘆息一聲：「我累了，你找個人來頂替我吧。但是你放心，我就算死，也絕對不會叛變，更不會造反。」
「不行。」聽到這話，蘇天御終於開口道：「王哥，我們一路走到今天不容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給我點時間，我馬上就回龍城。全統局那邊，我會親自過問每一件事情的細節。我向你保證，這種事情絕對不會再發生。」
這次輪到王道林沉默，蘇天御努力安撫道：「王哥，看在我們這麼多年的關係上，你等我回去行不行！！！你現在撂挑子了，警務署我找誰來管？」
王道林身體所有力氣都被抽幹了，無力地說道：「唉，不說了。等你回來之前，我肯定把工作干好。」
說完之後，他掛斷了電話。
……
蘇天御坐在病床上，不停地揉著眉心。他在這一刻的處境，就像是龍城的處境，左右為難。
由於龍城這個特殊的地理位置，在獨立的路上，勢必會讓一區，以及周邊地區所有的壓力都向著它匯聚過來。
包括了軍事，經濟，貿易等一系列的壓迫，樣樣不少。
內部現在的混亂，讓蘇天御也很迷茫，也很糾結。他遠在華區，沒辦法知道誰說的有理，誰說的沒理，畢竟那些人都是跟著他奮戰多年的同伴，他也會左右為難。
但這時候，更需要決策人的果斷和堅定。
想了很久之後，蘇天御緩緩抬頭，看向坐在旁邊，默默陪著他的安七七，非常堅決地說道：「幫我聯繫江州，讓他儘快安排我跟秦老爺子見一面……進面之後，我必須馬上回龍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