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火燒碭山
第一百九十六章 火燒碭山
「報。」一個探子飛馬趕來,來到近處,翻身下馬,道:「報告將軍,南朝大軍正向我們開來。」
巴布爾問道:「到了什麼們置?」
探子喘口氣,道:「再有一天就到了碭山。」
「知道了,下去。」巴布爾把探子打發走,對著地圖看了一陣,道:「傳我的命令,所有人隱蔽前進,不得停留,不得大聲喧嘩,不得生火做飯。」
頓了頓,對桑哥,道:「桑哥,你馬上帶人進行拉網。把大軍所過之處的老百姓處理一下。記住,絕對不能走漏風聲。」
「得令。」桑哥領命而去。
史天澤問道:「將軍,你要打算怎麼行動?」忽必烈重組統帥部,史天澤雖然沒有進入,他畢竟是老將,作戰經驗豐富,大戰開始之後,仍然要啟用,只不過他不再是主將,而要聽命於巴布爾。
「我讀你們漢人的書,有一個叫劉邦的皇帝,曾經在此山隱居,因此有人說此山有天子之氣,至今仍存,我們這就去見識一下。」巴布爾緩緩而言。
他說的是漢高祖劉邦的故事,我們都知道劉邦在反秦以前只不過是一個亭長,他奉命押送一批人去酈山,路上不少人逃走。他知道要是以當前情況,等到了酈山,人基本上跑光了,他乾脆把人給放了。無處可去的劉邦就帶人藏在芒碭山中,而他的老婆呂雉總是能找到他。劉邦很是奇怪,就問呂雉為什麼總能找到他,呂雉說他在地方上空有雲氣。也就是我們說的天子之氣,當時秦始皇正以「東南有天子氣」巡遊天下,想以此來鎮壓。
史天澤已經明白巴布爾要做什麼,接著道:「將軍這手很是高明,南朝大軍必然會覆滅在碭山之中。漢高醉斬白蛇,堪稱壯舉,將軍此行可是斬卻南朝十萬之眾,亦是一壯舉。」
劉邦斬白蛇故事發生在豐澤之中,當時他把那些人放走,酒喝多了。他前面的人發現路邊有一條大蛇攔路,一個個驚嚇無度。他聽說了,乘著酒興吹牛「壯士行,無畏!」提劍把蛇給殺了。這就是後人說的「高祖仗三尺之劍,斬白蛇而起」的由來。
當然,這些故事多所附會之言,給吹得神乎其神,不足為據。《史記》《漢書》都這樣寫,我們就姐妄聽之,不必當真。
「托史將軍吉言。」巴布爾一拍馬背,縱馬而去。
「你們說說看,巴布爾這韃子打的什麼主意?」趙良淳望著眾將,徵詢他們的看法。
姚忠站起來,道:「卑將以為,韃子的用意無非是想隱藏在芒碭山中。芒山在北,碭山在南,兩山相距八里,正是伏兵的好去處,要是我們從兩山間經過,韃子就可以伏兵殺出,把我們截為兩段,再配合前面的軍隊,把我們聚而殲之。」
「對,準是這樣。」眾將很是贊同姚忠的看法。
趙良淳道:「我也是這麼想的。芒碭兩山地勢險要,群峰環抱,易守難攻,正是伏兵的好去處。韃子這招真夠陰的,想把我們十萬大軍一舉吃掉,胃口未免太大了。你們說,這仗怎麼打?」
畢清站起來道:「末將以為我們可以先做個餌,把韃子引誘出來,再纏上去和韃子打一仗。將軍,末將願領本隊為前驅,誘使韃子下山。」
芒碭兩山地勢險要,要是宋軍強攻的話,由於地勢不利,傷亡必然很大。即使投入火炮,由於山高林密,效果也不會很理想,要是能把巴布爾的軍隊誘下山的話,最是理想。眾將中不少人贊成,道:「這主意好!」
「陸勝,你說說你的看法。」趙良淳看著一個身材不是很高大,頗有些儒雅的將領道。
此人名叫陸勝,從軍前是個讀書人,善長謀略,很得趙良淳的信任,是以如此重要的事情趙良淳自然是要徵詢一下他的意見。
陸勝走到地圖道:「末將以為,韃子要想在芒碭山之間吃掉我軍,光憑山中的伏兵還不可能。韃子必然有一支大軍就在前面,一旦我們進入伏擊圈,就會大軍齊出,前後夾擊我軍。而我軍最好的應付之道,是派出一部分軍隊佯裝大軍,拖住韃子,主力繞道前行,直插韃子背後,直去商丘。同時,我們還可以把情況通報給廖將軍,要他由北而南增援我們,等我們在商丘會合后,再回過頭來吃掉巴布爾也未遲。」
「妙計!妙計!」他的話音一落,立即引來一片讚歎聲。
趙良淳看了一眼眾將,見他們很是贊成,道:「你的主意很不錯,不愧是儒將。要廖將軍與我們在商丘會合,這是先前就擬好的計劃,自然是要執行。要是我們南北兩路大軍在商丘會合的話,芒碭之地的韃子就成了瓮中之鱉,插翅難逃。」
眾將以為他同意陸勝的戰法,一臉的喜色,然而趙良淳接下來的話讓他們高興不起來,趙良淳說的是「陸將軍的看法不錯,無正則不能出奇,山中的韃子是奇兵,那麼在前面必然會有一支正兵在等著我們。陸將軍的打法固然好,但是太麻煩,還有更簡單的法子。」
趙良淳是一員良將,智計百出,他信心十足說出的話,必然是成竹在胸,眾將的胃口一下子給他吊起來了,齊聲問道:「將軍,什麼辦法?」
「擊奇破正之策!」趙良淳非常簡單地解釋道:「先把埋伏在山中的韃子奇兵給收拾了,再和前面的韃子正兵大戰一場。」
還有一個問題他沒有說,那就是如何攻打山上的蒙古伏兵,姚忠問道:「將軍,要怎麼破奇兵呢?」
趙良淳笑而不答,道:「馬上傳令,全軍要多備硫黃硝石油脂這些引火之物。」
「這有什麼用?」眾將有些迷糊了。
碭山地處現在江蘇、安徽、河南、山東四省的交界處,地理位置非常重要,是兵家眼中的要地,是以從古至今沒少在這裡打過仗。就是漢高祖劉邦不僅在這裡躲藏過,還在這裡駐紮過軍隊。
商丘是汴京的東大門,而碭山又是商丘的東大門,要是碭山給宋軍拿下的話,商丘的大門無異於向宋軍敞開了。沒有了碭山的商丘要想守住,不是沒有可能,難度會增大許多。南宋要是拿下了商丘,無異於把利劍從東面對準了汴京這個中原的心臟之地。
巴布爾是一員不可多得的良將,他非常清楚碭山的重要性,才決定派一支軍隊埋伏在芒碭兩山中,等宋軍過後,從面后殺出,再配合前面的軍隊,那樣的話,趙良淳的十萬大軍就會腹背受敵,潰敗也就是必然之事了。
不得不承認,巴布爾的計劃非常好,只是他沒想到一點,那就是南宋在中原派出了大量的情報人員,他的動向在南宋情報人員的監視中,他的行動很快就報到趙良淳那裡了。
而此時的巴布爾根本就沒有意識到危險的來臨,還和史天澤站在山巔欣賞碭山的美景。芒碭兩山群峰起伏,十三峰號稱十三「仙女峰」,形態各異,堪稱人間美景。雖是秋後,樹木枯黃,落葉蕭條,並沒有因此而影響美麗的景緻。
更何況,此時的巴布爾心情奇好,在好心情的作用下,即使破敗之地在他眼裡也是美麗景緻,更何況這裡的景緻還不差。
「這裡就是夫子崖,站在此峰之上,可以把其餘十二峰盡收眼底。」巴布爾望著遠方,很是感慨地道:「聖人之語『一覽眾山小』,巴布爾今日方才知其宏大氣慨。」
碭山中的夫子崖,是孔子周遊列國時在這裡淋雨,把書給淋濕了,天晴時取出書在這裡晾曬,因而此崖就叫「夫子崖」。
「一覽眾山小」是夫子名言,巴布爾登臨絕頂,想到要是此戰一勝,廖勝功的實力就會大為降低,到時再集中兵力打擊廖勝功這一路,做到全殲或殲滅其大部,那樣的的話,忽必烈的集中優勢兵力殲滅南宋一路的戰略構想就會實現,就會轉弱為強,擊退李雋的北伐也就成了指日可待的事情。這種好事出於自己之手,巴布爾還有不生出「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氣慨。
史天澤也是心情大好,道:「此地是漢高祖龍興之地,漢高祖正是從這裡開始,走上了他逐鹿中原的道路。這一仗后,南宋實力大損,沒有實力再和朝廷中原逐鹿。將軍之功無異於再造神州,千秋傳頌。」
巴布爾的心情很好,也促發了他「向道之心」,請教道:「史將軍,我有一個問題不明白,為什麼你們漢人說中原逐鹿,而不說中原逐牛,逐馬?」
「將軍有所不知,鹿是一種祥瑞之物,誰得到鹿誰就得到吉祥。」史天澤開始解說起來,道:「就好象你們蒙古人的圍獵,一隻鹿出現了,很多獵手都去打,只有能力最強的人才能得到。」
巴布爾點頭道:「我明白了,就是勝者為王之意。」
「不錯,也不全是。」史天澤接著道:「之所以叫中原逐鹿,還不叫關中逐鹿,或是幽燕逐鹿,是因為中原之地自古是華夏的腹心,誰得中原誰得天下。所以,中原就好比代表吉祥的白鹿,眾多的獵手去追逐,誰能得到呢?只有英雄豪傑!」
巴布爾豪氣十足地道:「我們現在就在和南朝中原逐鹿。」
「對。」此刻的史天澤昔時屢敗積累的頹敗之氣一掃光,活力十足地道:「我們佔據了碭山,就好象獵手佔領了有利位置,鹿必死將軍之手。」
望著如血的殘陽,巴布爾仰天一聲長嘯,壯懷激烈地吟道:「秦失其鹿,群雄逐之!今日,誰能與我蒙古爭雄?」
三更時分,萬籟俱靜,幾個蒙古哨兵隱藏在山石間。現在已是秋後,天氣寒冷,半夜三更最是冷,秋風微拂,他們給凍得瑟瑟發抖,一個哨兵嘀咕道:「他娘的,這麼冷的天,還在這裡受凍,真他媽的不是人受的。」
「不要罵了,小心給人聽去了,有得你好受。」一個哨兵好心地提醒。
又一個哨兵道:「他娘的,老子是漢人,卻要給韃子賣命,真他媽想不通。我們為什麼要給韃子辦事?」
「你不想活了?」好心的哨兵提醒道:「說話小心點。」
還要再說下去,一陣沉悶的響聲從遠處傳來,這聲音很響,好象千聲萬聲焦雷匯聚在一起,震得大地都在顫抖,哨兵立即收聲,心道:「來了。」集中精神望向聲音傳來處。
果然,聲音是越來越近,越來越響亮。暗夜中雖然看不清,憑聲音可以推斷出這是千軍萬馬在前進,不用說,聲音由東而西,必然是南宋軍隊。
「快去報告。」哨兵頭目對一個哨兵道。哨兵應一聲,摸黑向山上行去。
哨兵藏身的位置非常好,要是白天的話,可以把山下的事物盡收眼底。現在是黑夜,也不會差得太多。沒多久,無數的黑影出現在視線里。
這些黑影也真夠怪的,並沒有直向西邊開進,而是停了下來,瞧他們的模樣好象是要向山上去,哨兵們心裡打鼓,心想是不是山上的伏兵給宋軍發現了,準備攻山了。
他們的擔心很快就冰釋了,因為這些宋軍並沒有上山,而是把山腳圍了個水泄不通,分散開來,不住地樹山中拋灑東西。
「他們在做什麼?」一個士兵悄聲問道。
這個問題誰也不知道,無人能回答,自然是得不到答案。
哨兵頭目鼻子聳動了幾下,嘀咕道:「怎麼有硫磺硝石味?」他的話音一落,又一個哨兵道:「還有油味?他們要幹什麼?」
「太好了。」坐在石塊上的巴布爾聽了哨兵的報告,一下把手中的《論語》重重扔在石頭上,一下站起來,道:「逐鹿中原的時刻到了!傳令,全體集合,準備行動。」大步向山洞外走去。
他還沒有走出山洞,史天澤一臉蒼白地衝進來,瞧他那模樣,好象他打了一百次敗仗了似的,與他日間的表現迥然不同,巴布爾有些瞧不起,眉頭一皺,問道:「史將軍,你怎麼?難道你丟了鹿?」
巴布爾真是好心情,居然引用中原逐鹿的典故,史天澤哪有心情和他引經據典,急急地道:「將軍,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冷靜點。」巴布爾數落他道:「你一生征戰無數,怎麼就這點德行,一遇到事情就給嚇成這樣了,真是膽小鬼!」
史天澤脫口分辯道:「將軍,你不知道。我史某打了一輩子仗,勝仗不少,敗仗也有,就是沒有如今天之兇險者。」
「怎麼回事?」巴布爾眉頭快擰出水來了,低聲喝道。要不是瞧在史天澤曾經對他們不錯的份上,早就一拳打過去了。
史天澤猛地一腳跺在地上,道:「南朝在放火燒山,我們成了鼎中之鹿!」
他倒好,居然有心情引用成語了,可是巴布爾聽了他這話引經據典的好心情一下子全沒了,飛也似的沖向洞口。
巴布爾一出洞口,只見山下出現無數個火源,他立時明白他上了大當,他原本想以此山為依託,埋伏軍隊,伏擊趙良淳,沒想到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趙良淳居然想到這麼一個法子,放火燒山。
現在正是秋後,萬物枯死,草木皆黃,要放火正是好時機。要是在夏天的話,完全有可能下一場大雨,把火給澆滅,可現在是秋後,秋高氣爽,天氣乾燥,別說下雨,就是想想都是奢侈之事。只要一把火起,他埋伏在山中的大軍就要化為灰燼,這一刻巴布爾只覺天旋地轉,隱隱想起史天澤的話「我們成了鼎中之鹿」是多麼的正確,任由人烹食!
他一心想與南宋逐鹿中原,沒想到到頭來他卻成了趙良淳鼎中之鹿,莫大的諷刺!
不一會兒功夫,火勢蔓延,山腳為化為一片火海。也許是天意如此,就在這時颳起了大風,風助火勢,火借風力,燒得就更旺了,火焰衝天而起,整個碭山都給照得如同白晝。
遠遠望去,對面的芒山也給火焰吞噬了。
望著衝天的火勢,騎在馬背上的趙良淳輕蔑一笑,道:「巴布爾這韃子只知道此山是漢高的龍興之地,卻不知道這裡也是一代梟雄陳勝的藏身之處。」
陸勝笑著譏嘲:「巴布爾是做龍興華夏的漢高呢,還是葬身碭山的陳勝呢?」
他的話立即引來一片大笑聲。
他們說的陳勝就秦末農民起義的領袖陳勝,他的墓葬就在碭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