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上元之宵
戰鬥正酣時我通常是不願停手的，而這種能積累經驗又不會有性命之憂的戰鬥我更願意冒著犧牲的危險持續下去。但是這畢竟是鈺澍的家人，而且我也不想跟幽嵐歸刃結怨，所以就遺憾地收場了。
??幽嵐歸刃算是認可了我的實力，也願意給鈺澍一年的時間，隻要她在一年之內學會幽嵐家族的秘技“輪回箭術”就會全力支持她在外修行，如果學不會，一年之後就會將她強行帶回毓風堡，從此不得外出半步。
??雖然幽嵐歸刃不是家主，但鈺澍也沒得選，如果她想要跟我們一起離開簊師，答應她哥哥的條件最眼下最好的選擇。
??有驚無險，鈺澍終於跟我們一起地坐上了從簊師到珠山的火車。
??珠山的月亮灣已經按原來的風格重建，在不影響風水的情況下規模擴大了不少，平三嶽還很用心地配了一個管家專門為如月管理這個大院子，我們這麽多人住下完全不是問題，隻不過施進是先去平府看望平三嶽。當然平三嶽也借助這裏的風水成功度過黃鍾訣的瓦釜之劫，因為這個它還特地於我們歸來的當天晚上帶著施進來請我們去平府吃飯，卻唯獨沒有請動鈺澍。
??如今的珠山在平三嶽和新來的城守共同努力下已經沒有什麽地痞流氓為禍市井，災後的城市重回往日的繁華，一派政通人和，百姓們都走出悲傷在久違的安寧中重新安家立業。
??這次回來我再也不是窮光蛋，本可以好好遊玩一下，把沒去過的地方都走一遍，要是鈺澍能陪我一起那就再好不過了。
??隻可惜鈺澍自從坐上來珠山的火車就一直悶悶不樂，眾人在平府玩得盡興，我心裏卻一直惦記著鈺澍，回程的時候在附近的市場買了些菜回去給鈺澍做點夜宵，鈺澍不願出門，又不太會做飯，肯定是沒吃晚餐的。
??給鈺澍做完夜宵我們回房間運行一遍養氣決，發現身上的傷基本上都好了，連骨折都快要愈合，真是令我自己都驚歎的回複力，然後再修練了一遍滄海訣就準備睡覺。
??睡意正濃時被屋外的動靜驚醒，雖然知道這動靜並無惡意，我還是穿衣出門躍上了屋頂。星空下看到一個人影正麵對麵的屋頂上演練武術，從招勢看正是鈺澍的遊龍斷空掌。珠山的早春比泰豐更早回暖，屋頂的鈺澍也穿得比較單薄，遠處的燈火照過來正好能映耀出她流水般的身段，舞蹈般的招式賞心悅目。
??隻不過，隔著一個大院我都能感受出鈺澍心情並不好，我也無心欣賞這美景，隻是坐在屋簷上靜靜地守候。
??許久之後，鈺澍終於收功，從對麵躍到我身邊坐下，對我道：“泠風，如果我無法在一年之內練成輪回箭術，家裏人又來找我，你還會幫我嗎？”
??我轉頭看向鈺澍，光線很差，卻依然能看到氤氳在她眉間的惆悵，我憐惜地道：“這還用問嗎？隻要是鈺澍的事，我都會義不容辭的啊！”
??“謝謝你。”鈺澍微微一笑，有點無奈的笑，誰都知道我和她不可能對抗得了整個幽嵐家族。
??“但是我更願意相信鈺澍能練成輪回箭術。”我道：“鈺澍是最優秀的，一定不成問題。”
??“我卻不會盲目自信。”鈺澍道：“我哥十九歲開始修練輪回箭術，三年才大成，這已經是家族史上最優秀的成績了。而我現在連足以發動法術的法力都沒有，更何況花一年時間修練至大成呢？”
??“那他豈不是幫意在刁難你？”我驚道。這樣一來，鈺澍在來年正月初三就要被迫回到毓風堡。
??鈺澍不說話。
??海風低語，卻不懂人心。
??我想不出解訣的辦法，隻好燦然一笑，對鈺澍道：“鈺澍，沒關係，你努力修練就行，如果練不成，大不了就回家去好了。你回到毓風堡就還更安全，也不用去做那些危險的任務了，而且我們有空也可以去那裏找你啊！”
??鈺澍苦笑一聲，道：“我若真回去了，你們想要去見我談何容易！”
??我沉默了一會後問：“那如果回去了，你會覺得遺憾嗎？”
??鈺澍沒有回答我，而是問道：“如果我回去了，修為停在目前這個水準，然後嫁給一個陌生人，相夫教子了此一生，會有人覺得惋惜嗎？”
??“當然有！”我反射性地提高聲調道：“鈺澍的修練天資這麽好如果不能成為強大的術士，不僅是你自己不快，也是全天下的損失，怎麽會沒有人惋惜呢？”
??鈺澍道：“生在名門旺族，衣食無憂地長大，然後依父母之命嫁一個門當戶對的夫君，這是多少女孩子夢寐以求的人生，也許除了你之外，在大多數人眼中我才是那個不可理喻的人吧！”
??聽到這話我以為鈺澍的內心產生了動搖，連忙勸慰道：“鈺澍不要放棄，我們一起努力，如果你在修練上有什麽困難我們都會幫助你的，就算再困難，不到最後一刻我們都不能認輸。”
??“謝謝你，但修練的事隻能我自己一個人來努力，如果泄露了家族機密將會招致更麻煩的後果。你們想要幫我也隻會擾亂我的心境，從今往後的一年中我要全身心的投入到修練之中，就沒有太多與你們的相處時間了。”鈺澍輕聲道，我能感覺出她內心的無奈。
??“那讓我幫你做飯總可以吧？”我道。
??“不用了，在人類城市裏隻要有錢就餓不死，你不用擔心。”
??“那我就不能幫你分擔點什麽嗎？”
??鈺澍轉頭對我笑道：“我還真有件事要請你幫忙，不知你可願意。”
??“當然願意。”
??鈺澍道：“雖然你有時候做事很衝動，但我知道你其實是一個心思縝密的人，再危急的關頭都能保持理智。”
??“鈺澍是這樣看我的？”我自己都不認為我會是這樣的一個人，這樣的評價出自鈺澍之口更讓我驚訝。通常，鈺澍的話我都是不會懷疑的。
??“當然！”鈺澍肯定道：“不過如月就不會像你這樣，如果我長時間不理她而惹她生氣，我想請你幫我安慰她。”
??“我倒不擔心她生氣，而是擔心她為你而傷心。”想不到鈺澍是想讓我幫她做這種事。
??“那你也能安撫她吧！”鈺澍道。
??我微笑。如月的傷心可能並不需要我來安撫。
??後來，鈺澍在來到珠山的第三天淩晨不辭而別，與她同住的玲兒告訴我們她搭最早的火車趕回泰豐了。如月果然為鈺澍的不辭而別而惱火萬分，還好她不會一直耿耿於懷，很快就又回到了新春的喜慶之中。
??隻不過鈺澍的離去讓我們玩的都不是很盡興所以在初七早上就一同趕回了泰豐。
??到了泰豐鈺澍便一直在學院和泰微閣呆著，往往到深夜才回到寓所。想要幫助鈺澍而不得的我隻能也潛心修練，而且往往一直修練到深夜，這樣我就能看著鈺澍從外麵歸來。
??轉眼就到了元宵節，春節的氣氛在這一天達到最濃，我們邀約一起出門賞燈的時候鈺澍又一次拒絕了。這一次如月是真的生氣了，我幫鈺澍說了很多好話才安撫好如月。
??鈺澍不去賞燈，我的樂趣就少了一半，這時候我很自然地就想到了小芊，雖然她可能並不喜歡熱鬧，但是滿城精美的花燈一定能讓她看得開心。
??傍晚的時候我便去紫微閣尋找小芊，在門口等待小芊特地換上了精美的紅色交領長裙，金色的秀發梳成了簡單的雙平髻，絕色的容顏配上這呼映節日氣氛的服飾真是讓人心生憐愛。
??“好看嗎？”見我到來，小芊原地轉了個圈，向我展示她的新裝束。
??“當然好看！”我笑道。
??安絮老師說我對小芊的受護會讓她對我產生依賴，但在我又何常不是對她產生了依賴？每次想要找人排遺孤寂時，何嚐不是首先想到小芊？
??我先帶小芊去高檔餐館吃了一頓精美的晚餐，晚餐結束後外麵便是燈火通明、人潮如織，夜空中飄滿了各種機關燈火，街道上通明如白晝。
??這是丙子年的第一個盛大節日，商販們在準備節日促銷活動，神府也出大錢在各條街道舉辦各種表演，與民同樂。
??我帶著小芊沿街而行，看彩燈，猜燈迷，一路走來我發現小芊雖然不善言辭，但也不愧是機關天才，等熟悉燈迷的套路之後就再也沒有難到她的燈迷了，還贏得了不少小禮物，讓她高興不已，原來這世上真能有令她高興的事物。
??後來來到一個照相館，在外攬客的老板見小芊長得漂亮非要我們進去拍照。我想總有一天我會離開小芊，拍張照片做個留念也不錯，便和她進去拍了好幾張。老板還很快給我們做成了兩個精美的相冊，小芊的美貌配上元宵節的背景真是美侖美奐。
??出了照相館，小芊還拿著相冊看，慢慢停就下了腳了步。
??我也停下來等她一會，看她正盯著一張照片入迷，照片上是她抱著麻衣偎在我懷中。我忍不住對她道：“小芊，如果有一天，我離天了泰封，或是離天了天神國，你要怎麽辦？”
??小芊合上相冊，天真地道：“你去哪裏，我就去哪裏啊！”
??“可是我可能會去做很危險的任務，你跟著我會很危險的！”
??“那有什麽！”小芊道：“我又不會一直跟著你，你去做任務我就在家裏等你回來啊，你去了大荒深處我就在最近的城市等你，無論多久我都等你。而且我現在就賺了足夠花好幾輩子的錢，你也不用擔心我會餓死。而且我還可以用我的技術給你做最好的道具，讓你做任務的時候更加順利。”說完對我甜甜一笑。
??這一笑讓我心都融化了，雖然我想說的並不是這麽簡單，但真正想說的我已經沒有勇氣說出來了。
??不遠處的一處舞台上恰如其氛地傳來一曲優美的《木蘭花》：
??淩波輾轉花燈榭，欲訴春情心卻怯。
??檀郎懵懂隨芳塵，共把衷腸托玉界。
??高朋宴會歡聲熱，知已壺觴清酒烈。
??相逢即是有緣人，莫負千金明月夜。
??然而我並不是不知道小芊的心意，隻是在知道了她的心意之後我內心卻是那麽的傷痛，我好想去擁抱這個完壁無睱的小美人，但是看著她的笑容，稍稍上前一步我就感覺到深深的畏懼，心中總有一份惴惴不安如萬斤水銀灌注到腳跟，讓我無法挪步。
??我在畏懼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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