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本·羅格之死
(女生)兩個人剛在漢堡店點完餐,流浪漢就在他們鄰近的桌子上坐下來。
「先生,你要點什麼?」服務生的語氣明顯帶著鄙夷,他甚至有點埋怨門口的保安居然放進這種衣冠不整的人。
流浪漢露出耍賴的笑容,如同一個頑皮的少年。倒讓服務生有點手足無措。君少寒和尹初心相視一笑,叫過服務生,「他的消費算在我們賬上。」
話剛說完,流浪漢跟在列車上一樣,不客氣的拿起菜單點餐,要了滿滿一桌子食物,還打包一份兒童套餐。
出了餐廳,兩個人立在馬路邊,等待流浪漢。流浪漢擦了下沾滿番茄醬的手指,突兀的朝他們伸出手,「你好,本·羅格。」
本·羅格?流浪漢的名字?
尹初心扯出一絲禮貌性的微笑,君少寒已然握住了他髒兮兮的手,「你好,羅格先生。」
尹初心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羅格先生,你為什麼一直跟著我們?」在國內,他可能早就挨女性同胞的暴揍了,這種行為和跟蹤狂沒什麼兩樣。
羅格悠然一笑,沉著道,「我以為,夫人需要我幫你的先生喚醒記憶。」
聞言,尹初心不由大驚,他是什麼人,居然能看出君少寒失憶。君少寒則拉著她側身到一旁,低低詢問,「你請來陪你演戲的?演的不錯嘛!」
「什麼呀!」尹初心怒目瞪了他一眼,走到本·羅格面前,「邊走邊說。」只要有一線希望,她都不會放棄。
於是,開闊的大道上,尹初心和羅格兩個極不和諧的人走在一起,密切的交談。君少寒被遠遠甩在後面,手裡幫羅格拎著兒童套餐,一臉的不忿。看來他的女人已經病入膏肓了,現在的第一要務就是帶他去看精神科。君少寒邊走邊打電話,預約了羅馬幾家大型醫院的精神科專家。
掛斷電話,他又苦惱起來。如果她「移情」的狀況改善了,會不會離開他呢?
另一邊,尹初心了解到,本·羅格是一名催眠師。他聲稱君少寒的記憶就是被中級的手法給催眠了,輔助以藥物造成部分記憶丟失和模糊。
「羅格先生,你怎麼會知道我先生失憶呢?」尹初心疑惑不解,更存了戒心。知道君少寒失憶還有霍華德的人。而且看他邋遢的外表,怎麼也跟催眠師的職業相去甚遠。
羅格呵呵一笑,語氣十分堅定,「在列車上,你們幾乎沒有交流,但實際是最深層次的交流。他的眼神看著你的時候,有些混濁。在他自己也不清楚的內心深處,他對一切都抱著懷疑的態度。你,還有他自身,都是他懷疑的對象。」
尹初心有點迷糊的抓抓頭髮,有點深奧,好像很專業的樣子。
她思考了一會兒,又問道,「那,我們的情況都告訴你了,你真的可以喚醒他以前的記憶嗎?我之前也試了很多方法了,什麼氣味原理,都試過了,沒用!而且,只要一觸及他內心深處的東西,他就會劇烈頭痛,痛苦不堪。」
羅格輕描淡寫的說道,「解鈴還須繫鈴人,他的失憶是催眠造成的,我當然也可以用催眠的方法將他喚醒。」
尹初心還是將信將疑,「你的治療費用是不是很貴?」其實她有點擔心他是個騙子。
羅格哈哈大笑,攤開手掌,看著她的目光變得慈愛,「一張車票,一飯之恩,足以支付所有的費用。」
聞言,尹初心鬆了一口氣,終於露出釋然的微笑。之前還覺得他是一個怪人,原來只是感恩的方式不一樣。死馬當活馬醫了,就算賭一局。
想了一下,尹初心又說出她的擔憂,「可是羅格先生,我先生一直以為我有問題,他覺得我把對別人的感情轉移到他的身上,我怕他不配合你。」
「不用擔心,我會讓他配合。」本·羅格拍著胸脯保證。尹初心細想,也對,催眠師嘛,本來就容易控制他人的意念。
羅格看她優柔寡斷,直截了當的說出自己的治療方法,「給我五天時間,我保證治好他,全程沒有任何痛苦。」
尹初心伸出一個巴掌,驚訝道,「五天?這麼久?我們恐怕沒這麼多時間。」
「我也不剩多少時間,你想清楚,錯過這次,你就只能祈禱下個世紀出我這樣一個天才!」男人的語氣無比狂妄,尹初心反而有些信服。天才大抵都是如此,恃才傲物。
尹初心咬牙道,「好,我答應你,五天就五天!」
「很好,」羅格含笑點點頭,「記住,這五天里,任何人不得打擾,包括你。否則前功盡棄。」
「……呃?」女人有點失落,「我不能陪著他嗎?萬一他不舒服,我也可以幫上忙。」
「不行,你必須遵循我的做事方法!」
「可是……」
兩人正爭執不下,君少寒快步走過來,牽起尹初心的手,「好了,回去休息。奔波了一天你也累了。」
「少寒……我想我們需要羅格先生的幫助。」尹初心不知道該怎麼勸服他,羅格卻插到他們中間,單手抓住君少寒的肩膀,用力捏了捏,吐出意味深長的四個字,「身材不錯!」
話音剛落,尹初心已經瞠目結舌。他們單獨在一起五天,還有這句身材不錯,聽著怎麼這麼曖*昧呢?難道她遇上情敵了?大叔的目標是君少寒!
羅格趁機抽走尹初心的銀行卡,快速步入旅店,不忘回頭提醒,「想好了就來找我,錯過會後悔的。」
他的話打斷她的想入非非,君少寒哭笑不得,「初心,你們聊什麼,他要你想什麼?你可別上當!我們能幫的都已經幫了,況且我們還有自己的事情。」
「少寒……我想……」她欲言又止,思緒完全被羅格那句「身材不錯」打亂了。到底要不要相信本·羅格呢?
整個晚上,尹初心都睡得不踏實。她起了很早出門買早餐,順便幫本·羅格也買了。昨晚發現自己銀行卡丟失的時候,她就猜到是本·羅格乾的。
「羅格先生……」她進入他的房間,卻發現他還在吃昨天冷掉的兒童套餐,「羅格先生,別吃那個了。我給你買了熱的。」
羅格點頭示意,喝了一杯熱咖啡,又抬頭看她,「夫人想好了嗎?」
尹初心也堅定的看著他,「我答應你,但是……」她的目光忽然落到他手臂的紋身,那是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的圖案。她舉起他的手臂,固執的說道,「我要你在上帝面前發誓,你不是gya!」
本·羅格差點被最後一口咖啡淹死!他抽出桌上的抽紙,慢條斯理的沾了沾嘴角邊的咖啡漬。暗自發笑。
尹初心忽然對他的身份產生了懷疑。他擅長催眠,卻用流浪漢的身份做掩飾,故作疏狂。他剛剛擦咖啡漬的動作足以稱得上優雅,證明受過高等教育,出身不凡。他,真是一個謎。
本·羅格痴痴的看著他,又好笑的搖搖頭,「好女孩,你大可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但願如此。」尹初心也在心裡祈禱。
本·羅格忽然又抓起那份兒童套餐吃起來,原本放肆的笑容僵在臉上,目光變得遊離而哀傷,「我的女兒如果活著,也會跟你一樣漂亮可愛。」
尹初心心裡生出一絲好奇,卻不好多問,放下繪本,她返回自己房間。君少寒正在看地圖,Z國的地圖。
「初心,你去哪裡了?」君少寒皺著眉,有些不愉快。
尹初心將手裡的東西放在桌子上,「當然是去買早餐啊。你洗好了,就快點吃。待會兒還有重要的事要做。」
「什麼重要的事?」君少寒大惑不解。尹初心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馬上掩飾道,「當然是計劃一下我們私奔的路線。」
君少寒沒有多想,尹初心殷勤的幫他送上咖啡,咖啡里有本·羅格給她的藥粉。看著男人的喉結滑動幾下,咖啡杯慢慢見了底,她的心裡忽然砰砰直跳。她在心裡一遍遍祈禱,希望本·羅格真的可以幫到他們。
幾分鐘后,君少寒躺在本·羅格的房間里。尹初心擔憂不已,本·羅格一再強調,「夫人,我只提醒你一次,五天中間不許被打擾,就算警察來了你也給我擋回去!如果出現意外,我不承擔任何後果!」
本·羅格語氣凝重,面色再也沒有之前的玩世不恭,讓尹初心更加感覺到深深的危機和風險。「好。我不會讓任何人打擾你!」她咬緊牙關,幫他們帶上房門。
出了門,尹初心才猛然想起來,五天,難道他們不需要吃飯嗎,還是像辟穀一樣,不吃飯也可以?本·羅格說過全程沒有任何痛苦,她現在能做的只有相信他。
兩天過去了,尹初心茶飯不思,幾乎也沒怎麼合眼。第三天的時候,本·羅格出門,要她買來兩瓶水。
「羅格先生,少寒的情況怎麼樣了?可以恢復記憶嗎?」她目光閃爍,迫不及待的詢問。本·羅格卻一把甩上門,差點夾到她的手指。毫不知情的尹初心就像熱鍋上的螞蟻,備受煎熬。
第四天下午的時候,突然闖進一群全副武裝的警察,往他們的樓層衝進來。尹初心大驚失色,警察們似乎目的明確,徑直砸開本·羅格旁邊的房間。尹初心鬆了一口氣,靜靜觀察他們的動作。半個小時后,房間里留下兩名警察把守,其餘人先行撤退。兩名頭領跟她錯身而過,一直在說什麼法院、明天十二點。
有驚無險,尹初心暗暗慶幸。不過兩個警察在那兒,她如果再走廊逗留時間長了,恐怕會讓他們起疑。五天的時間馬上就到了,她終於回房間睡了一個好覺。
第五天,警察已經離開,尹初心心情忐忑的等在本·羅格的門口,興奮又不安。
「咔!」
門忽然打開,本·羅格不客氣的將君少寒推出來,扯出一絲疲倦的笑容,「好女孩,把你先生還給你!我要休息了!」
尹初心挽著有點迷糊的君少寒,伸手頂住他的門,「羅格先生,要我幫你叫早餐嗎?」
「不用,時間還夠,我要去搞一下造型。」本·羅格說著,不由分說的關上門。
尹初心聽得一頭霧水,卻不想這竟然是他們的永訣。
君少寒也看了看錶,認真道,「初心,快點!我給你約了精神科的專家!怎麼耽誤這麼多天,究竟怎麼回事?」
「……什麼?什麼精神科專家?」尹初心高漲的心情被他一句話打破。本·羅格這五天到底幹了什麼!君少寒還是固執的認為她精神有問題!
男人看到她失落的樣子,急忙安慰道,「初心,你別這樣。我現在馬上打電話再預定。我想過了,就算你的狀況改善,就算你到時候沒那麼愛我,我也認命。」
君少寒一臉誠摯的看著她,尹初心幾乎要瘋掉。她抓著他的衣領,質問道,「你知道我是誰嗎?有病的人是你不是我啊!」
男人被她失控的樣子嚇了一跳,緊緊抱住她,避免她的掙扎弄傷自己,「初心,我說過,不管有什麼事,我們一起面對,永不放棄,你答應過我!」
在他懷裡,女人慢慢冷靜下來,她實在是太輕信了。居然上了本·羅格的當!他根本就是個騙子!
「少寒,你能出去買點早餐嗎?我餓了。」她輕聲說道,想把他支走。男人看著她難看的臉色,不疑有他,「好,我很快回來。」
看著男人慢慢消失,尹初心憤怒的砸響本·羅格的門。
「羅格先生!麻煩你給我解釋清楚!你浪費我們這麼久為什麼一點成效都沒有!騙子!」
尹初心大力一推,門居然開了。她衝進去,房間里卻沒了人影。窗檯外面的灰塵,有人滑過的痕迹,她憤憤的拍了下桌子,內心更加篤定,自己徹底被人耍了!
可是五天的時間,他們究竟做了什麼?
中午,尹初心拗不過君少寒的建議,一起搭車去醫院。在市中心卻遇上了堵車。離醫院已經不太遠,他們提前下車決定徒步過去。君少寒見她悶悶不樂的樣子,安慰道,「你如果真的不想去,我們就不去。看你的樣子很不開心。」
尹初心看了他一眼,試探道,「我不去你是不是就不開心?」
「不如我們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君少寒徑直拉著她坐到噴泉旁邊的大理石上。
兩個人剛坐下,就聽見耳邊一聲真切的槍響,空氣都被震蕩搖擺!
「怎麼回事?」尹初心驚駭,握緊男人的手。
君少寒起身,往槍聲傳來的方向望過去,警車的鳴笛聲由遠及近傳來。他淡淡地掃了一眼中槍的男子,安慰道,「沒什麼,只是警察辦案。居然在法院門口。」
聽到警察辦案,尹初心鬆了一口氣。可是法院門口四個字卻讓她緊張起來。她抓過君少寒的手腕,看了一下時間,十二點一分多。
她拉著君少寒往擁擠的人群里鑽進去。擠到前面的那一刻,她看見了被槍擊的男子。雖然他剃去了絡腮鬍子,改變了髮型,換了得體的西裝,但她還是一眼認出了他——本·羅格!
而與本·羅格遙遙相對的方向,夏南風一邊得意的收起配槍,一邊跟當地的警察交接什麼。
是夏南風開槍打死了本·羅格!為什麼!
她忽然想起之前本·羅格的一些話。現在想來,他對自己的命數早就把握得很清楚,甚至是慷慨赴死。
「我也不剩多少時間……」
「就算是警察來了你也要給我擋住!」
「時間還夠,我去搞一下造型……」
君少寒看著她失神的樣子,有點好奇,「初心,你怎麼了?難道是你認識的人?」
聞言,尹初心更加深了心底的疑惑,「少寒,那個人你不認識嗎?本·羅格!我們今天早上還見過面的。」
君少寒撓了撓後腦,目光里儘是疑惑,「什麼本·羅格?你是不是最近沒睡好?兩個黑眼圈跟熊貓一樣了。這樣,你如果不想看醫生,就好好回去睡一覺。」
尹初心感到不可置信,又一遍確認,「少寒,你真的不認識他?!你們在一起單獨呆了五天的時間,你……怎麼會這樣?」
無法喚醒之前的記憶,她不強求,可為什麼連今天早上的記憶也沒有了!
更匪夷所思的是,本·羅格身上究竟藏了什麼秘密!居然勞駕國際刑警出動!
本·羅格的額頭中了致命的一槍,鮮血順著他的腦門流下來。他西裝口袋裡的白色手帕被染成一朵妖艷的花。他僵直的站立著,身後是正義女神朱斯提提亞的雕像。
他的臉完全露了出來,不見一根鬍子,是個相當英俊的男人。
尹初心的心裡有點難受,究竟有什麼原因能讓一個人如此坦然的走向死亡?她大膽猜測,本·羅格隔壁的房間,也不過是他故意給警察的線索。
君少寒看到她臉色很不好,「初心,回去吧。這裡太亂了。」
尹初心沒有回應他,而是徑直往夏南風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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