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番外（64）
是夜，繁星如織。仰頭，是無限美好的黑色幕布，一顆顆星子，仿若無暇的珍珠，布滿了整片夜色。皇城之中，退去了白天有序的忙碌。此刻，也漸漸安靜了下來。除了守夜的宮人，還有侍衛。其餘的人，大都進入了夢鄉。
??快到申時，人們都已早早睡下，酣然入夢。
??穿過禦醫局，後頭的院子裏，那座屋中，在這種時候，卻依舊燈火通明。一本本古跡醫書，散落得到處都是。而案桌之後，身著深藍錦袍，兩鬢斑白，臉上溝壑叢生的王井海就如同前幾個時辰一樣，還是一手撫在額上，愁眉不展的不斷瀏覽著前人所留下的心血。
??現在想想，比起要不知不覺打掉王後娘娘腹中的胎兒，讓她不能受孕，真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讓一個女子不可懷孕，雖然也很棘手，不過他這裏的方法倒是也不少。但…腹中都已有了胎兒，又非得生生除去，著實令他頭疼的緊。再說，他前幾日配的藥…分明沒有出任何差錯，可為什麽，王後娘娘喝下以後，會平安無事，沒有絲毫滑胎的跡象呢？
??哎…他行醫好幾百年，還從沒遇到過這等麻煩的狀況。
??“…這可要如何是好？”幽幽的歎息，一聲聲，源源不斷自王井海口中溢出。這幾日，他已經翻閱了不少醫書，卻還是沒有找出一個妥當的方法。聖上雖沒有交代具體的時日。但他是禦醫，關於女子受孕後的狀況，他自然再清楚不過。這滑胎，必定是發現跡象後，越早越好。拖得太久，不管是對母親，還是對孩子，都沒有好處。
??算算日子，這段時間，正是除掉王後娘娘腹中胎兒最好的時候。時間再長，他就怕王後娘娘會吃不消了。王後娘娘本就是肉體凡胎，人族之後。肚子裏懷的，卻又是妖族血脈。一個人類，孕育著妖族之王的後裔。這種事，他還是頭一次遇到。所以，雖然禦皇夜叮囑他必定不能留下殷曉佳所懷的孩子，他也必須謹慎行事，不可大意。甚至，一絲一毫的偏差都不能有。
??殷曉佳是誰！那可是妖族君王捧在手心裏疼寵的女人，萬一因為自己，讓她有了什麽閃失的話。他還有他一家老小，照樣得去閻王殿報道。越想越覺得心裏沒底，夏日的氣候，本就燥熱。如今被扔了一個燙手山芋在手，王井海更覺得悶熱難當。
??胡亂擦了擦額上的汗，他快看了足足一天醫書，該起來走走，活動活動筋骨了。遂站起身，挪著微微有些虛浮的步子，走向外頭。
??來到禦醫局內，一個個珍藏著稀世藥材的櫃子默默矗立在四周。仰頭看了看，這櫃子上的每一個小抽屜裏，所裝可都是難得一件的藥物。那些好東西，都足以比過仙界之人所有了。
??“哎…有這些藥又有何用？既不能讓王後娘娘察覺，又要把事情處理得很好，這事…哪裏容易？”原本打算透透氣，放鬆放鬆，可近日來縈繞於腦海中的事根本驅之不散。沒一會兒，王井海便又想起了禦皇夜交代自己的重任，不自覺便又開始煩悶起來。
??“鈴鈴——”清脆的鈴聲，驟然響起，王井海如臨大敵，趕緊朝著門邊所垂下的風鈴看去。
??那是一個別致的風鈴，分別有五個角，高高聳立，淺銀的顏色帶著微微的嫩綠，若不仔細瞧，倒有些像綻放於夏季的明朗花朵，生機勃勃。而在風鈴的五角之上，又墜下了五個小了許多的風鈴，不同於大風鈴的顏色。這些小小的風鈴，便和尋常的風鈴一樣，均是沉寂的玄鐵之色。
??此刻，輕風自一扇窗戶吹進，幾個大大小小的風鈴，正隨風搖曳，擺開好看的弧度。清脆的聲音，動聽悅耳。
??而王井海則是一眨不眨，臉色都微泛起了白來，緊緊盯住那個風鈴，不敢動彈。
??過了一會兒，風鈴依舊輕響，其餘便再沒有別的。呼出一口氣，王井海這才露出一抹輕鬆。那個風鈴是他抹了特質的藥物在上頭的，而這些藥的作用，就是拿來感應妖力的。盡管整個禦醫局還有他的房中都被他布下了結節，但是…聖上的妖力，高深莫測。害怕禦皇夜再像上一回那樣神出鬼沒，王井海便製了這風鈴出來。如此，倘若禦皇夜再悄聲無息的出現，他也不會表現得像上一次那樣手足無措了。
??那個風鈴，隻要在禦醫局的範圍之內出現了不屬於自己的妖力存在，大風鈴會和小風鈴就會一起變成了深綠之色。如此，他就知道是有人出現在這附近了。同樣的風鈴，他自己那間屋子裏，也掛了一個。
??還好、還好，沒有什麽人到了這裏。
??籲出一口氣，王井海抿抿嘴唇。側身，又看起櫃子上的一個個抽屜。睿智的目光，一一掃過粘於抽屜上的藥材名稱。好一陣子，才垮了垮肩，“那幾味藥再加上天山雪蓮…”還沒有細想，王井海便搖起了腦袋，“不行不行，縱然有天山雪蓮為引，王後娘娘不過是一個人類，也承受不住的。哎…若聖上按照我說的做了，王後娘娘根本不會懷有身孕才是…”這一點，也叫他想不通的很。
??因為禦皇夜的吩咐，平日裏，王井海總是將避.孕之藥親自調好之後交到禦皇夜手裏。還囑咐他，在什麽時候服下，會對王後娘娘的身子全無傷害。聖上壓根不希望擁有子嗣又不願王後娘娘出什麽紕漏，照理，他應該比自己還要謹慎才對。
??那王後娘娘…究竟是怎麽懷上孩子的呢？
??而且…那碗打胎的藥，也沒有任何效果。莫不是…王後娘娘本身體質有什麽問題？
??想著想著，王井海的頭陡的劇痛了一下，身子也跟著晃了晃。搖頭失笑，“老咯，老咯，哎，我也先歇歇再做打算吧。聖上那裏，也隻有過幾日再向他稟明情況了。哎…究竟要怎麽做，才能打掉王後娘娘的孩子呢？”一邊碎碎念著，王井海一邊慢悠悠的朝著自己的屋子走去。一片黑暗之中，他沒有發現，兩顆宛若寶石般的紅色正恍恍的倪著他。大大的瞳裏，寫滿了困惑與不解。
??燈影綽綽，花芙所住的，是曾經屬於禦皇宸的地方。這會兒，宮人均已入睡。大氣空闊的屋子裏，花芙卻怔怔坐在桌前，盯著忽明忽滅的燭火，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娘。”門被推開的同時，糯糯的聲音一並響起。踩著小小的步子，禦皇晨慢悠悠的來到花芙麵前，胳膊一伸，小小圓圓的臉布滿撒嬌，這是禦皇晨求抱抱的標準姿勢。
??瞄了一眼小家夥的另一個小胳膊，小小的爪子，正吃力托舉著一個盤子，晃來晃去的模樣，像是盤子隨時都會掉到地上。無奈輕笑，花芙拿過盤子，放在桌上。上頭散發著香氣的點心，並沒有令她太過關注。隨即就摟著禦皇晨擁進懷中，“晨兒真乖，這麽晚了，還給娘送吃的來。”
??眨巴著紅紅的眼睛，禦皇晨嘟著小嘴，眸裏漾著憨憨的笑意，“晨兒肚子餓，就去拿了吃的。”
??大喇喇的口吻，一點沒有遮掩自己的心思。他拿了吃的，不過是因為自己想吃東西了。
??一怔，遂沒轍的笑了起來。捏著他肉呼呼的小鼻子，輕輕晃著。花芙不敢用力，就怕弄疼了自己最心愛的寶貝，“小饞貓。你怎麽這麽能吃？你瞧瞧你，你一點都…”後麵的話語，生生卡在了喉嚨。腦海中，有清晰的身影被勾勒而出，那個少年，那個男子…那個，隻屬於她的他…吸了吸鼻子，才勉強將話接了下去，“一點都不像你爹。”
??“爹？”訥訥仰起小脖子。禦皇晨不明所以的看著自己的娘。關於自己的爹，娘可是很少提的。
??“嗯…”展顏一笑，花芙拿過一塊點心遞到禦皇晨手裏。小家夥立馬賣力的啃了起來。
??素白的柔荑，一下下撫過他的發頂。小小的他，盡管和禦皇宸差了太多。可是，小家夥的身上，依稀還是能夠看到禦皇宸的影子…
??“晨兒，你知道嗎？你幹娘說，人死後，就會變成星星。他會在天空，靜靜注視著世界，默默守護著自己所愛的人…”這麽美好的說法，即便是假的，她也願意相信。
??…可是，禦皇宸……根本不可能。
??聰明如禦皇晨，一下子就明白了花芙的意思，“爹是哪一顆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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