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599:光陰似「劍」
崑崙,劍州上方,遍地殘骸。
星御仙君辛苦籌謀了千餘年,卻被十萬年前的金仙九祖給抹得乾乾淨淨。
當結界落下之後,他試圖要抽取靈脈中所有的精純法則之力,卻被反噬了全身的經絡。此刻的他,一半的身體不斷的在流逝著生機,而且另外一半的身體卻快速的消耗。
這是上古金仙九祖才有的大神通,就是要讓這個貪婪的罪魁,受到無盡的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身體和精神的雙重打擊,幾乎要擊潰了星御仙君。哪怕是化神的修士,也無法年對自己籌謀千年,犧牲了一切之後,換來的卻是一個上古修士布下的陷阱吧。
就在星御仙君幾近絕望的時候,他看到了一直默默藏身在謝辭君身後的容與。
哈哈哈哈,什麼叫做柳暗花明又一村,什麼叫做天無絕人之路!
容與本來就是他安排的另外一條計劃,是個備份之後的備選。
而且他為了大計,已經把這小子遠遠的調開到萬里之外去了。
所以星御仙君從來沒有想過,容與會在此時此地出現。
——但好啊,容與來的簡直不要太及時。
——現在一切都可以繼續下去了,容與,你真是本座的好徒弟,好兒子啊。
星御仙君擠出了個詭異的笑容,他輕聲呼喚著,「容與,你過來師父這裡。」
但容與卻並沒有如星御仙君所想象的那樣走近,反而提防的看著星御仙君,「師父,您有什麼事?」
星御仙君臉色一沉,露出了讓容與熟悉的不爽的神色,「怎麼,連師父說的話,你也不聽了么?」
容與似乎在剋制著什麼,然後他低頭,幾乎要把臉埋在胸口,「師父,徒兒不敢。」
「既然不敢,你就過來。」
垂頭的容與沉默良久,然後忽然抬頭,居然露出了一個從來沒有過的挑釁笑容。
原來他剛剛並非是害怕,而是怕笑容暴露,他用一種非常輕佻的口氣說,「怎麼,我又不聾,有什麼事非要我過去才能聽,你是嗓子爛掉了么?」
容與如此囂張的態度,有那麼一瞬,讓星御仙君懷疑到,他可能知道了什麼。
但現在,還是計較這些細節的時候,當下之急,還是要穩住這個小混蛋。
於是星御仙君冷冷的說,「看來,你又不聽話了,我要跟你母親好好說說才行。」這是一個非常隱晦的威脅。
在星御仙君這裡,天魔女是容與永遠的軟肋。每次當他稍微提及到天魔女,容與總是屈服的很快。
可這一次,星御仙君的威脅失效了。
容與露出了驚詫的表情,「我母親?你說的是那個被你欺騙的可憐女子?還是那個被迫自我封印了五感的女魔修么?」
星御仙君露出了震驚的表情,「你,你?!」
容與繼續說,「又或者是那個被你利用、欺騙,綁架的可憐女子,最後還被丟到了琨城蟲巢去孵化母蠱的無辜之人么?」
星御仙君的表情變得猙獰了起來,「小畜生,你背著我去做了什麼?」
通過這些質疑,星御仙君知道,如今想要控制這個小畜生,已經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了。這小子分明是來報仇的。
容與癲狂的笑了起來,「小畜生,是我,沒錯。因為我本就是一個老畜生生出來的孽種。不是么,父親大人?!」
星御仙君的眼神變得狠厲無比,「你居然都知道了,那你還敢來這裡。」
容與笑得更加猖狂,「哈哈哈哈,我為什麼不敢啊,我就是要來看看您的下場啊,父親大人。萬一您成功了,我就是極堃殿下一任的少宮主,權柄天下。」
「可如果你這個老畜生失敗了,那我也可以大義滅親,然後看你像一條癩皮狗般搖尾乞憐,也很好啊。」
「你看看,無論怎麼樣,我都沒有損失的。你說,難道我不該來么?哈哈哈哈哈。」
星御仙君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他死死的盯著容與,默默的推算著他究竟知道了多少。但最終,星御仙君還是軟和了語氣,「唉,容與孩兒,我和你母親的事情,中間夾雜了太多是是非非,不是你所推想的那樣不堪。」
「但無論如何,為師,嗯,為父對你,可是真心實意的啊。你想想,這麼多年,無論吃穿用度還是資源人力,為父可曾有半分不舍。你用的,吃的,拿的,都是最好的資源。」
「我之所以不告訴你真正的身世,是怕你那魔域母親的身份,讓你將來左右為難。所以才以師徒相稱。但你既然已經發現,孩子啊,爸爸是真的想保護你的。」
這番話說得,深情無比。
可容與只覺得無比噁心,他抬起眉毛,「真的?我不信。你不過是看騙不過我,才這麼說的吧。」
星御仙君說,「當然是真的了,我現在時日無多,也算咎由自取。還好上天給了我最後的機會,讓我們父子相認。」
「孩子啊,我只想把極堃殿剩下的財富和勢力交給你。你是想自己用也可以,送人也行。不過我勸你最好留著它們,因為以後爸爸不能在後面罩著你了。過來,把這枚司衡拿走吧。」
威脅不成,就改為利誘。
星御仙君顫抖著從懷裡掏出半截銀色的小杖,看起來跟極堃殿的鎮派至寶司衡鈞令很像。
而容與則一副提防懷疑的表情看著星御仙君。
星御仙君抽出了那半截銀色小杖,似乎想往前遞一下,可他手抖得厲害,居然接連往下掉了兩次。
見他這樣,容與才慢慢的,又倍加防範的靠近了一些過去。
在距離星御仙君三步遠的地方,他站定了腳步,遠遠的伸出左手,「你把它丟過來。」
星御仙君說,「好,你接好了。」
星御仙君說完,就把銀色小杖拋了出來。
似乎一切都很正常,容與也好像終於放鬆了警惕那樣,「自信滿滿」又貪心的去藉助那根銀色的小杖。
兩個人的眼神里,都有著只有自己才懂得的得意——你上當了!
……
……
就在銀色小杖落到容與掌心之時,星御仙君的手指輕輕勾起,隨著這個動作,銀色小杖立刻化成了一根黑紅色的鏈條。
容與似乎做出了一個甩脫的動作,但以他的修為,怎麼可能掙扎出去?!黑紅色的鏈條彷彿一條活體的蛇,一圈圈套住它的手腕,不斷的收緊,甚至勒近了皮肉之中。
剛剛還在囂張的容與,此刻變得驚恐起來,他的聲音尖銳高昂,「你幹什麼,放開我,快放開我!」
星御仙君此刻終於有一種得手的滿足,他不再虛偽的扮演一個將死懷善的慈父,完全拋下了所有的偽裝,「小畜生,剛剛你不是很得意,很囂張么?」
「你的根骨血肉,都是老子給你的。然後你吃我的,喝我的,一身的功法也都是我傳授給你的。你這個沒有尊卑,不識好歹的小混蛋。」
「養你千日,用在此時。我給了你生命和前程,現在是你應該報答我的時候了。」
容與開始驚惶的掙扎,並死命的掙扎,試圖掰開手腕上纏繞的鎖鏈,「你,你在幹什麼?快,快放開我。救命,救命啊。」
星御仙君拖著黑紅的鎖鏈,一寸寸的把容與扯到了自己的面前,然後面面相對,「我那麼用心的養你這麼大。你的根骨天賦,比我年輕的時候可好太多了。」
「你是我精心打磨的最上等的魂器。如今,應該讓它發揮自己的作用了。」
星御仙君說著,雙眸緊緊的盯著容與。容與就感覺一股強大的吸力自星御仙君的眸子中傳來,然後一股陰寒的魂魄就擠進了自己的心脈和腦域當中。
生魂奪舍。
這是星御仙君在對容與進行生魂奪舍。容與的魂魄一寸寸的被強行拉扯,如果他繼續抵抗,則會把靈魂硬生生扯成碎片。可一旦他不堅守自己的心魂六脈,那他的身軀就會被別人強行佔了去。
在還沒有元嬰嬰靈的情況下,他依然會魂飛魄散。
就當容與的神魂馬上要被星御仙君近乎凝實強橫的魂魄強行擠壓出去的時候,他忽然輕笑出聲,「呵呵。」
已經完全把自己的神魂從殘軀中抽離出來的星御仙君,已經逐步掌握了容與的軀體。所以當容與冷笑的時候,幾乎同時星御仙君就察覺到了他那發自心底的快樂。
這個時候了,容與為什麼要笑。他馬上就要魂飛魄散,又怎麼會快樂?!
本能的,星御仙君覺得自己可能上當了。但容與只是一個金丹大圓滿的小修士,他又憑什麼,拿什麼來算計自己——不是不想,而是實力差太多啊。
這個念頭剛剛轉過,還在努力擠壓的星御仙君,就感受到了容與的魂魄忽然鬆弛了下去。
甚至因為這份鬆弛,讓星御仙君的魂魄又把容與的生魂往識海外擠壓出去好大一截,他幾乎可以內觀到魂魄跟識海粘連的最後部分,幾乎只有一絲絲的牽引。
可就在這個瞬間,容與主動舒展的魂魄下面,一道細微卻鋒利的神念法則之力直接扎到了星御仙君的神魂上。
魂魄,是修士們,尤其是高階修士們最荏弱的地方。低階修士的折損往往在肉體,可一點步入到了元嬰境界之後,肉體的磨損有各種寶材修復。
反而是神魂的損傷,往往會折損根基。
也正因為此,到了元嬰期以後的修士們,對自己的神魂往往會格外注意,甚至有很多手段去藏匿神魂,讓其免受傷害。
星御仙君在奪舍容與的時候,並沒有對容與太過提防。他可是一手掌控容與所有狀況和修為的人。
以他們兩者的修為差距,別說讓容與傷害他了,就算自己躺平不懂,容與的小小魂魄也別想撼動自己半分。
因此星御仙君是沒想過,在識海內居然會偷襲。
這道神念法則之力,來得隱秘又快速。
星御仙君連忙試圖用神識去抵抗這道法則之力。
然而,這個法則之力雖然細小如針,可當它戳中星御仙君的時候,那根如針的法則之力,則想赤陽烤雪一樣,能把它所觸及的神魂給消融化解掉!
幾次穿刺之後,星御仙君接近凝實的神魂,居然變得斑駁、透明了起來。
星御仙君震怒,這到底是什麼東西,為什麼它能如此輕易的傷害他的神魂?!要知道,星御仙君可是已經化神大圓滿了,他的神魂早就經過了千萬次的錘鍊。
很少有什麼東西,能真正傷害到他,可偏偏這根細若牛毫一樣的東西,就可以做到。
這枚細微的「針」,其實是謝辭君用法則之力凝練的「念」,也可以稱它為念針。
饒是以謝辭君的聰明和大膽,集生平之力,也不過只打磨出這麼一根而已。
道原聖君謝辭君,雖然只是元嬰大圓滿,可他卻掌握了法則之力。
謝辭君所選擇的道統方向,名為「信」。信,就是信念,執念,堅定之念。
也許這枚念針,就是他奇特道統所形成的另類形態,信念之針,雖縹緲微小,卻無堅不摧。
有時候,修真界的人真的要相信「機緣」二字。
謝辭君的念針,其實也不是用在誰身上都好用的。比如他的這個念針如果對上參商仙君楚藏言的魂魄,多半只能在上面戳幾個小洞。
又或者念針遇到的是介立仙君孔敘剛,多半會因為對方剛正不阿悍不畏死的死硬靈魂,被磨去一截……
但謝辭君的念針首次出手,遇到的就是王星極啊。
要不怎麼說,緣分呢!
星御仙君王星極的道統,很多人以為是感星,就是通過溝通星象來預知未來,把握天道大勢。
但其實不是,這是他為了坐穩極堃殿大宮主的位置,多年以來營造出來的「形象」而已。
星御仙君王星極的真正道統是「變」,變幻莫測、變化多端,一變再變,隨機而變。這也跟他真正的性格有關係。
為了能達成目的,星御仙君王星極可以是一個不擇手段之人,可以擅長任何功法,甚至魔修手段也毫不在意。
這就是他機變靈活的地方,也是王星極多疑善變的地方。
星御仙君在修道求長生的一輩子里,其從未相信過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
變數,是他的宿命。
而堅定的信念,是謝辭君的選擇。
他們兩個,可以說站在修行反向的兩極,是註定的對頭。
大概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謝辭君的念針遇到了王星極的魂魄之後,可以說是事倍功半,陰陽相遇,水火交替。
念針滅殺王星極的善變的魂魄,擦擦就消融,戳戳就腐蝕。
幾乎就是一個水到渠成,左右逢源。
這種宿命的緣分,大概也是天道留給星御仙君的「饋贈」吧。
然而讓星御仙君無法理解的是,為何這麼恐怖的東西,卻只針對他的魂魄下手。明明有好幾次,星御仙君試圖擠到容與那稚嫩的魂魄後面,禍水東引。
可不知道為什麼,那枚恐怖的神念法則,居然只追著自己的魂魄下手,完全避開了容與的獃滯靈魂。
真真可惡,如此歹毒的詭計,謝辭君,一定是他!!!!
此人,果然是自己的生平大敵!——魂魄拚命躲閃的星御仙君在識海中發出了氣急敗壞的咒罵。
那道原聖君是如何利用容與,用這樣兵不刃血的方式,成功的算計了這個老陰廝的呢。
要知道,星御仙君王星極,對除了他自己之外的人,都是千層提防,萬般算計的。
這,就要從半日之前開始說起了。
當時在魚怪飛舟之上,大家穿行在空間裂隙里,全速趕回崑崙。
容與曾經請求謝辭君能給自己一枚劍丸,用來隨時準備自戕。他想的是做一個最後的防線,一旦他被強行奪舍,那麼寧可同歸於盡,或者損毀自己的身體,也不會便宜那個狗賊。
謝辭君答應了他,但又沒有完全答應。
當時謝辭君說,「我既答應你母親,要送你出去,並保證你的安全,就不會讓你去跟一個化神修士同歸於盡。那跟送你去死沒有區別。」
容與卻輕輕搖頭,「謝聖君,您能保護我一時,卻很難保護我一世。我知道他,那個人想要的東西,就從來沒有失手的時候,他的手段,是防不勝防的。」
謝辭君自然不會輕視一個能把崑崙布局都算計進去的大陰謀家。
越是陰謀多疑的人,越是只相信自己。
於是謝辭君選擇順著這個思路去布局,讓星御仙君一步步的,主動的選擇,最後才會圖窮匕見。
於是謝辭君問容與,「我有一個辦法,會比你現在的想法更穩妥。因為劍丸就算爆裂了心脈,如果你的魂魄都被驅散,多半王星極也會有什麼手段重新修復經絡。」
容與連忙追問,「是什麼辦法?」
謝辭君說,「就是我在你的識海深處,藏一根念針。但這個辦法,也未見得安全,它需要你完全的信任我。只要你有一絲絲的猶豫和擔心,念針會判定你也是敵人,你的魂魄將會被重創。」
信任這個東西,不是嘴上說說就行的。
尤其是往神識之海中藏法則之力,那個時候一切都會以最坦誠的方式面對面的對撞。
哪怕容與願意這麼做,或者自己以為能夠相信謝辭君。但只要他有一瞬間的猶豫和忐忑,念針都會判定它是可攻擊的對象。
就會向攻擊星御仙君神魂那樣去針刺他的靈魂,而以容與的年齡修為,怕是針刺幾下之後,他就會魂飛魄散了。
但容與聽到了謝辭君的提議之後,卻沒有任何猶疑,他迫切的說,「我願意,謝聖君,請一定要讓我試試。」
謝辭君自己還曾經猶豫過,哪怕他嘗試之後發現不行,立刻收回念針,但神魂上的傷害往往漫長而持續,甚至會對容與今後的修為都造成傷害。
但容與極力堅持這個提議。
最終,謝辭君還是嘗試的在容與的識海中,他的靈魂下面放置了這枚「念針」。
幸運的是,容與確實對謝辭君敞開了心肺,他的勇敢和毫不遲疑得到了回報。念針判定容與魂魄的屬性是信之道。
所以無論星御仙君的神魂怎麼躲避,怎麼試圖禍水東引,容與的稚嫩靈魂都完全被念針忽略了。
念針固執的追著星御仙君,就像咬到了餌的王八一樣,不坑鬆口。
「不,不!停下來,謝辭君,我知道是你在搞鬼!」容與嘶吼著,這是星御仙君操控著容與的身體來試圖求饒。
此刻的容與,表情變得怪異奇凸。
容與的表情分裂成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樣子,左邊的臉上露著輕鬆又譏諷的笑容,可右邊的臉上則掛著憤恨和惶恐、
容與的左手試圖去向前抓什麼,可他的左手又牢牢的按住自己的右手。
兩股不同的靈魂之力在相互角力。
星御仙君發現了自己上當,想要重新逃離這個軀體,回到自己那近乎腐敗的原身當中。
但這個時候,可就不由他來選擇了。
當容與發現星御仙君的魂魄似乎要掙扎著逃離之後,他果斷催動了自己的魔息。一道道黑色的經絡從他皮膚下逐漸蔓延,體內的靈氣已經全部轉化為天魔之力。
容與,將自己的身體轉化成天魔體之後,他的軀體對於修士的來說,就成了一座牢不可破的牢籠。
此刻,星御仙君的神魂想要逃離容與的軀體,卻無法僅憑神魂之力穿透魔神之體。星御仙君的魂魄就像被堵在了巷子里的無辜少女,而他的身後則是不懷好意,緊追不捨的念針!
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這才是道原聖君針對星御仙君步下的殺機。
星御仙君的魂魄不斷的想在天魔體內尋找出路,但他卻只能一次次被念針反覆凌虐,任憑自己的魂魄被打薄成一個千重百孔的幾近透明的殘魂。
他每時每刻,都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靈魂的凌遲過程,然後逐漸衰弱,直到徹底湮滅。
算計了一輩子的星御仙君,此刻卻毫無辦法。
他只能一遍又一般的承受著神魂上的消逝,這種苦楚是難以形容的慘痛。
星御仙君從咒罵變成了哀求,「我願意跟你簽訂契約,為你所驅使,只要你放過我,這天下的財富、機緣、權柄,什麼沒有啊?放過我把。」
「你饒了我吧,讓我幹什麼都行,不要在扎了。」
但他的哀求並沒有用,容與和謝辭君都非常堅定的希望星御仙君以最不堪,最痛苦的方式,徹底的隕落。
在眼看自己哀求無效之後,星御仙君開始變得惡毒起來,「天底下最虛偽的人就是你謝辭君了,你裝什麼大尾巴狼。你坑蒙拐騙什麼爛事沒幹過,現在來老子這裡裝仁義了是吧。」
「你坑我有什麼用,我告訴你,以後天道沒有了!道統也沒有了,這天地間,只有弱肉強食。等著看吧,虞淵的魔崽子們就要來了,你們的好日子,在後面!」
「小雜種,聯合外人欺師滅祖,怕是報應就在眼前。」
「你以為自己會什麼好東西,魔崽子而已。到時候修真界容不得你,魔修們也不容你,走到哪裡你終究還是一個異類。」
「你是我的種,我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你早晚,都會走上我的老路。我等著你。」這是星御仙君留給容與最後的一句話。
然後星御仙君的神魂被念針狠狠刺中,最後的魂魄碎片徹底崩潰。
一個算計了天下的惡魔,就這樣消弭在天地中了。
他死了,他真的死了!
這個曾經在自己心裡無比狠辣,高高在上,甚至無法撼動的存在。
居然這麼卑微,凄慘又平庸的死了。
這一切,都是真的么?!
容與甚至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容與獃獃的站在原地,有那麼一瞬,他甚至希望自己的魂魄也能被這根信之法則帶走。他似乎報仇了,但似乎又沒有。
謝辭君緩緩的走過過來,伸手按在了容與的額頭上。那根藏在容與識海的念針被他重新收了回去。
「道原聖君,我……」容與說了一半,卻又停了下來。他不知道自己要何去何從,一切發生的太快了。
剛剛星御仙君那些臨死前的瘋狂咒罵,有一句是說進了容與的心裡,無論是修真界還是魔界,他終將是個異類。
但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聽到了謝辭君一聲暴喝,「什麼人鬼鬼祟祟的,滾出來!」
嗯?這裡有什麼其他的人么?容與看向四周空蕩蕩的雲層里,沒有找到任何異樣的地方。
然而隨著謝辭君的喝問,一黑一白兩道身影浮現了出來。
黑衣那人披著黑袍,遮罩之下的臉宛如貼皮的骷髏,偏偏一雙眼睛白多黑少,看人的時候彷彿惡鬼一樣。
白衣那人更是全身都是通體縞素,就像家裡死絕了一家人的素,他的皮膚幾近透明之色,連眉眼睫毛都是純白之色,唯有雙眸猩紅。
「桀桀桀桀,真是想不到啊。本座也不過是想來看看老朋友,可真正讓我出乎意料的是,居然能看到另外一個擁有天魔體的人。」一個宛若骷髏一樣的黑袍人發出了刺耳的聲音。
謝辭君上下打量著這兩個人,很明顯的能確認對方是魔修身份。「你們是魔修。」
那兩個人並不對自己的身份遮遮掩掩。
黑袍人桀桀怪笑,「老夫大荒洲玄靈宗,庚焱尊。」
而另外一個人彷彿是個冰雕打造出來的人偶,甚至連睫毛都是白得透明的顏色,他的聲音尖銳刺耳,分不清男女,「白蝕洲,陰林道,藏絕尊。」
謝辭君看著他們,明明兩個人已經解除了藏匿的術法,現身在此。可他們存在的氣息卻非常荏弱,似有似無。這說明對方跟自己的修為境界應該非常接近,有著相當不俗的實力。
謝辭君上下打量了他們一番,「原來是兩位魔尊,聽聞虞淵大陸總共有七位魔尊,不想今日居然能有幸遇到兩位。」
庚焱尊怪笑道,「桀桀桀桀,本以為你們元炁大陸的道修,都咱們魔修都不屑一顧呢,沒想到還有人也知道虞淵的情況啊。」
謝辭君本來就是隨口試探,結果對方也真的承認了。在真的確認了眼前兩個人的身份后,謝辭君的心卻緩緩的沉了下去。
他最願意遇到的情況,多半要變成現實了——王星極真的跟虞淵聯手了。
早在翼洲琨城看到了蠱母的蟲巢時,謝辭君就開始反推,星御仙君到底要幹什麼。把元炁大陸的人都弄成蟲卵供體對他來說有什麼好處?
直到此刻,他親自遇到了兩名傳說中的虞淵魔尊后,所有的因果脈絡都前後串聯了起來。王星極圖謀的就不是某種魔功,而是所謂的「勢力」!
想來也是,他王星極所作所為一旦暴露,那就是元炁大陸億萬生靈、百萬修士的共同敵人。
所以他一定需要引入能抗衡整個元炁大陸的力量,來作為第三方進行牽制。
除了虞淵大陸,還能有其他的選擇么。
謝辭君看著兩個老魔。「不知二位尊者來我崑崙,卻是有何賜教?」
哪怕崑崙雲浮峰已經落下,但崑崙還在。謝辭君不能允許魔尊在崑崙的地面上放肆。
看出謝辭君不善的表情,庚焱尊也不廢話,「本來我們是想看看老友的,結果卻正好看見他被你們兩個人下套給殺了」
謝辭君冷笑一下,「莫非二位魔尊,想為自己的老友向我復仇么?」
「不,不,不。我們無意與崑崙為難。」庚焱尊連連擺手,「倘若真想復仇,那本座剛剛就會出手想幫了,本座和星御大宮主之間的合作,早在穿越元炁結界大陣后,就互不相欠。」
這當然是庚焱尊自己的說辭,不過他們跟星御仙君確確實實只是互相利用,連面子上的情誼都稱不上。
「既然不為復仇,那就請便吧,我崑崙此時尚有很多庶務待辦,沒有時間招待二位。」謝辭君冷冷的下了逐客令。
庚焱尊桀桀笑著,「走,自然是要走的,不過,這個小子,我要帶走。」他伸出長長的泛著黑色光澤的指甲,指向了容與。
容與楞了一下,這是為什麼?他,他並不認識眼前這兩個魔修。
謝辭君冷冷的拒絕了,「不成,此人是我崑崙的貴賓。」
庚焱尊卻桀桀的笑了起來,「這位修士,我知道你一定也是元炁大陸上有牌面的大人物,不然星御大宮主不會被你活活坑殺掉。」
「老實說,本座是真的不想跟你在此時此刻,就結下什麼仇怨。畢竟元炁大陸,我等初至,也有很多事情等著去辦,大家沒必要一見面就打生打死。」
庚焱尊又說,「這樣吧,我和藏絕尊都賣你一個面子,只要你把這個小子交給我們,那我等立刻退里此地萬里,絕不在這附近尋找血食骨材。你覺得如何?」
謝辭君的眼睛微微眯起。
庚焱尊這句話,分明就是威脅。
如果你把容與交給我,我就帶著自己的屍軍骨兵撤離崑崙,否則,你崑崙的修士會淪為我們的祭煉材料。
真是,奇恥大辱。
但偏偏,現在崑崙的總樞紐被打破,雲浮峰紛紛下墜,坊市亂成了一團,到處都是趁火打劫的騷亂。
真的讓屍兵骨軍衝殺進來,崑崙弟子能抵擋多少時間,又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連謝辭君都沒有什麼把握。
但他能把容與交給這兩個人么,當然是不行的。先不說他曾經答應過天魔女要護住這個孩子。就憑容與這一路來的信任,甚至以自己為餌才能用取巧的方式誅魂星御仙君。
容與從此之後,就是崑崙的座上貴賓。
只要他沒犯下無法挽救的罪行,崑崙將成為他永遠的靠山。
「你們,為什麼要我跟你們走?」容與忽然問道。
以容與的聰明,自然是能看出此時的問題,對方的威脅,謝辭君的為難,以及崑崙的窘迫。
其實無論謝辭君怎麼選,他都不會覺得難過。但是他一定要把這裡面的原因問清楚,為什麼是他!
說實話,在容與的內心深處,甚至覺得用自己去換崑崙的安全,其實也是十分划算的一筆交易。
本來以容與的身份和修為,在這樣三個頂級修士面前是沒有什麼資格開口的。
但這一次,庚焱尊居然難得好心情的回答了容與,他依然露出那種陰兮兮的笑,「桀桀,小郎君,你這一身的精純魔功,明顯就是我虞淵大陸的魔修啊。」
「本座憐惜你,才要帶你走。我們魔修跟靈修,是天生的對頭。你留在這裡,早晚要被他們弄死的。不如跟本座離開吧。」
容與不是一個對魔修世界一無所知的人。
魔修跟靈修最大的區別,就是一切以實力為尊。
魔修們可沒有什麼父慈子孝,師徒之情,鶼鰈情深,唯有「尊卑」二字刻骨銘心。
所以魔修不會對任何人仁慈或善意,有的只能是唯利是圖。
自己身上,一定有什麼東西,是對方看到了好處的。
容與輕輕搖頭,「不,魔修在元炁大陸也許是個罕見的東西,但在虞淵大陸,那不就是隨處可見的玩意么。」
「那麼尊者為何會以離開崑崙,甚至承諾不侵犯此地為條件,來換我呢?」
庚焱尊陰柔的怪笑,「桀桀,本座就喜歡你這樣的伶俐小子,不如你拜我為師吧。本座看你骨骼清奇,是一個修魔的好苗子。「
這種什麼看上天賦所以要收徒的理由更是鬼扯連篇,不過庚焱尊有一個詞提醒了容與,「骨骼清奇」。
自己身上最大的秘密,不就是清凈琉璃骨么,難道這個魔尊,他看出了自己的身份?!
容與故意問,「尊者,您是認識我母親么?」
其實容與沒有猜錯,玄靈宗乃是玩骨頭的大行家,容與為了越階克制星御仙君的魂魄,直接轉化了體質,變身化作天魔體來生囚星御仙君。
當時庚焱尊和藏絕尊已經悄悄潛入到附近,正好看到了這一幕。
以骨煉為本門魔功的庚焱尊,更是一下子就認出了天魔之體,這是辰鈞宮離殃尊的專屬功法。
哪怕在虞淵大陸的七大魔尊里,辰鈞宮離殃尊也是一個無法撼動的超級存在。
離殃尊性情古怪,尤其喜歡按頭暴揍其餘六大魔尊。大家早就恨不得咬其血肉,食其筋骨,要不是實在打不過他,早就動手了。
離殃尊能這麼強橫無敵,是因為他擁有萬神點將牌,一個能把歷代魔尊祭煉成自己的召喚魔將的魔功。
因為有了這個魔功,離殃尊幾乎利於不敗之地。
無論什麼人對上離殃尊,都相當於以單挑對群毆,幾乎毫無勝算。也許,只是也許,六大魔宮的魔尊聯手,或者可以勉強一戰。
但魔修們都是喜歡背信棄義,往別人身上兩肋插刀的性格,所謂聯手,別說騙人,連他們自己都不會相信的。
所以大家只能捏著鼻子,認下了離殃尊是魔界至尊。
誰不想要萬神點將牌,誰不想成為下一任的魔界至尊呢?
但虞淵大陸一直有個未經證實的傳言,為何這麼多年很少有人能祭煉萬神點將牌,那是疑問它需要天生的煞骨——清凈琉璃體。
只有真正的清凈琉璃體才能成為完全的天魔之體,驅使萬神點將牌。
所以當庚焱尊認出了容與魔修形態的天魔之體后,立刻決定要不擇手段的帶走他。只要有了容與在,他就相當於有了一副天魔之骨。
天魔之骨都有了,萬神點將牌還會遠么?!
「你母親?」經過了短暫的停頓之後,庚焱尊快速的說,「當然,我們虞淵七魔宮素來交好,玄靈宗更是跟辰鈞宮堪為手足。我不但認識你母親,更是跟你舅舅離殃尊是至交好友啊。」
庚焱尊信口開河的說道。
在虞淵大陸,七大魔尊的關係都算不上好,都是隨時可以背刺、互相背刺、左右橫跳的坦蕩友情。
而其中天魔女的兄長,辰鈞宮的離殃尊是其中的佼佼者,也是其餘六大魔尊最想集火弄死的對象。
今日庚焱尊能在見到容與的天魔體之後,立刻動心的緣故,很大程度上也是為了想要從中琢磨出一些對付離殃尊的手段。
所以庚焱尊繼續許著謊言的誘餌,「唉,你乃是我們魔域的少主啊,怎麼能流落到元炁大陸吃這麼大的苦頭。我也不能見老友的親朋遺落在外,所以,我可以退去此地,卻也要帶你離開。孩子,你吃苦了。」
這真是換湯不換藥,是不是天下的騙子都只會用這麼一招。什麼魔域少主,容與當極堃殿少宮主的日子還短么?
但凡庚焱尊用另外一個理由騙容與,都會顯得真誠幾分。
「他不會跟你走的。兩位魔尊如果不跟離去,那就戰吧!」謝辭君在一旁淡淡的開口。
庚焱尊其實並沒有想真的在這裡動手,能這麼順利進入元炁大陸,其實出乎他的意料。本來以為的惡戰因為他和藏絕尊改變路線,而不復存在。
面對靈氣充沛且到處都是修士的元炁大陸,這裡全都是靈骨塔搭建的上好血食!對於庚焱尊來說,他當務之急是先去找到自己的地盤,然後搶佔到最好的骨巢開始培養勢力。
但這些謀劃在他看到了容與之後,就全都改變了。
這具天魔之骨,庚焱尊絕對不會放過。
庚焱尊最後一次威脅道,「這位道君,我雖然不知你的身份,但相比你也是元炁大陸上數一數二的高手。」
「你我之間的切磋,興許一時難分高下。可你知道如今我們腳下,又是什麼情況么?」
謝辭君冷冷的看著他,沒有說話。
於是庚焱尊頓了頓,「如今下面的坊市,到處都是滿地亂跑的靈修,一個個惶惶然如喪家之犬。哼,只要本座骨兵一出,他們皆會成為本座骨兵的血食和材料。」
「如今,我只要帶走這個小子。究竟是他一個人,還是下面數萬人,道君可要想好啊。」
庚焱尊陰惻惻的威脅著。
有那麼一瞬,容與都想直接說——算了,別管我了,就讓我跟他走吧。
容與不是看不出庚焱尊的貪婪和惡意,而且他也多少猜出來,庚焱尊對他的興趣,多半是跟他那個素未謀面的舅舅離殃尊,有幾分關係。
但他依然覺得沒所謂,主要是他此刻其實並不太在意生死。正如星御仙君臨死前的詛咒那樣。
從今往後,天地之大卻再無他容身之處了。興許謝辭君能盡量護他的安全,可這樣蜷縮在他人的羽翼之下苟且偷生,又有什麼意思呢。
容與不是不識好歹之人,倘若沒有遇到庚焱尊他們,容與多半會沉默的跟在謝辭君的身後,在一個非常恰當的時候找借口離開。
可當庚焱尊居然用下方崑崙劍州數萬修士的安危來進行威脅的時候,容與又覺得乾脆算了,自己根本不值得。
像他這樣的人,也許從一出生就背負了無數的原罪。此刻能用一身所有去換數萬人的安危,也算值得。
「道原聖君,要不我……」容與弱弱的開口。
他才說了半句話,就被謝辭君打斷了,「你想都別想!」
謝辭君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容與的想法他一眼就看出了七七八八,斷然喝止了他下半句。容與只覺得自己胸口被一團柔軟卻強大的力量給包裹了起來,然後他的嗓子里就彷彿被直接塞進了一個氣團。
在也沒有辦法說出半個字,這是謝辭君用高階修士的威壓直接阻止了他。
「這種事,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謝辭君淡淡的說,然後他慢慢的向著庚焱尊的方向,走了半步。
隨著這半步,他身上的氣息卻完全改變了。
氣機,正一寸,一寸的從謝辭君的身上湧出。
天地間,彷彿有一個看不見的靈氣瀑布在貫穿天地,而謝辭君正是這道恢弘無比的靈氣瀑布所最終灌注的目標。
這,這是發生了什麼?
不僅在此地,連他們下方劍州坊市裡,本來還在如無頭蒼蠅一樣慌張亂跑的人,又或者那些趁機互相打劫的修士,都忍不住停下手,抬頭看著這天地異象。
靈力,磅礴而恢弘。
它們帶著各種代表本源法則的色彩盤旋在頭頂的天空,就像憑空織就出一大片迷離又炫目的彩霞一樣。
——真靄紫府,靈霞仙班。有人發痴的看著天空中變換的彩霞,如此如醉。
——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回事,那些雲浮峰怎麼不往下掉了?
——你是沒好好讀書么?我記得九大宗門的基礎課里,就有「上古遊仙考」。那裡面就記載過,關於化神修士,甚至是傳說里的金仙破鏡的場景。其中就是天地靈氣所化用,漫天靈霞染九重。你看看像不像?
——啊,你是說,這是有人要突破化神的境界,位列金仙至尊之位了么?
——我哪裡知道啊,這剛剛地動山搖,天都要塌了。我還以為經書上寫的末世之劫要來了呢。
——別瞎說了,雖然我們都沒有看過,可這麼明顯的祥瑞異象,定是像上古玉簡里寫的那樣,怕是要有大修士出現了。
謝辭君,正在不斷的突破自己的境界。
他早就到了元嬰大圓滿的境界,並感悟了法則之力,號稱元嬰同階無敵。但是他的修為並沒有晉陞到化神仙君的大境界中。
這其實讓很多修士不太理解。
如果說修士們在道法的領悟上是對法則的理解,那麼在修為的積累上則是相當於能力存儲。
哪怕你謝辭君在法則本源上的理解和掌握到了化神修士,真正要用的時候,卻不能得心應手的讓其發揮最大的力量,那也是白費啊。
甚至因為這個,讓很多高階修士覺得,謝辭君是在投機取巧,不知道用了什麼不為人知的手段去破解了法則之力,但實際上其實他還達不到真正的化神仙君的水平。
也就是個偽仙君的層次。
然而他們都低估了謝辭君的心高氣傲。
從一開始,謝辭君就是奔著金仙之境去的。
在這一點上,謝辭君跟王星極,可以說是殊途同歸。但他們兩個選擇的方向,卻又是南轅北轍。
那星御仙君王星極來說,他想到的辦法,就是犧牲他人成全自己。所以他機關算盡的要打破大陸結界的封印,讓天道的最高限制不再成為自己的束縛。
甚至為了將來均衡勢力,不惜跟魔修勾連,暗中埋伏了無數的傀儡軍團、母蠱寄宿體來培育。
至於在他成功的這條路上,究竟有多少人會無辜被連累,甚至淪為血食、材料,他不關心,更不在意。
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弱者是沒有資格抱怨的。
跟他這種極端自私的選擇相比,謝辭君的想法則更為大膽,也更為驕傲。
他的修為在元嬰大圓滿之後,就被刻意的壓制了。哪怕後來謝辭君領悟了法則之力,但每當他的修為快要到了那個突破的臨界點時,謝辭君就會徹底用神識去自毀掉修為的根基,從頭開始。
是的,他自毀了自己的神識根基。然後不斷精鍊壓縮所有的靈力本源,把法則之力不斷錘鍊,壓縮進體內。
而這樣的過程,他不知道重複過多少次。
是一千次,兩千次,還是更多?
謝辭君真的不知道,到後來,他已經麻木了,甚至如果是晚上自我摧毀境界,只要調息半日,就能重新達到大圓滿逼近臨界點的那種狀態。
沒有修士會這樣膽大妄為。
因為每個人的修為都是無比艱難的才能積累下來,一旦從根基上摧毀,還能不能延續修士的機緣,都不可預知。
但謝辭君偏偏就這麼做了。因為他認為,只有這樣才能反覆的錘鍊自己的所有經絡,內府、神識,並把儲能壓制到極致的狀態。
在元炁大陸的結界限制下,修士們都沒有辦法吸收更多的靈能來突破境界。那麼,在數量上因為結界的現實,不能突圍。
從質量上下手呢?!
正如所有人的修行過程,從感知出第一縷靈氣開始,修士們就是在不斷嘗試精粹靈力,由氣到液,再呦液而成丹,最後由丹化嬰,由嬰創法。
這是一個不斷精粹的過程。
那麼假如自己在元嬰大圓滿的階段,就精鍊出比化神的靈能更為精粹的道統之力。是不是就繞過了結界禁制,而直接突破金仙之位。
這個道理解釋起來好像有些複雜,但用一個不太精準的比喻來說,如果元炁大陸的結界像一個銅鼎把大家給死死的禁錮住了。
那麼謝辭君就像用自己的身體不斷壓縮出一個炮彈出來,把炮彈不斷提煉並壓縮,最後點燃釋放的時候,它有可能在銅鼎上直接轟出個小洞。
既不會損害結界禁制,卻也能實現金仙的境界突破。
這才是謝辭君的驕傲,還有選擇。
今日,他不再壓制修為,而是徹底讓它們盡情的釋放出來。
靈力如浩瀚的天瀑貫穿了天地。
浩浩蕩蕩,渺蔓蒼穹之極。
波瀾層疊,彌盪八荒四野。
半步金仙,其威已不可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