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初心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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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初心在空姐的引導下,步履匆匆的前往商務艙。請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說老人在休息室的毛毯上,痛苦的喘息,口唇烏青,身邊幾個空乘人員束手無策。尹初心撥開眾人,將他的身體放直,兩手疊加,用力按壓他的胸腔,心裡默默數著秒數。老人看清她的臉,忽然瞪大眼睛暈了過去。周圍的人議論紛紛,連老人的管家也露出鄙夷的神情。
「怎麼回事呀,暈的太突然了……」
「就是,剛剛眼睛瞪得好嚇人,難道……」
「我說小姐,你到底行不行!你知道我們老爺是什麼人嗎!你那樣會按壞的!」
管家的質問徹底惹惱了尹初心,她手上的動作不停,厲聲呵斥,「住口!到底是要他生還是要他死!要不你來做!」
眾人噤聲,管家惺惺然閉嘴,沒想到年紀輕輕的姑娘居然如此大的氣勢,一時把他壓住了。
尹初心將耳朵貼在老人的胸口,屏住呼吸,仔細聆聽。眾人連氣也不敢喘。她能感覺到他微弱的心跳,極輕緩和細微。但是在醫院的時候,她甚至聽說過心臟停止跳動而復甦的案例,此刻,她更不能放棄。
拿定主意,她更加賣力的做著胸腔復甦運動,老人的管家想問問情況,想了想還是果斷閉嘴。看在她這麼堅持的份上,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領她過來的空姐拿出自己的手帕給她擦著額頭上的汗,安慰道,「小姐,你已經儘力了,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尹初心感激的看她一眼,微微頷首示意。
足足四十分鐘過去了,尹初心的體力有點支撐不住,好在老人的心跳開始慢慢恢復,比之前清晰有力。至少命是保住了。
又堅持了十幾分鐘,尹初心終於體力不支摔倒在一邊。管家連忙上前,看著人事不省的老人,擔憂道,「這是怎麼回事?老爺怎麼還不醒?」說著他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驚喜道,「果然沒事了!」
此刻他才想起尹初心一直的堅持和努力,之前他如此無禮實在過分。他剛想說些感謝的話,就看見尹初心坐在地上,活動自己的胳膊和肩膀。髮鬢間濕噠噠的汗水染透了耳邊的碎發,將近一個小時的救治,純粹機械運動,她渾身的肌肉都瀕至疲軟,骨頭也酸的要命。
空姐將她扶起來,遞上一杯水,君少寒也從出口處走進來,將她摟緊懷裡,眼神里滿是心疼。
管家有點尷尬的說道,「小姐,真是謝謝你了。剛才太失禮了……」
尹初心露出寬容的笑容,輕輕搖頭,「沒關係,你也是關心則亂。」
「累到了,回去給你按摩。」君少寒說著,擁著她往外走。尹初心想起什麼,又回頭對管家說道,「下飛機以後,最好去醫院做個全身檢查。」
管家連連點頭,忙著去照顧老人。君少寒和尹初心回到他們的座位,幫她捏著肩膀。尹初心累的一句話也不想說。可是她很清楚的感覺到身後的男人有什麼不對勁。
「少寒,你是不是有心事?」
君少寒沒有否認,「剛剛那個老人你知道是誰嗎?」
尹初心不禁疑惑,「我怎麼知道,不過看管家的樣子,應該是身份顯赫的人。」
君少寒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緩緩開口,「那是夏正遠和他的管家。」
夏正遠?尹初心微微一怔,反手握住他放在她肩膀上的手,再一次確認,「你是說夏南風的爺爺,刑警世家的夏家?」
「對,沒想到會這麼巧。」君少寒也很意外,他們居然搭同一架飛機回國,這是緣還是債呢?尹初心在商務艙呆了十幾分鐘不出來,他就找過去,剛好撞見她的女人訓斥管家的一幕。可是看到地上的老人,他就呆住了。五年的相處,歲月再怎麼殘酷,他還是第一眼認出了他。
他還是架著一副無邊的眼睛,連生病的樣子都跟醒著的時候一樣嚴謹,連痛苦的情緒都被他超凡的意志力壓制下去。他還是令匪徒聞風喪膽的「地獄神警」,唯一的變化是頭髮已經花白,皺紋出賣了他蒼老的事實。
他跟外公有血緣的親情,不論到何時,都是彼此最牽挂的人。可是跟夏家,這種相交后的冷淡,讓他憑空感到悲涼。就像他與夏南風,相知到相殺,命運真的很難預測。
尹初心了解他與夏家的牽絆,故作輕鬆的安慰他,「不要想那麼多了,南風不是說,他爺爺要退休了。你就把他當成一個普普通通的老人,就跟君爺爺一樣。嗯?開心一點!」
君少寒繼續幫她捏著肩膀,反問道,「我有什麼不開心的,夏家舉家回國,以後見面的機會多了。難不成我要繞道走?」
「呵呵,」尹初心被他逗笑,「這就對啦,船到橋頭自然直,你可是我最崇拜的人,不可以被這麼點小事打到。」
男人好看的嘴角露出苦澀的笑意,不知道夏家回國的背後有什麼部署,他預感以後的日子不會太平。
半個小時后,夏正遠的管家前來,給君少寒遞了名片,「先生,您好,剛剛事出倉促,我也沒來得及問兩位高姓,在哪裡高就?我們老爺有心酬謝,特派我來請夫人上前一敘,當面表達謝意。」
出於禮貌,君少寒收下了名片,然後指著裡面熟睡的尹初心說道,「不好意思,我夫人有點累。至於酬謝就不必了。舉手之勞而已。」
管家有點愕然。老爺的名片他居然看都不看眼,許多達官貴人買都買不到呢!真是不識抬舉!君少寒此番話明顯是推脫,但他說的很得體,管家也不好再說什麼。想到老爺的叮囑,他又問道,「待會兒下機,能否一起吃個便飯?」
君少寒仍舊是禮貌性的微笑,「真是抱歉,我們有家事。而且老爺子的身體還是儘快去醫院複查。」
話說到這個份上,管家自知無趣,客套幾句后回到商務艙。
商務艙里,夏正遠的臉色仍然不太好,不過眼睛里卻閃耀著特別的光亮,剛剛救他的女孩,他只看了一眼,就足以確定,她肯定是他們夏家的人。因為她跟她外婆阿月簡直長得一模一樣。阿月是他年輕做卧底的時候娶的妻子,是他當時老大的女兒。阿月得知他的卧底身份后,不忍看到他們翁婿自相殘殺,帶著三個月的女兒隱居到海濱,並且給他留,「老死不相往來」。按照尹初心的年紀推算,她當是他的外孫女沒錯。
這次舉家回國,一是落葉歸根,二就是要尋找阿月和女兒的下落。
聽到管家的回稟,他也頗無奈。原本是想跟那個女孩單獨聊聊,順便搜集她的毛髮做個NA鑒定。沒想到對方拒絕的如此徹底。身為警察,他很清楚,外祖孫的NA鑒定有四分之一的幾率完全吻合,即便只有部分吻合,也能證明他們之間的血緣關係。
管家看著他失落的表情,安慰道,「老爺,還是您的身體重要。我們還是先去醫院。你如果想謝謝那位小姐,我們好好置辦點禮物送過去就是了。」
「禮物?你是要送錢?」夏正遠不以為然的擺擺手,「再想辦法吧。派人盯著他們。」
管家驚訝道,「老爺,我覺得那位先生很不好說話,我擔心我們這樣做,會適得其反。」
想了一下,夏正遠問道,「你是說那位小姐的先生警惕性很高。」
管家默認,夏正遠搓了一下手,沉聲道,「算了,我們已經回來了,海濱就這麼大,老天有眼,自會送她送到我身邊。」
「荔山那邊都安排妥當了,我們是回家還是去醫院。我讓傭人們提前準備。」管家盡職盡責的詢問。
夏正遠深深吐出一口氣,單手捂著胸口,「去醫院吧,我這副老骨頭,不知道還能搭幾次橋。」四十多年的警察生涯中,光是心臟手術就做了七次,全世界最頂級的心臟專家都見識過了。沒想到在生死攸關的一刻,是他的外孫女幫他撿回了性命。
飛機在方圓國際機場落地,已經下午四點。尹初心和君少寒都有些疲憊,在花半里的房子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尹初心還在洗漱就接到醫院胡濤的電話,說父親尹立偉情況危急,要馬上手術。
什麼也顧不得,兩個人直接打車去醫院,尹立偉已經被送進手術室進行搶救,癱瘓的運動神經已經完全壞死,現在波及腦神經和大腦中樞,即便手術成功,也將成為沒有語言、沒有自主意識,甚至沒有生命體征的植物人。
胡濤將手術協議遞到尹初心面前,「情況緊急,後果也不容樂觀,你考慮清楚。」
尹初心握著筆的手不住顫抖,淚眼婆娑的看著一臉嚴謹的胡濤,「胡醫生,手術成功的幾率有多少?」
「百分之五十!」胡濤實話實說,換句話說,生和死的幾率各佔一半。
聞言,女人的手中的筆滑落,手術室亮起的燈光讓她下意識的擋住眼睛,「少寒,我該怎麼辦?我不想爸爸死……雖然之前我有點恨他,但他畢竟是我爸爸,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
君少寒將筆重新塞到她掌心,兩個人一起握住,「初心,別這樣。有什麼事情我們一起承擔,我會一直陪著你。我也是你的親人。別給自己太大壓力,簽吧!」
尹初心眼淚嘩嘩的落下來,打濕了男人的袖口。君少寒聲音沉著的同她確認,「初心,我們要簽字,讓爸爸立刻進行手術!」
「嗯……」女人泣不成聲,但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場。除了手術,她別無選擇。生老病死,該來的怎麼都躲不掉。君少寒用力握著她的手,簽下尹初心的名字。胡濤邁著急促的步子走進去,手術室的門緊緊閉合。
君少寒扶她在走廊外面坐下來,不住的安慰,「爸爸曾經資助過胡醫生,我相信胡醫生會盡全力的。」
尹初心冷靜下來,心裡充滿內疚,「少寒,是我太自私了。當初,我逃離的五年,沒有盡到一天做女兒的責任。如果我不為自己的感情逃跑,好好陪在他身邊,事情一定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君少寒語重心長的開解她,「你已經儘力了。對不起爸爸的人是尹惠心母女,不是你。這些年,如果不是你從美國寄來醫藥費,爸爸支撐不到現在。最重要的是,你肯原諒他,你們父女重歸於好。這才是他最希望看到的。」
尹初心無助的靠在他懷裡,訴說著小時候的事情。
「少寒,以前有個算命的說,我是天煞孤星。我媽媽是外婆一個人帶大的,媽媽跟爸爸結婚後,本想接外婆來享福,可是我一出生那天,外婆為了趕來醫院看我,撞上了汽車。我八歲那年,在同一個地方,媽媽車禍過世。爸爸剛剛病倒的時候,繼母就罵我掃把星,說我剋死外婆和媽媽,現在又來禍害爸爸。我真的沒想過傷害身邊的親人,可是他們一個個離我而去……」她真怕,有一天,君少寒也會離開她。
男人聽她說完,不高興的皺起眉頭,「你也說是算命的說的,怪力亂神的話你也相信。都是巧合,誰的生命里沒有那麼幾件傷心事,不要胡思亂想。什麼天煞孤星,你不是還有我嗎?」
三個小時過去了,手術還在緊張的進行。走廊的另一端,一名熟悉的人影走過來,手裡拎著兩份盒飯。正是夏正遠的管家。一下飛機,他們就查清楚了尹初心和君少寒的身份。今早在醫院看見他們實屬意外。對夏正遠來說,更是驚喜。
管家殷勤的上前,送上餐盒,「兩位這麼巧,還沒有吃東西吧。先墊墊,沒體力怎麼行?」
尹初心絲毫沒有接話的心情,疲倦的閉上眼睛。君少寒推謝,卻被管家硬生生的留下了,「令夫人救了我們老爺一命,難道還不值兩個飯盒嗎?莫非兩位嫌棄餐飯粗陋?」
管家如此說,君少寒沒有了拒絕的可能。另外,他也希望尹初心可以吃點東西。有了上次的教訓,管家也沒再提邀約之類的話。回到夏正遠的病房,管家有點愕然的看著來打掃的護士。
「老爺,不是說今天出院嗎?」
夏正遠面無表情,眼睛盯著手上的報紙,「我又覺得有點不舒服,想多住幾天。」
管家無語,在心裡偷笑,明明就是因為那位尹小姐不想走。
夏正遠想找一個恰當的時機,跟尹初心相認,不至於太唐突,也不至於讓她反感。現在,她一回國就遭逢父親大難,假如尹立偉真有什麼三長兩短,那麼夏家在此時出現,成為她的依靠,她是不是更容易接受呢?
他對自己的私心有點鄙夷。這麼多年的職業生涯,他習慣了精心的部署和算計,現在連他們的血緣親情也要算計,真是諷刺。可是,這何嘗不是命運的眷顧,讓他在她最無助的時刻出現。
阿月,我對不起你和女兒。我會好好幫你們照顧初心的。直到今天早上,他的人傳來準確消息,阿月和女兒夏玲君先後車禍身亡。愧疚悲傷之餘,他把所有的目光都放在了尹初心身上。既然他回到了海濱,尹初心就不再是沒有家的孩子。他已經退休,會儘可能的彌補她這些年缺失的家庭的溫馨。
尹立偉的手術整整進行了十二個小時,胡濤走出手術室的時候,尹初心和君少寒急忙圍上去。
尹初心抓著他的白大褂,卻發現衣服被汗水濕透,「胡醫生,怎麼樣?我爸爸情況怎麼樣?」
胡濤口罩下面的雙唇緊緊抿著,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說。眼鏡後面的雙眼寫滿了深深的愧疚,「初心,尹先生他……」
「怎麼樣!爸爸到底怎麼了!」女人急的眼淚都掉下來。胡濤吸了一口氣,用力說道,「對不起,手術失敗!」
對不起!手術失敗!
這六個字如致命的鉛球狠狠砸向尹初心的胸口,她心口抽痛,隨即發出撕心裂肺的吶喊,「爸——」
醫務人員將毫無呼吸的尹立偉推了出來,尹初心伏在他身上,恣情的哭泣、捶打。他的體溫明明還是熱的,卻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從此,他們陰陽相隔!
誰來告訴他這是為什麼!
她沒有爸爸了!
以前她從未意識到,有爸爸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
為什麼一定要等到失去才知道珍惜呢!
「爸,我不怨你了,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啊……我是你的女兒,心心呀!我是心心……你跟我說話呀!爸……你看看我……」
她哭聲悲慟,哀傷的情緒感染了所有的人,君少寒半跪在地上,眼眶濕紅。他的大掌緊緊抓著她劇烈聳動的瘦弱肩膀,想給她一絲安慰。
走廊的兩一端,夏正遠拄著拐杖,挪著緩慢的步子走近。這是他的未曾謀面的女婿,他來送他一程也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