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第三百四十九 白馬院首
一探出頭來,就感覺到外麵靈氣濃鬱得仿佛化不開,百獸和百鳥自由自在,到處鳥語花香,一片平和。
??從蛋殼裏的小鳥爬出巢穴,片刻間就長出翅膀,它振翅而飛,見到樹上有果子就去啄食,渴了就去啄幾口樹葉上的露珠,感覺到無比愜意,渾然忘記了前生的所有事情。
??這是一個沒有紛爭的時代,連人類也還沒有出現,萬類競相自由生長,也還沒有產生妖怪,所有的種族都是和平相處。
??小鳥無憂無慮的生長著,跟同族的鳥類一起覓食、玩耍,等到再長大一些,就與同族的另一隻雌鳥互生好感,結成了伴侶。
??隨著小鳥的出世,他擔負起了覓食、哺育小鳥的責任,每天展翅飛在山林裏,找尋野果。
??小鳥漸漸長大,開始學習飛翔,他又飛翔在小鳥周圍,教小鳥展翅。
??等到小鳥翅膀長硬,有一天突然振翅高飛,就再也沒有回來。
??一年又一年,這樣的經曆重複又重複,哺育的小鳥一個個飛走,而這隻小鳥也成了老鳥。
??有一天,他的伴侶突然也死掉了,望著雌鳥的屍體,他傷心欲絕。
??沒有了伴侶,他常常獨自一個人站在樹梢,羽毛漸漸稀疏,身體漸漸衰老,也許過不了多久,他也會象雌鳥一樣死去。
??生命本來就是如此,有生就有死,有死就有生,身而為鳥的他,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隻是隱隱約約的感覺到,自己即將死去。
??隻是雌鳥的死,常常令他難過,他也不知道是為什麽,直到有一天,他在深夜也不能入睡,站在一根樹葉掉光了的枯枝上,昂望天穹。
??天穹上的繁星點點,若隱若現,就象一條長長的河流,一輪彎月,掛在天空,雖然沒有滿月那麽明亮,卻更加清麗,象是一條彎彎的小船,灑下縷縷清輝。
??月亮旁邊,有一縷雲彩,長得好象一顆枝葉茂盛的桃樹,上麵似乎結滿了累累的果實,空中風兒吹過,好象在一晃一晃。
??他的心裏突然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仿佛記起了什麽,卻又什麽也記不起。
??他苦苦思索,望著天空中的彎月和雲朵,那種感覺是那麽熟悉,卻又如此遙不可及。
??他想不明白,就越是要去想,仿佛這件事情對他非常重要。
??於是他就一直站在那根枯枝上,靜靜的等待著月亮的出現和雲彩的出現。
??但天空中雲彩變幻,怎麽可能保持常形,所以第二天晚上,那樣子象桃樹的雲彩就已經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隻有那輪彎月,又長得飽滿了一些。
??第三天夜裏,下起了大雨,月亮躲藏在烏雲背後,怎麽也探不出頭來,但這隻老鳥,仍然站在枯枝上,遙望黑沉沉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任憑大雨打濕了羽毛,也不躲進窩裏去。
??他就象是傻了,每天苦等著月亮的出現,身體更加一天天的衰弱下來,已經幾乎連爪子都抓不住樹枝。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已經老得連羽毛都快掉光了,已經接連幾天沒有進食,虛弱到了極點,他知道,自己的壽命就要到頭了。
??但他仍然強撐著站在枝頭,等待這一晚的月亮出現。
??這一晚,也許就是他的最後一晚。
??明月終於掛上了天空,特別的圓,特別的亮,月華如水,將這世間的一切都溫柔的籠罩在懷抱內。
??老鳥身體搖搖晃晃,已經快要掉下去,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心髒跳動也開始變得緩慢。
??月亮上到底有什麽?為什麽我要每天都來看月亮?
??我到底想幹什麽?
??我到底是誰?我從哪裏來?
??我不是一隻鳥嗎?我在這裏出生,在這裏成長,也會在這裏死去。
??不對,我好象不是從這裏來,我到底是從哪裏來?
??苦苦思索了良久的問題,這一晚仍然沒有答案,他隻好又把頭用力抬起來,望向月亮。
??心中充滿了疑問,卻始終找不到答案,而他的生命已經在一點點的流失。
??月亮上到底有什麽?有神仙嗎?聽別的鳥說月亮上住著一位漂亮的女神仙,難道我是在找尋這位神仙嗎?
??等等,好象想起了什麽東西。
??但這時候,他的生命已經快要走到盡頭,頭一彎,雙爪再也抓不住樹枝,身體朝下直直掉落下去。
??等等,等等,我還不能死,我好象想起了什麽。
??月亮,神仙,月亮,神仙,月亮,神仙。。。。。
??小鳥從樹上朝下掉落,殘存的一點意識,仍然在重複著這兩個詞。
??地麵已近在眼前,死亡也已經近在眼前,他的眼睛已經發黑,意識已經開始模糊。
??神仙,月亮,神仙,月亮。。。。
??就在這一刹那,他的腦中突然轟的一聲,仿佛響起了一個炸雷!
??沈月!一個名字突然出現在他腦海中,跟著他突然明白了為什麽自己覺得那桃形的雲彩這麽熟悉,“碧桃!”
??就象是打破了千年的壁壘,在這一刻,他終於想起了自己的前世今生。
??我的名字,叫作“烏世鑒”!
??又或者是“青翼大王!”
??腦中猛然一清,鳥身已經砰的一聲摔落地上。
??他突然張開眼睛,一切重新恢複平靜,隻有寂無人蹤的巨大廣場,自己仍然站立在白馬書院的山巔。
??長籲了一口氣,連他也覺得心驚膽戰,剛才他也已經差一點就迷失在幻境裏,如果是那樣,他的生命會不會也同那隻鳥一樣,消失無蹤?
??“院首!”胡空山越來越是心驚,剛才烏世鑒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仰首望天,就象是傻了。
??白發老者也越看越是心驚,作為幻陣的主持者,隻有他才知道要擺脫這四象幻陣有多困難,雖然這四象陣並不是為了製造幻象,而是為鎮守書院,但從這上古神秘大陣衍生出來的幻境,也絕不是誰都能輕易承受的。
??這座“四象陣”乃是得自上古的一幅殘篇,經過曆代書院傑出人才的修補,才變成現在的樣子,不但將整個書院覆蓋在內,仿佛鋼牆鐵壁,足以抵禦妖王的攻擊,是一個絕頂的防禦陣法,而且四象陣幻實相生,又是一個威力絕倫的殺陣。
??幻境隻不過是由大陣衍生出的一個小分支,但這座陣法裏包含有上古四大神獸的微弱意誌,就算是四階修士進去,也極有可能動搖心誌。
??這也就是為什麽胡空山一開始求他撤去陣法,他會覺得有道理的原因,但現在他卻越看越是心驚,眼前這個年輕人,看起來修為並不太高,卻硬生生的破去了三個幻境。
??而且更令他奇怪的是第一個幻境,似乎太過輕而易舉,青龍殺陣居然好象跟他一接觸就消失,連他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
??後麵的白虎殺陣的朱雀殺陣,雖然不會象青龍那樣威猛,卻更考驗人的心誌,而這個年輕人,居然也都闖了過來。
??他心中的震驚遠遠超過了臉上的驚訝,更加想要知道這個年輕人到底能不能夠走到最後。
??烏世鑒眼前的石柱又開始變化,巨大的玄武巨龜突然就出現在麵前,就象一座巨大的高山,玄武的眼睛裏沒有殺氣,沒有威嚴,隻有平靜和悲傷。
??接著他就聽見天空轟然巨響,蒼穹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傾斜,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口子,無數的暴雨冰雹從那個缺口倒灌下來,電閃雷鳴,整個世界一片汪洋,無數的飛禽走獸死於洪水天災之下。
??巨大的玄武突然從洪水中站起身體,四隻腳變得象參天的柱子,身軀變得頂天立地,將天空頂了起來。
??它用盡全力,將天穹一點一點的頂平,漸漸的那個巨大的口子也消失了,隨著雨散雷收,天地重新又恢複了平靜。
??洪水慢慢褪去,大地重新煥發生機,樹木草地一片翠綠,萬物又重新滋長。
??巨龜就這樣站在天地之間,一動不動,用盡了全身所有的力氣,將天扛了起來,一刻也不能休息。
??不知道過了多少年,也許有千萬年,地上的萬物已經發展得異常繁榮,這些鳥獸也早已經習慣了樹在天地間的那四根大肉柱,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麽,也根本不知道這些柱子是從哪裏來。
??漸漸的有的鳥獸開始撕咬這些柱子,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些鳥獸變得更加強大,居然撕開了柱子上堅硬的外皮,露出巨龜腳上的血肉。
??無數的鳥獸瘋擁而上,一起上前吞噬巨龜的血肉,劇烈的疼痛讓玄武難以忍受,但它卻不敢移動,因為它要是一動,天就會重新塌下來。
??它的腳巨大無比,在鳥獸們的眼裏卻變成了唾手可得的美食,無數的生物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吞食著。
??終於有一天,巨龜的四隻腳都被吞食幹淨,隻剩下巨大參天的白骨,玄武終於再也支撐不住,轟然倒下。
??隨著一聲巨響,天穹再次傾塌,電閃雷鳴,狂風暴雨,洪浪滔天,天崩地裂,大地重新陷入無邊的汪洋和黑暗中。
??玄武的身體沉入水底,不知道有多深,它費力的睜開了一下眼睛,就陷入了無盡的沉睡。
??隨著這種感應,烏世鑒也陷入了無盡的沉睡,這樣的感覺,似乎跟歸墟一樣,但他立即就已經醒來,因為這種氣息雖然相似,但比起歸墟,還相差很遠。
??他曾經在歸墟裏生活了千百年,對這樣的氣息再熟悉不過,閉上眼球,靜靜感受,果然立刻就感受到一股不一樣的水流。
??這股水流朝著一個漩渦流去,仿佛那裏有一個大洞,在洞的外麵,是與這裏截然不同的氣息。
??那是必然就是出口,烏世鑒一瞬間就已經判定,別的幻境對他而言他還沒有把握這麽快就判斷,但這類似歸墟的氣息,他是再也熟悉不過了,絕不會錯。
??沿著水流遊向漩渦,一瞬間就已經站在廣場上,那間大殿已經距離自己隻有三丈,一名須發皆白的老人張大了嘴,仿佛目瞪口呆,胡空山、紫雲和賈好古幾個人恭敬的站在他的身後。
??老人的身上沒有一絲的氣息流露,仿佛就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老頭,但看見胡空山他們恭敬的眼神,他就知道,這人絕不會是普通的老頭,而是白馬書院的院首。
??白馬書院的院首——文仲,五階返虛境的煉氣士,足以比肩妖王的存在,也是如今這世上最頂尖的修士。
??大音希聲,大象無形,人類的修士,不象妖族和東海的大能,鋒芒畢露,反而將神光內斂,越是高階的修士,反而看起來越是普通。
??就連烏世鑒如此強的神識,也感應不到眼前這個白發老頭任何的神識波動。
??光是這一點,就已經讓他吃了一驚,眼前這個老頭,簡直可以用深不可測來形容,要是他一抬手,自己恐怕立即就要化為肉泥。
??但白發老頭文仲,卻比他還要吃驚,眼前這個少年,已經不僅僅是走出了幻陣這麽簡單,他居然從玄武陣裏找出了這個陣法的破綻,破陣而出。
??千百年來,起碼就他所知的,還沒有任何人做到過。
??這個陣法雖然隻是個殘陣,經過曆代書院人才的修複,威力肯定沒有原來的強大,而且也存在許多破綻,但對於一個修為如此之低,又對大陣一無所知的少年而言,破陣而出,已經近乎妖異。
??烏世鑒正要開口,就已經被定在當場,一股浩如大海的神識象是天羅地網,朝著他籠罩下來。
??但他身上同時生出感應,金符、青珠、白芒迅速轉動起來,象是冒出了模模糊糊的光影。
??文仲站在當地良久,臉上原本從容不迫的神色也好象起了某種變化。
??“杜師姐,你怎麽說。”他突然開口道。
??良久,沒有任何聲音發出,胡空山等人見院首神色異常,全都不敢出言詢問。
??“天機難測,天機難測。”一個蒼老得仿佛有千百歲的聲音響起,“我的眼前仿佛一團迷霧,以我的‘梅花卜’,也無法窺探到天機。”
??文仲不禁悚然變色,“師姐,你的占卜之術可以算得上天下無雙,居然都看不透嗎?”
??“看不透,看不透,我隻看見了滿地的鮮血和巨大的屍體。”蒼老的聲音道。
??文仲的臉色漸漸變得凝重,“如此的血色,是不是因為他會帶來一場大劫?要是這樣,留他不得。”
??他殺機一動,烏世鑒頓時生出警兆,一股極寒的冷意從心底突然升起,卻偏偏一動也不能動。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