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四四章 有問題當面吼
街邊大排檔,孔正輝坐在遮陽傘下面,低頭倒了一杯啤酒,沒有回答餘明遠的話。
「蘇天南的事只是個誘因吧?」餘明遠再次問了一句。
孔正輝仰面喝光了整整一紮啤杯,緩緩搖頭應道:「也是,也不是。」
「怎麼說?!」
「蘇天南帶人回協會,連個招呼也沒打,這是事實吧?」孔正輝皺眉闡述道:「他給協會帶來了麻煩,這也是事實吧?」
「嗯。」餘明遠沒有反駁。
「為什麼說也是,也不是呢?!」孔正輝條理清晰地繼續說道:「首先,我確實覺得他這個事幹得不對,但是人難免有錯,你犯過錯,我也迷糊過,所以蘇天南這一件事,並不能說明啥。但我批評他,也沒毛病吧?」
「嗯!」餘明遠只出聲回應。
孔正輝嘆息一聲:「第二點,我在想為啥蘇天南先找了他弟弟天御,而不是先找我們?!這也是你說的誘因。」
餘明遠聽到這話,停下了筷子,抬頭看著正輝問道:「沒存在感了?」
「協會成立,你,我,蘇家,白家,還有後進來的周家,大家各司其職,一塊把攤子鋪起來了,但干到現在,協會的平衡性已經沒有了,這也是事實吧?」孔正輝雙眼盯著餘明遠,一字一頓地問道:「假如,蘇家只有一個蘇天南在協會裡,那他遇到這樣的事,會先找誰商量呢?」
這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餘明遠也秒懂了孔正輝的意思。
「當然,我不是針對誰,我說的就是這個平衡的問題。」孔正輝強調了一句。
餘明遠緩緩放下筷子,雙眼盯著對方,擺手回道:「正輝,你做事的風格,還是太繞了,這就是你不如蘇天北的地方。」
孔正輝沉默半晌:「你說得也對。」
「我踏馬就問你一句話,」餘明遠敲著桌子問道:「你是不是不爽了?!」
孔正輝咬著牙,心裡有著一股衝動,想要回應,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這兒就咱倆,你都不能明說嗎?」餘明遠皺眉打量著他:「你怕什麼啊?!你怕我跟你談完了,回頭又去跟六子說這個事兒嗎?」
「也不是……。」
「那是什麼?!」餘明遠吼著喝問道:「我就問你,你是不是不爽?!爺們一點,正面回答我!」
孔正輝被逼進了死角,右手攥著酒杯,停頓半晌后,猛然抬頭回道:「是,我就是不爽!!」
「哪兒不爽?!」
「錢,大家一塊投的;力,我們一塊出的!但搞到現在,協會的發展方向,任何人都插不上嘴,只有六子一個人說的算。」孔正輝吼著回道:「一件事情,不管對與錯,他只要點頭了,那別人就沒啥發言權了。」
「還有嗎?」餘明遠問。
「有!」孔正輝繼續說道:「我承認,從協會成立到現在,六子幾乎沒有犯過什麼大錯,協會的主要靠山,關係,也都是他搭上的,包括最重要的尺軍和老黎。論貢獻,他確實比很多人都強,也比我強,但問題是,協會發展到這個層面,我們這群人,已經不是單獨的個體了,而是把榮辱綁在一塊的團隊。也就是說,一件事干成了,大家都得利;可一件事要干失敗了,那死的是所有人!就拿這次七號島的事件來說吧,如果失敗了,會是什麼下場呢?蘇家會家破人亡,但我孔家也一樣會啊?!到那個時候,我去跟監管會,跟上層的敵對黨派解釋,說這件事我們孔家沒啥決策權,但還有用嗎?」
「所以你沒直接參与七號島的事,而是去照顧你生病的父親了?」餘明遠非常直接地問。
「對,有這個原因。」孔正輝咬牙點頭。
「還有嗎?」
「沒了!」孔正輝搖頭。
餘明遠停頓半晌,豎起一根手指說道:「我就說一點。協會的平衡性問題,和你去噴蘇天南,帶節奏去埋怨他,去給六子施壓,這是兩回事兒。協會有問題,可以等事情落地了,大家好好談,而不是事情干到一半,你跳出來唱反調,更不是你當著所有核心股東面,去開炮,去質問蘇天御的理由!因為你這不是在提意見,而是在煽動大家進攻蘇天南,抓住一個失誤,不停地去放大它。」
孔正輝看著餘明遠,眼神有些詫異。
「這樣做傷大家感情。」餘明遠看著孔正輝說道:「六子心裡有數,所以不吭聲,但絕對是有氣的。天北是個炮筒,但他不是傻子啊,他能想明白,所以衝動了,動手了。」
孔正輝低著頭,掏出了煙盒。
「但你說的平衡性,我是接納的。協會這麼多人,大家都需要光環,也需要有自己的位置。」餘明遠插手看著他:「可能你不知道,費光頭入會,是我自己審批的,也是天御推給我的。他這麼做,一方面是讓我好受,一方面也是讓大家好受。他比誰都敏感,上回你開完炮,他其實就把所有原因都想到了。」
「我沒想到天南會出事兒。」孔正輝抬頭強調了一句。
二人沉默半晌,餘明遠拿起酒瓶給自己倒了一杯,也給孔正輝倒了一杯:「我準備重新組織管理構架,細分高層職責。日後,同濟會所有的人事關係維護,我都會交給你,包括駐軍這邊的關係,也都由你來走動。」
孔正輝怔住。
「創業時期,有問題當面吼,千萬不要搞辦公室鬥爭那一套!」餘明遠臉色非常嚴肅地說道:「正輝,大家是一塊滾出來的兄弟,共同經歷遠比一些結果重要!」
孔正輝沉默半晌,舉杯與餘明遠撞了一下。
二人一飲而盡。
兩個小時后,孔正輝單獨回到了家裡,站在院內,把事先準備好的退股申請,資產清算的評估報告,一次性全給燒了。
……
凌晨四點多鐘。
餘明遠開車來到了蘇家門口,連續給蘇老二打了十幾遍電話。
「幹啥啊?!」
「我在門口呢,你出來!」餘明遠打著酒嗝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