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6章：各有私心
劉河道：「可是他把柜子鑰匙帶走了啊，沒有鑰匙就打不開柜子，打不開柜子就……」
秦思進截口喝道：「那就給我砸咯！馬上去砸！書記想看一看你們的賬目，你還推三阻四，你有沒有一點政治覺悟？你安的是什麼心思？」
宋朝陽原本對秦思進是存有成見的，何況這次村婦上一訪也是出自於他治下，因此來之前對他一丁點的好感都沒有，打算是借這個侵吞扶貧款的案子，看看他這個縣長有沒有錯處，如果有，就果斷拿下，給省書記黃新年的秘書石培德騰位置，但現在眼看秦思進果斷剛毅，很有覺悟，對他不自禁就產生了幾分好感。
一旁李睿從秦思進的言行做派里也學到了點經驗，心想，原來拍領導的馬屁還能這麼拍哪，雖說表現得霸道了些，蠻橫了些，還兼毀壞公共財物，卻是真真正正的向上級領導表忠心，哪個領導不喜歡這樣的下級？
縣委書記忽然插話道：「呃……思進同志啊，不要那麼激動嘛，為了一份小小的賬目，砸壞一個書櫃，得不償失，也沒那個必要。宋書記，我的意思是呢，賬目上的數據，鄉里的趙書記和劉鄉長應該都有印象，雖然不太精確，但也不會差太多，要不，就讓他們口頭彙報一下得了，您說好不好？」
秦思進不等宋朝陽開口，介面說道：「書記如果想聽口頭彙報，還指明要看賬目幹什麼？劉河，你馬上派人拿賬去，最快速度給書記拿回來！」
李睿聽了這兩位縣領導的對話——也能說是小小的交鋒，便知道兩人和大多數地方的黨政主官一樣，都是互有齷齪，難以和氣共事，不過這位縣委書記的政治覺悟明顯不如秦思進，竟然敢跟市委書記唱對台戲，難道是想下台嗎？想一想肯定不是，能當上縣委書記的，哪個是庸人，又怎敢公然和市委書記對抗，很顯然裡面另有因由啊，難不成趙書記和劉河二人的縣裡後台就是他？他吃了劉河二人送上去的好處，所以現在想方設法幫二人過關？
宋朝陽抬手阻攔秦思進道：「好吧，那就聽下兩位鄉領導的口頭彙報，你們兩位誰來講？」
宋朝陽當然想第一時間看到賬目，但眼看現在是一賬難求，而縣委書記又主張聽取口頭彙報，那便不妨按他們的心意來，先聽聽口頭上的數據，聽完之後，再想辦法找來賬目，和賬目一一對比，便可以更明顯的看出其中的差錯，也就能更容易的按住劉河二人的錯處。這一招看似柔和，卻是以柔克剛的必殺之技；又似退讓，但其實後面帶著一記回馬槍。
趙書記與劉河二人哪裡猜得到宋朝陽的內心想法，聽他願意聽取口頭彙報，還以為這次的劫難能就此輕鬆渡過了呢，高興得心裡樂開了花。不過二人對於誰來做出口頭彙報，意見明顯是不同的。
趙書記搶著說道：「劉鄉長對於扶貧資金和扶貧物資的分配使用情況最熟悉，就請他為宋書記做個彙報吧。」
劉河看他一眼，忙道：「不不，鄉里重大事務向來是由趙書記決斷的，扶貧資金和物資也都是他主導分配下去的，還是讓他彙報吧，我給他補充。」
二人顯然都不想去做那個當面矇騙市委書記的人，雖說有很大可能矇騙過去，但以後要是被市委書記發現問題了呢，那當時做出彙報的傢伙不是第一個要被整死？因此都想對方出頭，自己韜光養晦。
宋朝陽見二人相互舉薦對方，忍不住好笑，心說這次微服私訪之行真是沒白來啊，看到這麼多的官場笑話，這幫人要是把這種謙虛團結的精神發揚在工作中，又怎會發愁不出成績？可現實中呢，他們不僅沒有干出成績，反而侵吞扶貧款、變賣扶貧物資，連國家扶助貧困戶的財物都要貪污，真是可惡可恨，簡直就是國家蠹蟲。
兩位鄉領導還在謙讓呢，趙書記擺手道：「不不不，有關扶貧工作的報告屬於政務彙報，理應由政府主官來作，還是劉鄉長來吧。」
劉河也擺手道：「不行不行，趙書記您是鄉里的主要領導，於情於理也應該由您給宋書記做出彙報，我還不夠格。」
縣委書記都看不下去了，抬手指著鄉委書記道：「趙光你彙報！」
趙光聽聞老領導發話了，哪敢再多廢話，極其為難的哦了一聲，打開面前的筆記本，前後翻了一陣，道：「今年，即元月至今，我鄉一共收到省市縣三級財政部門撥付的財政專項扶貧資金共計二十八萬元，其中省財政十五萬，市財政八萬，縣財政五萬。資金用於兩個貧困村集體肉鴨養殖項目、兩個貧困村道路建設項目、吳各庄水庫堤壩加固項目和產業到戶項目。扶貧物資類，共接收上級撥付的大棚塑料布四十捆、仔豬二百頭、仔羊三百隻……」
眾人安安靜靜的聽著他做出彙報，沒有一人發出動靜，會議室里的氣氛高壓而又冷肅。
「……以上就是我鄉今年以來的扶貧資金和物資分配使用情況，宋書記、各位領導，我彙報完了。」
趙光說完這話，眼巴巴的看向宋朝陽，希望他能點個頭，說句「嗯，還不錯嘛」，然後就打道回府，那樣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宋朝陽當然不會遂他的心意，問道：「肉鴨養殖項目？」
趙光還以為他對這個項目存有好奇呢，忙解釋說道：「嗯，這個項目可是不錯，和蔬菜大棚一樣，建起一批大棚來，然後在大棚里養殖肉鴨，一批鴨子一個月多點就能出棚，每隻鴨子的凈利潤在一塊五到兩塊之間，一個大棚可以養殖三千隻鴨子，利潤就有四千五到六千。我們一共建造了五個大棚，總利潤就在兩萬五到三萬之間。一年就可以回本，還能提供十個工作崗位給貧困戶。」
宋朝陽聽得笑起來，道：「聽起來還不錯……」
趙光見他發笑，心裡鬆了口氣，以為這場檢查就要過去了。
可宋朝陽又問道：「我對這個項目很感興趣啊，現在能不能過去參觀一下？」
趙光臉色一變，陪笑道：「呃……這個，宋書記，我勸您還是別去了吧，這大夏天的，大棚里又悶又熱，還都是鴨屎味，離著好遠就能嗆暈，再說大棚都在野地里，路上都是雜草蟲子……」
宋朝陽不等他說完便點頭道：「好，那我就不去了……」
趙光見他如此聽勸，高興得眉毛都樂開了花，恨不得叫一聲「書記英明！」
旁邊李睿看老闆戲弄這幫底層的貪官污吏，差點忍不住笑，趙光這個白痴，肯定想不到，宋朝陽這個市委書記來到鄉黨委政府大院之前，已經走訪過那個虛設扶貧項目、騙取扶貧資金的所謂的肉鴨養殖基地了，他這兒還吹噓得天花亂墜，真難得他有那麼大的神經。
宋朝陽不再理會趙光，目光在秦思進和縣委書記二人臉上打了個轉，問道：「吳各庄鄉搞的這個肉鴨養殖項目，聽起來很不錯，很有借鑒意義與推廣意義，不知道你們兩位清楚不清楚？」
縣委書記搶著說道：「宋書記，這個項目我是知道的，當初我還去項目基地參觀了下，儘管場面不怎麼好看，卻是實打實的盈利項目，不僅可以為村集體增加收入，還能解決十個貧困人口的收入來源問題，實在是難能可貴。我也認為這個項目很有推廣意義，最近一直在探討，能否在全縣的貧困鄉鎮內全部鋪開。」
宋朝陽聽他說完，問道：「你去參觀的時候，基地建設得如何？我是說大棚。還有，被雇傭的貧困群眾的反映又如何？」
縣委書記面帶喜氣的說道：「大棚建設得很不錯，都是縣農業局的科技人員統一設計建造的，使用壽命達到了十年。被雇去做工的貧困群眾非常高興，感謝黨和政府實心實意的扶危濟困，幫他們增加收入，還說在黨和政府的關懷下，日子會過得越來越好，用不了多久就能脫貧致富，走上小康幸福路。」
宋朝陽又問：「五個大棚里一共養殖了多少肉鴨？養得怎麼樣？銷路是不是穩定可靠？」
縣委書記略作回憶，道：「肉鴨應該是一萬五千隻吧，五個大棚，每個養了三千隻，總共一萬五千隻，反正我看著挺多的；養得挺好的，小鴨子們都挺肥挺壯的，我在參觀之前，沒想到一隻鴨子一個月多點就能長成，實在是大開眼界；銷路，應該穩定可靠吧，哦，趙書記？」
趙光忙接話道：「銷路非常穩定，也很可靠，收購商每個月來基地收購的。」
宋朝陽問到這裡，已經沒興趣再和他們演戲下去了，打算露出「真面目」，但在大開殺戒之前，還是要確認另外一件事，轉頭看向秦思進，問道：「秦縣長，他們說的這個肉鴨養殖項目，你知道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