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相許:以痛楚作伴
冷傲凍人,果然是符咒師大人的本色!在我開心時候,冷不防給我如此沉重的一擊。
雖然,我可以緊緊抱住他不鬆手,他也絕難將我推開,可是,無賴不是這麽耍的。我隻能任由他把我推開,滴血的心漸漸沉入冰窖,刺骨的寒意令我不禁戰栗:“我從來沒有向大人要求過什麽。”
符咒師大人站起身,臉龐漸漸蒼白,轉過身,看著結界外的人流,說道:“阿強,明知道注定不會有結果的事,何必開始。”
原來符咒師大人跟我一樣,明知道這段感情注定不會有結果,所以刻意回避,刻意不去開始。
然而,此時我已經不同往昔了:在今天之前,我一直不能確定符咒師的心意,我也可以一直回避;可是,在片刻之前,在我明了了符咒師心意的瞬間,我已經一發不可收拾地開始了。
感情的閘,一旦開啟,怎可阻擋?已經一泄千裏的感情又如何收得回?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平息了一下心裏的情緒說道:“大人,我可以什麽都不要。”我沒想過要從這段感情中獲得什麽,我隻想要這段感情。
符咒師站著一動不動。
我看著他的背影說:“隻要能象在青州南郡那樣,能時時見著大人,能跟大人說幾句話,知道大人安好,我便心滿意足了。”
符咒師大人還是不語不言。
我繼續說道:“如果大人想把我流放到更遠的地方,我也會去,隻憑大人一句話。”
現在猜想起來,我能接到南郡武學國子監的入學通知函,我能武闈通關,我任職益州武師,隻怕都是符咒師大人一手安排的。隻為了讓我遠離他,為了讓我忘了他,也為了讓他自己忘了我。
可是,事與願違,結果卻是彼此相思,彼此中毒。
我說:“不管相隔多遠,我絕對不會自傷自殘,我一定會好好陪著大人痛下去,一直痛到不能再痛。”我已分不清,最後這句話,算是賭氣?還是詛咒?反正我有阿嬌這根救命稻草,我一定會比符咒師大人更能忍痛!不管活得如何的痛楚和不堪,我一定會陪著符咒師大人痛到最後一息。
相思毒,無藥可解,唯有彼此糾纏的兩個人,一方放手或死亡。
不管有沒有開始,也不管有沒有結果,我與符咒師大人的羈絆注定要不死不休!
早在十七歲那年春天的一個午後;在我閑步經過他的神壇前;在他看了我一眼,說了一句很平常的話;在我回望了他一眼,便把他銘刻在心間的那一刻就注定了。
符咒師大人還是一動不動,甚至不肯回頭看我一眼。
沒事,我充分發揮我的無賴精神,他不肯回頭看我,我就去前麵看他。也隻有在他麵前,我才會如此無賴,無賴到沒有尊嚴和自重的地步。
當我走到符咒師大人麵前時,赫然發現他臉上有兩道淡淡的淚痕。我抬起手想替他拭去淚痕,符咒師卻把臉扭過一邊,把我的手僵在了半空。
聽見符咒師大人低沉而憂傷地說道:“你不要求是你的事,我不能給你結果,就沒有資格開始。阿強,你我之間,是注定的,沒有開始,也沒有結果。”聲音中充滿了無法掩飾的難過情緒:“既然注定沒有結果,何必開始。”
我用另一隻手拉起符咒師大人的一隻手,將半空中的手放進他的掌心裏,然後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彎合攏,扣在我的手背上,讓他的手握著我的手,說:“在很多年前,我就把自己象這樣放進了大人的手心裏。大人是願意捧著它,還是摔碎它,都是大人的權利。我無怨無悔,無話可說。”
符咒師大人輕輕緊握了我一下,然後遲疑著,漸漸鬆開了手指,把我的手自他掌心放開:“阿強,我隻是希望你能幸福。”
我笑道:“我一直很幸福,大人難道未曾看見?”
符咒師說道:“我不要你幸福給我看。”
“大人是希望我不幸福給大人看?”
“阿強!”符咒師大人的語氣少見的嚴厲:“我是希望你真的幸福。不是要你幸福給我看!”
這些年,我幸福嗎?我忽然想起我是阿強,我是一個男人,還是一個有家室的男人,我有什麽資格對符咒師大人步步進逼?
就算我不懼人言可畏,不怕流言蜚語,我也應該為符咒師大人著想,為阿嬌著想。我頓時泄氣了,深深歎了一口氣,垂下頭說:“大人,對不起,我不該違逆你的安排,擅自到楚天都來。”與楚天都相比,益州真的是世外桃源,在那裏,我與阿嬌過著平靜而幸福的日子。
不知道是不是我這可憐巴巴的認命神態,令得符咒師終是忍不下心來,說道:“我知道你是擔心我才來楚天都。”他抬起我的下巴,凝視著我說道:“我敢來楚天都,本是有備而來,防護周全,絕不會讓金不換得逞。阿強,你才是我唯一的破綻。”
符咒師大人的拇指輕輕按在我唇上,阻止我說話,溫容道:“不要擔心我,照顧好自己就行了。我答應你:隻要你活著,我也會陪你一起痛下去,一直痛到不能再痛。”
我再次抬手替符咒師拭去淚痕,這次他沒有避開我。等我替他拭去了淚痕,他說道:“沒有哪個符咒師會象我這樣。”他鬆開我的下巴,仰天歎道:“阿強,你是我這輩子的破綻!”
“我答應你:隻要你活著,我也會陪你一起痛下去,一直痛到不能再痛。”符咒師大人把一輩子都許給了我,我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他答應我的,便是我期盼的全部。隻要他不再拒我於千裏之外,隻要能讓我時時看見他,知道他平安,隻要知道,彼此陪伴著彼此,這,就足夠了。就算不能相見,隻要身體還在痛著,我便知道他還平安,知道他還想念著我,這,也足夠了。我很知足。我知道我不能奢求更多,我也沒有資格和權力奢求更多。符咒師大人不能給我的,我同樣無法給予他。
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在他說:“沒有哪個符咒師會象我這樣。”的時候,笑得那麽落寞苦澀,他眼眸中那抹深深的憂傷,仿佛又幽黯了很多。
他說:“阿強,你是我這輩子的破綻。”語氣那麽無奈,無奈中透出認命,認命中透出包容,包容中透出寵愛,寵愛中透出縱容。
我沒有說話,隻是看著他笑,笑得那麽舒心,估計還笑得有點花癡,本來以為快要絕望時,符咒師大人忽然又答應了我的期盼,感覺我已經開心得傻掉了。
可能我這種給點陽光就燦爛的笑容,終於讓符咒師受不了了,瞪著我問:“笑夠了沒?”我笑著回答:“嗯!”我伸手想把符咒師大人拉到我身前,擁入懷裏,結結實實抱住他,感受他實實在在陪伴在我身邊的感覺。
符咒師大人抬手一擋,輕叱道:“放肆!”
我斜乜著他,暗暗想:全身都給我親過了,抱抱有什麽關係?
哪知,這念頭剛轉完,我便看見符咒師大人瞪著我的眼睛鬥然變得有些羞惱,臉龐微微泛起一些紅暈。我忽然有種感覺,覺得我剛轉過的輕佻念頭,被符咒師大人知道了!對這種感覺我並不是陌生,在很多年前,在瓦當鎮,曾經有個小女孩也能感受到我的念想,隻是她什麽都不說,總是靜靜地呆在我身邊。
我頗有些尷尬地笑著看著符咒師大人,符咒師大人卻瞪著我。一會兒,他輕輕歎著,走上兩步,把我攬入他懷中無奈地說:“下不為例。”
我靜靜靠在他懷裏,什麽都沒有想,什麽都沒有說。在很久以前,在遙遠的青州,我曾這麽期盼過。
直到天色已經黑盡了,華燈初上,符咒師方道:“天晚了,你該回去了。”拿出一個綠色的形狀有點象樹葉的東西放進我手裏:“要緊的時候,用這個來見我。”
這是什麽東西?恍然中我好象見過這樣的東西,卻又記不真切了。
“障目葉。”符咒師大人說道:“要用時,隻消把這葉子貼到你身上,別人就看不見你了。隻是要記著,使用了這葉子,就萬不能拔刀或與人動手,不然你的身形就顯露出來了,葉子的法力就失效了。”
“就一張?”這東西貌似跟人們幻想的隱身衣弱了很多個檔次,隱身衣能夠在隱身的情況下攻擊人,而且攻擊了人,還能繼續保持隱身。這個障目葉顯然還達不到這些標準。不過,一種是高科技,一種是法術,壓根就不是一個層次的東西。
符咒師大人淺淺笑道:“空了我給你多煉幾張。這東西除了能隱身,沒什麽大用,你要這麽多來做什麽?”
我笑了笑:“多練些,我存著。”在符咒師大人看來,也許覺得這障目葉沒什麽大用;在我看來,卻是大有用處:倘若在黯月與殺戮天下的戰爭中,有一隊人使用障目葉,人不知,鬼不覺地潛進內城靈石區,突發奇襲,絕對會殺得金不換措手不及!說不定還能一舉拿下楚天都。